35 chapter 35

chapter 35

雖然一切都有跡可循, 但親耳聽到梁柯也說“喜歡”,秦咿還是懵了片刻,腦袋裏有些空白。她連續咽了兩口飲料, 才壓住那股悸動的勁兒。

梁柯也似乎看穿她的情緒, 手指一直軟軟地捏着秦咿的後頸, 像捏一只小貓, 給她安撫,也給她支撐。

吃過早飯,秦咿和幾個同學約好去河邊寫生, 那裏有座石拱橋,據說是清代遺留,造型古樸,舊石板痕跡斑駁, 适合取景。

趁無人注意, 秦咿拉了下梁柯也的衣擺, 小聲對他說:“你今天起得早,肯定沒睡夠, 回房間休息一下吧,午休時我來找你。”

不等梁柯也作聲,身後響起幾聲腳步,蔣驿臣走到秦咿面前, 他先是問秦咿要了另一個同學的聯系方式, 又轉達了主任臨時交代的幾個要求。

最後, 狀似不經意的, 蔣驿臣對秦咿說:“今天會走得比較遠, 如果拎不動畫箱,你叫我, 我幫你……”

“我開車送你們過去,”梁柯也咬着糖,有些沖地打斷蔣驿臣的話,“東西都扔後備箱!”

“那邊全是土路,沒維修過,路面很窄,”蔣驿臣笑笑,“開車根本進不去,我們步行就可以,不麻煩你了。”

我們——

你跟誰“我們”呢!

梁柯也半眯着眼,薄荷糖含在唇齒間,咔嚓一聲被咬碎。

秦咿看出他神色不對,忙對蔣驿臣說:“謝謝你的好意,我的畫箱梁柯也會幫忙拎,就不麻煩你了。”

蔣驿臣“哦”了聲,再沒說什麽,也沒有太多表情,轉身走了。

梁柯也盯着蔣驿臣的背影多看了兩眼,目光有點沉。

秦咿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哄着:“你別鬧脾氣了。”

梁柯也還是不痛快,眼睛掃了下蔣驿臣離開的方向,冷哼:“他家裏人知道他很欠打嗎?”

秦咿有點無奈,結伴寫生的同學在這時叫了她一聲,催她出發,秦咿應下,越過梁柯也要朝外走。

梁柯也不依不饒,長腿一邁,故意擋住秦咿的路。

時間還早,來餐廳吃飯的人不多,大部分是畫室的學生,這會兒都已經起身出去。秦咿和梁柯也站在角落裏,位置很偏,又有屏風隔絕視線,外人只能模糊地看到些影子,有種難以形容的隐秘感。

“你說——蔣驿臣很壞,”梁柯也俯身過來,抓着秦咿的手臂,往自己身邊帶,“我不喜歡他——我想聽你說一遍。”

一抓一帶間,秦咿被椅子腿絆到,跌撞着迎面摔進梁柯也懷裏。

兩人都穿得單薄,秦咿的連身裙和梁柯也的白T恤,根本遮不住體溫。他的暖,他堅實的胸腹,都在秦咿的觸感之下,清晰得要命。

更何況,角落再隐蔽也是公共場合,随時會有人過來。

秦咿臉頰有點燙,使勁兒推他,語氣也兇了起來:“再鬧我要生氣了!”

同學不明情況,又催了秦咿幾聲,作勢要往這邊走。

梁柯也卻沒有要放開的意思,甚至一手滑下去,掌心擱在秦咿腰後那兒,摟住了她。

他力道有些重,兩人随之貼得更緊,本就清晰的東西愈發鮮明。

屏風外傳來些響動,不知是民宿的員工還是畫室的同學。

可能是心虛,秦咿覺得那些聲響格外刺耳。她不敢掙紮得太狠,只能壓着嗓子,用氣音說:“我跟蔣驿臣根本不熟,談不上讨厭,更不會喜歡,你別鬧了呀!”

音落的一瞬,抱着她的那個力道忽然收得更緊。

秦咿跌撞着後退,她身前是梁柯也的胸膛,脊背則抵在餐廳的牆壁上,皮膚被蹭得發痛。雙腿使不上勁兒,她不得不擡起手臂纏住梁柯也的脖子,指尖幾乎要隔着衣服在他背上抓出印子。

最過分的是,梁柯也在這時吻住了她。

很兇的攻勢,力道也重,一下子吻得太深,秦咿喘不過氣,手指更加用力地去抓他,喉嚨裏壓抑着發出幾聲嗚咽。

梁柯也不僅是吻,嘴唇還輾轉着,變化角度,下巴斜了斜,喉結清晰凸起。

昨晚沒親到的,現在,叫他一次性補了個夠本。

秦咿被迫跟随他的節奏,她承受着,也吞咽着,從鎖骨到耳根,紅成一片。

就在思緒混沌成一團時,秦咿忽然聽見梁柯也的聲音。

他叫她的名字,有些低啞地說——

“秦咿,睜眼。”

秦咿下意識地睜開眼睛,越過梁柯也的肩膀,她看到蔣驿臣不知什麽時候去而複返,就站在隔斷屏風旁,臉色難看至極。

薄荷糖的滋味萦繞在唇齒間,格外濃郁,秦咿喘息着,一時反應不過來,腦袋裏隐約浮起一個荒唐的念頭——

被咬碎的糖,為什麽會格外甜?

-

小河邊修了堤岸,有一排舊房子,幾間賣小吃或日用品的小店在挂牌營業。秦咿數着招牌找到一家糖水鋪,店面不大,收拾得規整幹淨,她讓梁柯也在這等她。

民宿的餐廳裏,梁柯也占足了便宜,這會兒,他像只餍足的野獸,很聽秦咿的話,一切要求都照做。

古樸的石拱橋橫跨小河兩岸,流水波紋中仿佛融着碎金,一片潋滟。

秦咿支起畫板,簡單抓形後,先用水溶鉛起了個線稿,手機一聲輕響,微信上,梁柯也發來了一起聽歌的邀請鏈接。手指的動作比腦袋的反應快了一步,秦咿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地點進去。

頁面跳轉,短暫的停頓後,耳機裏傳來溫柔的歌聲——

“你說秋天掌上的日光,一吋能許一個願望,希望我愛的人健康。”

歌詞播放到這一句時,屏幕中,梁柯也的賬號頭像上出現一個對話氣泡。

【希望我愛的人健康——】

【她聽到了嗎?】

秦咿悄悄截了個屏,她還計較着早晨的事,故意回了句。

【沒聽到呢。】

另一邊,糖水鋪裏進來兩個女孩子,文藝挂的氣質和打扮,應該是來旅行的游客。其中一個化淡妝,背着相機,她無意中朝梁柯也瞥了眼,只一眼,目光就有點收不回來。

那會兒,梁柯也坐在臨街的遮陽傘下。

藤椅搖搖晃晃,他發色深黑,皮膚冷白,創可貼被他摘了,露出耳後的刺青。眉眼深邃,很疏離,下颚線條清晰,手指無聊地擺弄着桌面上的小裝飾。

姿态很散,也很痞,天生就招眼。

背相機的那個女生和朋友對視一眼,互相從對方眼裏讀到驚豔的痕跡。她鼓起勇氣走過來,來不及開口,就看見梁柯也打開手機,在備忘錄上寫着什麽。

他帶着耳機,沒留意身後的動靜,女生悄悄端起相機,拍了張照片。

相機拍出來的片子清晰度高,女生回到位置上,和朋友一起研究了下,發現梁柯也在備忘錄t裏寫的是——

【接吻之後,一起聽的第一首歌:《三吋日光》】

底下還有詳細的時間記錄。

兩個女生以為梁柯也聽不到,低聲議論——

“很明顯啊,不是單身,有女朋友了。”

“好可惜,難得遇見一個又帥又對我口味的!”

“你說,他女朋友會是什麽樣子……”

話沒說完,梁柯也突然側頭,眸光漆黑疏冷,精準地朝她們落過來。女生動作一僵,差點摔了手上的相機。

“你們倆盯着我研究也就算了,”他語氣很淡,态度不算特別傲,但也十分難搞,“能不能別議論她?還有,偷拍什麽的删了吧,尤其是拍我手機那張,不要太過分。”

拍照的女生臉色漲紅,磕磕絆絆地說:“對不起,我馬上删……”

話沒說完,梁柯也不耐煩地擺了下手,似乎不想和她有太多交流。

那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勁兒和寫備忘錄時的溫柔細膩反差太大,女生覺得委屈,還有點難堪,點的東西也不吃了,拽着朋友離開了糖水鋪。

兩個女孩剛出去,鋪子裏又進來一個人,高挑的身形遮擋光線,在地面投下暗色的陰影,老板娘邊收拾櫃臺邊擡眸看了眼——

挺漂亮的女生,穿細肩帶的裙子,黑發白皮,用顏色偏深的口紅。

她拖來張椅子,擺在梁柯也對面,坐下後,伸出做了水果色美甲的手指,抵着桌面輕輕一敲,兩重一輕。

梁柯也八風不動,只有眼皮懶懶掀了下,他掃了眼,對這人沒什麽印象,視線又落回到手機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刷着。

“剛剛你說的那幾句話,我也聽到了,”女生拆了根煙,夾在手上,動作很漂亮,也很老練,“沒想到你真挺喜歡秦咿,那麽護她。”

梁柯也翹着腿,不言不動。

女生也不尴尬,手指一撥,那根煙在她指間轉了個圈,朝向梁柯也,“我知道你會抽煙,尤其喜歡沒有爆珠的,來一根嗎?”

“首先,在吃東西的地方抽煙,是個壞習慣,也不文明,要改。”梁柯也眼眸略略擡起來,一身的懶勁兒,但是,聲音很冷,“其次,你貴姓?我認識你嗎?”

女生一頓,克制着情緒,“我姓羅——羅溪兮,也是來寫生的學生。”

梁柯也沒應聲,擺明了并不關心她是誰,繼續握着手機打字。

羅溪兮往後靠,也翹着腿,鞋尖似有若無地碰着梁柯也,“我知道秦咿不是你第一個女朋友,還知道你有個初戀,也是美院的學生。你愛玩,而且,偏愛同一類的女孩子——學藝術的、漂亮的、文藝挂,精致得像個擺設。”

涉及那些亂七八糟的謠言,梁柯也終于有了點反應,他熄滅屏幕,擡眸。

羅溪兮環着手臂,胸有成竹,“秦咿的确好看,也溫柔,但是,她太乖了,容易怯,需要你一直哄着,而我可以無條件配合你。你盡管和她談戀愛,玩純情,玩浪漫,當樣板式的好男友,背地裏,由我來給你更多快樂,怎麽樣?”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梁柯也挑眉,“你一定不會白白‘配合’我,條件是什麽?”

他故意将“配合”兩個字咬得很重,帶了點暗示似的意味。

“和聰明人說話真痛快——”羅溪兮撩了撩耳邊的長發,“去年的秋拍會上,宋繼昂老師的油畫作品以四千五百萬美元的成交價創下新紀錄——我要成為比宋繼昂更貴、更炙手可熱的畫家!”

梁柯也聽了,并不驚訝,只是笑,“真敢想。”

“以梁家的背景,我相信你做得到,別說四千萬,四億的成交價你們也能炒出來。更何況——”羅溪兮眼睛很亮,手上那根煙,煙身被她捏得很緊,起了皺,“純情款的小妹妹你身邊不缺,玩久了總會膩,就不想試試有本事有野心的?只要你給我個機會,我能爬得比天還高——與有榮焉,合作共贏,難道不好?”

氣勢十足的一段話,一口氣說完,氣氛燥得簡直要爆出火星。

梁柯也依然很穩,要笑不笑的,他點頭,“你說得對,梁家的确做得到,問題是,這麽好的資源,我為什麽要送給你,就因為你有那麽點摻水的野心,以及,豁得出這身皮肉?”

這話不算髒,但是,裏頭的意思很難聽。

羅溪兮眯起眼睛。

梁柯也站起身,同時,指尖在桌面上敲了下,“按照你的說法,那不叫做生意,更不是等價交換,而是異想天開——找別人和你一塊過家家吧,我沒興趣奉陪。”

說完,他要走。

“天底下的人都是無利不起早,”羅溪兮忽然說,“越沒背景的人越現實,我是這樣,秦咿也是。”

梁柯也懶得理,踩着臺階往下走。

羅溪兮深吸口氣,“為了她,有人在坐牢!”

生怕梁柯也不肯聽,搶在他走遠之前,羅溪兮快速說下去——

“高中時秦咿勾搭養母的兒子,又跟別的男人談戀愛,逼得養母的兒子動手殺人,至今還在坐牢,養母也被氣死了!這事兒在學校傳得沸沸揚揚,我朋友跟她同屆,全程目睹!”

“不信你去查,都是可以查到的!我的确想走捷徑,為了利益才來找你,我敢做敢認!秦咿呢?高中時她就有本事把男人甩的團團轉,現在她又來接近你,難道只是為了談個戀愛?梁柯也,你不會真是個‘傻白甜’吧?”

糖水鋪的老板娘是個中年阿姨,很淳樸,羅溪兮的話她聽見幾句,忍不住搖頭,嘆息道:“人命關天的事可不能亂說,萬一冤枉了人家,簡直是作孽!”

羅溪兮朝阿姨看過去,臉色有些變化,靜了會兒,等她再去看梁柯也時,那人已經走遠,半點不猶豫。就好像她做的一切事,說的一切話,都沒有任何意義。

他連争辯都不屑,因為,他愛的人是什麽樣子,他最清楚,不必通過旁人的嘴巴去了解。

這種掙不到也搶不過的感覺,實在磨人,羅溪兮抓不住梁柯也,扭頭沖阿姨喊:“無風不起浪,外頭都傳遍了,怎麽可能是冤枉她?”

阿姨也不生氣,笑着說:“小姑娘,你還年輕,又那麽漂亮,心寬天地寬,千萬別自己把路走窄了。見不得別人好,自己也不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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