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廚娘看着微黃的大白蘿蔔，有一絲的猶豫，“小公子哪裏來的蘿蔔？”

楊淼眼珠子一轉，沒有解釋這是個什麽，只含糊說道：“宮裏的。”

廚娘聽聞，也不再有疑心，洗洗涮涮将“大白蘿蔔”下了鍋……

晚飯的時候，全家人圍坐一桌，楊淼開心的坐在徐朗身邊，一雙小短腿愉悅的晃動着。

丫鬟們魚貫而入，一道道菜擺上桌，最後一只白玉般的辭盅，放在了楊淼的面前，晚飯菜色都是溫煜安排的，他不記得自己單獨給楊淼準備什麽。

他好奇的看了一眼，轉而問向擺桌的女婢。

“這是什麽？”

女婢看了一眼，想起了廚娘叮囑的話，“這是小公子特意點的紅燒蘿蔔。”

楊淼聞言眼睛一亮，開心的一口小奶牙呲在外面，小短腿晃動的節奏越發的快。

手裏握着竹勺，一臉的迫不及待，溫煜不記得他這樣愛吃蘿蔔，一臉狐疑的看着。

“甜寶，怎麽想起……”溫煜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楊淼打斷。

“爹爹，我長大了，不能再叫甜寶了，要叫‘淼淼’。”

他學着哥哥的樣子，嚴肅的看着溫煜。

溫煜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一臉的無奈，這一打岔就忘了紅燒蘿蔔的事兒。

“好好好，以後叫淼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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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爹爹的回答，楊淼再度開心的晃起了腿，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打開那紅燒蘿蔔的蓋子。

蓋子一打開，坐在一旁的徐朗微微蹙眉，楊淼小鼻子也動了動，雖然長得像蘿蔔，但這東西天然帶着苦味，即便廚娘用了不少的糖，可味道依舊帶着淡淡的苦。

徐朗十分确認，那味道不像是蘿蔔，他雖然年紀小，但也已經跟着爺爺學過一些藥理。

這難道是藥膳？

他正欲詢問，只見楊淼看過來，沖他讨好一笑，徐朗到了嘴邊的話，愣是咽了下去。

唯有目光一錯不錯的看着楊淼。

察覺到身邊人的懷疑，楊淼想到皇伯伯的話，這東西有奇效，吃了他的病就能好，日後可以和朗哥哥一起上學。

于是小家夥兒心一橫，拿起竹勺切下一大塊，送到嘴裏快速的咀嚼。

楊淼有多讨厭吃藥，不說伯府裏，就是宮中都是知道的，若他能這樣面不改色的吃藥，說不準病能好的快些，看着他大口大口往嘴裏塞，毫不猶豫的吃相。

徐朗心裏的疑惑逐漸打消，或許是聞錯了……

只是這個味道過于濃郁，開始坐在對面的溫煜和楊昭沒在意，只是這飯吃到一半，怎麽就聞着周圍一股子苦澀的味道。

他們擡頭看看桌上的菜，清蒸鲈魚，韭菜炒蛋，木耳肉片，還有兩道炒時蔬和一道豬骨湯，哪道菜也不像是有清苦滋味的。

逐漸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楊淼捧着的白玉瓷盅上，小家夥此刻正插起最後一塊“白蘿蔔”，張大嘴送入口中，紅亮的湯汁順着從他的小嘴滴落。

衆人不由得又開始自我懷疑，那味道真的是從那邊傳來？

如果是，楊淼不該吃的那麽滿足，小眉頭都不皺一下。

如果不是，那這個味道是哪裏來的？

不待大家想明白，楊淼已經抱着瓷盅，将裏面的汁水都喝幹淨，放下瓷盅的時候，忍不住發出一聲喟嘆。

徐朗皺着眉看向他，他們離着是最近的，氣味也是最濃郁的位置。

“淼淼你這吃的是什麽？”徐朗忍不住問道。

其餘人也都好奇的看過來，楊昭不知怎麽的，總覺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面色尤為凝重。

“蘿蔔。”楊淼聲音脆脆的，只是那小眼神透着心虛。

他這小表情能騙得過誰，在座的除了楊霖之外，所有人都警惕了起來，溫煜也放下了手裏的筷子。

徐朗離着他最近，手一伸，拿過他眼前的瓷盅，放在面前細細嗅聞着，一雙小小的劍眉緊緊蹙起。

溫煜和楊昭不懂藥理，知道徐朗跟着徐老爺子學過，便屏息看着他。

“怎麽樣？知道他吃的是什麽嗎？”楊昭耐不住的問道。

“這味道像是……人參。”徐朗一臉的疑惑，之前也不是沒有給楊淼吃過，只是每次喝參湯，楊淼都痛苦的掙紮一番，須得他抱着哄好久才可以。

今日楊淼吃着這東西，卻是一臉的滿足，甚至不需要任何人催促。

甚至那東西粗細也不像人參，的确像個小小的白蘿蔔，徐朗一時心裏也拿不準。

可坐在對面的夫夫二人都僵住了，只能說事情不會這麽巧，白日裏陛下才賞賜了百年人參，足有嬰兒手臂那麽粗，着實罕見。

聽聞藥效也是十分兇猛，一點點參須足以過量，他們不斷回憶着剛才楊淼吃的東西，很像蘿蔔，有小兒手臂那麽粗，帶着淡淡的藥香，和清苦味道。

溫煜心中已有答案，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從凳子上掉下去，幸好楊昭發現及時，一把攙住他，才沒讓夫郎摔着，夫夫二人的臉色都白了。

楊昭鼓起勇氣問道：“淼淼，今日陛下賞賜給你的人參呢？”

他明明記得，小家夥對那人參愛不釋手，坐在那車裏都在抱着玩，後來回到房間為了哄着他換衣服，楊昭沒有将人參收起來，而是放在了桌子上，和他說換完衣服洗漱之後，才可以抱着玩。

再後來……他去忙着處理戶部的事兒，溫煜給楊淼洗完澡後，又忙着給楊霖洗，誰也沒有注意到那根人參不見了。

不用楊淼回答，衆人也都有了答案，想到剛才那麽粗一節一節的“大蘿蔔”，別說溫煜眼前一黑了，就是徐朗都覺得有些呼吸不暢。

“嗝，吃了。”說完，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面前的瓷盅，小嘴吧嗒兩下，像是在回味着什麽。

是夜，正是萬家燈火其樂融融的時候，承恩伯府卻是雞飛狗跳，京中神醫和宮中太醫紛紛圍過來，一個個愁眉苦臉，面色凝結，太醫一手捋着山羊胡，一手搭在楊淼的手腕處。

脈搏依舊虛弱輕浮，像是跳不起來似的。

屋子裏衆人都一臉着急，溫煜更是臉色蒼白的坐在一旁，手緊緊握着楊昭的手，眼中的淚水顫顫巍巍，好似快要落下。

而被衆人圍繞的楊淼，此刻坐在椅子上，滿眼期待的看着太醫，嘴角微微上翹，顯然心中已有結果。

京中神醫和宮中太醫號脈之後，五個人湊頭站在一起，小聲的交換着自己的意見和診斷，須臾太醫院院首作為代表，上前一步沖着楊昭拱手。

“伯爺，小公子體弱陽虛，乃是胎中帶出的不足之中，除此之外，臣等未從發現有什麽異常之處。”

話音落下，屋子裏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溫煜吸吸鼻子，松開了握着夫君的手，輕輕擦了一下眼睛。

“真的沒有問題嗎？”楊淼可是吃了一整個百年野山參啊。

楊淼嘴角也耷拉下來，眼圈微微泛紅，眼神裏流露出無盡的失望和委屈，他都那麽用力在吃人參了，怎麽會沒有效果。

“回夫人，小公子除了不足之症，的确沒有大礙，此症無法根除，須得時時調養進補。”

聞言，楊昭和溫煜臉上都有些不敢置信，別說那是不是百年參了，即便是普通的人參，那麽大一個，都能吃壞幾個人。

可他們兒子……算了，人沒事兒就好。

确認孩子沒有問題，夫夫二人也沒有糾結，紛紛松了一口氣，徐朗也有些脫力的靠在溫煜懷中。

突然，安靜放松下來的氣氛，出現一道震天響的哭聲，“哇——嗚嗚嗚……”

郎中和太醫都被吓得一哆嗦，不是楊淼有多吓人，是這哭聲過于突然。

這哭聲太過複雜，太醫們聽到心中都有些酸澀，這孩子得是多麽絕望傷心，才會哭成這樣。

看着卧在太師椅中，捶椅嚎啕的孩子，幾人不免有些心酸，生在這樣富貴人家又怎樣，到底是拗不過老天爺啊。

既然孩子沒有大問題，楊昭便給幾位郎中封了診費，讓管家打着燈籠親自送出門，溫煜已經走過去，将小小的楊淼抱了起來。

徐朗站在一旁看着，一臉的擔憂，唯有楊霖坐在一旁，吃着宋媽準備的瓜子，眼睛看着哭的震天響的弟弟。

他有時候想不通，弟弟那麽大的力氣，能把他一腳踹的瞬間出生，又能哭出這麽大動靜，為什麽會有不足之症，這樣虛弱。

他伸出兩根手指，捏着一顆瓜子，伴着弟弟震耳欲聾的哭聲，“咔嚓——”嗑開一個，嘴角帶着疑惑淺笑。

楊昭轉身剛好看到這一幕，沖着自己的大兒子翻了一個白眼，若不是這小子年歲太小，他一定要揍他一頓，弟弟都這樣傷心了，他竟然還在看熱鬧。

另一邊，不管溫煜怎麽哄，楊淼都在嚎啕大哭，他此刻傷心極了。

“大騙機！都在騙淼淼，哇哇哇……”他倒在溫煜的懷中，蹬着小短腿，腦海裏不斷回憶着朗哥哥之前的話。

“再喝幾服藥就好了……”

接着又響起了太醫的話，“……此症無法根除……”

害得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希望，愣是咬牙忍着苦味，吃掉那麽大一根參。

淼淼心裏好苦啊~

徐朗聽懂了他的話，臉色變得有些自責愧疚，他低着頭看着楊淼哭腫的眼睛，心底是密密麻麻的痛楚。

他看着溫煜，“爹爹，不如我寫信叫爺爺回來吧。”

徐老的醫術近乎于傳說般的存在，只是老爺子每年都會進山采藥，短則一兩個月，多則一年多不歸。

這次出門就已經一年未歸，老爺子答應徐朗，除夕定會陪他一起過。

徐老爺子這些年，為了他們家不少操心，起初溫煜身子不好，難以有孕，還是徐老不辭辛苦，幫着他們調理身子，才喜得雙生子。

後來楊淼體弱，差點沒有養活，也是老爺子幫着用藥吊着命，這兩年孩子大一些，徐老才放心的出門雲游。

而這些，也都是徐老看在孫兒徐朗的面子上，一歲的徐朗因朝堂更疊，京中大亂與家人走失，恰巧被溫煜和楊昭夫夫撿到，收為養子，養在膝下。

他們從收養那一刻起，從沒有想着誰的報答，所以收到徐老的報答會幫扶，夫夫二人甚是感動，這會兒老人家好容易有時間，要做自己的事情，溫煜不想耽擱對方。

“先不急這幾個月，等徐老回來再給淼淼看看吧。”

說完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前些日子，和錢夫郎說起話來，聽聞他的小兒子也是體弱，後來習武身子骨越來越好，現如今小家夥能吃能喝，鮮少生病。”

楊昭看着夫郎有些累了，走過來抱起還在哭鬧的楊淼，許是有些哭累了，這會兒倒是不怎麽鬧騰，只是仍舊抽抽噎噎，眼睛腫的早已睜不開。

“那從明日開始，我來教淼淼和霖兒習武。”

要說大晉誰的武功高，楊昭的身手算在前三之中，他親自教導幼童，頗有點殺雞用了牛刀。

但這也是最好的選擇，溫煜十分贊同，只要是對孩子們的，他都要試一試。

“好，那明日就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