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父親~~淼淼真的站不住啦~”楊淼說着，伸出一根手指，“就休息一小會兒好不好。”

聲音還沒有落下，他眼睛裏已經閃着淚光，白嫩的小臉此刻泛着微微的紅，櫻桃小嘴紅豔豔的翹了起來。

任誰對上他那一雙水汪汪杏仁眼，都硬不了心腸，冷不下臉。

楊昭穿着一身短打勁裝，整個人看着都比平日裏威嚴不少，為了陪兒子練功，他今日也從頭開始，紮馬步對他而言，站一天都不是問題。

聽到楊淼的話，他目光下移落在了兒子的腿上，果然看到兩條小短腿不停地顫抖。

“好，那就休息，一會兒再練。”

他心中明白，如這樣練習下去，是沒有提升的可能，只有咬住牙突破現在的自己，基本功才會越來越紮實。

在楊淼紮上馬步開始，他就點燃了一炷香，這香還沒有燒下去一點兒，就要收功，這算哪門子練習。

在一旁同樣練着基本功的楊霖眼睛一亮，一雙閃着光的眸子，登時看向了楊昭。

還不等對方開口，楊昭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刺過來，冰冷的看着他的長子。

“站好了，直到這香燃盡。”

肉眼可見的，楊霖眼中的光瞬間消失，一張小臉垮了下來，焉噠噠的轉回頭，繼續咬牙紮馬步。

而楊淼則是一臉疲憊，坐在一旁的石頭上，捶着自己的小腿，不知道還以為他這是趕了十裏路呢，卻不想他只是站了十幾息的馬步。

楊昭遠遠的看着他，也是一臉的無奈，練還是要練的，畢竟是夫郎發的話。

可這練又不能累着楊淼，關鍵他也狠不下心練淼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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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遠處的溫煜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扪心自問一下，換做是他，此刻也不忍心讓淼淼受累，可練武哪裏有不受累的，鍛煉身體不就是這樣一點一滴開始的嗎。

因為今日楊淼要開始習武，徐朗心裏擔心他，請了半個時辰的假，這會兒正站在溫煜身邊看着，看到楊淼累得小臉通紅，不斷捶打着自己的腿。

他心裏說不出的心疼，轉身跑去書房，準備飛鴿傳書，讓祖父回來親自給楊淼調理一下身子。

他沒有将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他知道爹爹不會同意的，所以只好自作主張一次，再說他也好久沒有見到祖父了，心裏也是想念的很。

一早上，楊淼一直坐在旁邊看着哥哥練武，直到宋媽過來，說早飯已經做好，幾人才一起往回走。

楊淼一轉身，看到徐朗還在，開心的像是一只離巢的雀兒，撲棱着小翅膀來到對方身邊。

“朗哥哥，我今日練武啦，可累了，我現在腿都在發抖。”

徐朗聞言，沒有皺緊，垂下眸子看着他的小短腿，眼裏的疼惜像是要溢出來，毫不猶豫的伸出小手，緊緊的牽住了楊淼。

溫煜和楊昭跟三個孩子身後，将這一切看在眼裏，溫煜無語的閉閉眼。

真的是沒眼看，一個敢說一個敢信，此刻看着調皮搗蛋，不好好走路的大兒子，心裏順暢一點。

“這樣下去不行，古語都說要易子而教，你總這樣心軟，楊淼怎麽可能達到鍛煉的程度。”

訓練新兵楊昭從沒有心軟過，他以為會和以往一樣，卻不想到了楊淼身上，他終于感到了無力和不忍。

楊昭一臉困惑，“那怎麽辦？”

溫煜看了他一眼，“春闱馬上就要結束，武狀元的人選估計也快出來了吧？”

說完夫夫二人同時看向走在前面的小兒子，嘴角挂上了一絲愉悅的笑。

楊淼被徐朗牽着，心裏開心的不行，小腿早就不累了，不過是想和朗哥哥撒個嬌而已，突然他感覺後背一涼，沒忍住打了一個哆嗦。

正牽着他的徐朗感覺到了，“怎麽了？”

楊淼小臉有些麻木，他擡手搓了搓後腰，喃喃的回道：“好像有點冷。”

說完，他又感覺了一下，春日裏的朝陽暖洋洋的，并不會讓人感覺到寒冷，加之今早起來的早些，爹爹還給他多加了一件衣服。

怎麽後背突然這樣涼呢……

聽到他說冷，徐朗臉色一緊，趕緊牽着人往屋裏走，坐下後，讓宋媽給楊淼盛了一碗熱粥。

“快喝些，暖暖身子。”

楊淼捧着粥碗，笑眯眯的看着徐朗，喝一口粥，心裏的喜悅就忍不住。

“朗哥哥每日都會陪着淼淼練功嗎？”

如果真的可以這樣，那他也不排斥練功，比喝苦藥湯更容易讓他接受。

想起今早看到的場景，徐朗皺着小眉頭微微颔首，父親素來嚴厲，若明日父親逼迫淼淼練功，他留在家中也能幫着勸說一二。

淼淼身子柔弱，腿上無力，哪能和楊霖一樣訓練。

如是想着，徐朗更加堅定要陪着他，“以後我會一直陪着你。”

聞言，楊淼眼睛亮閃閃的，越發覺得習武好像也不錯。

一連兩日，楊淼都不需要乳母叫早，就能自己迷迷瞪瞪爬起來，穿上溫煜特意給他準備的練功服，一出門就看到等着他的徐朗。

楊淼眼睛一亮，“朗哥哥。”像一只晨起嬉戲的家雀，蹦蹦跶跶來到徐朗身邊，自然的牽住對方的手。

“朗哥哥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練武？”二人牽着小手，一起朝着不遠處走去，那邊楊昭已經帶着大兒子練了好一會兒。

見到兩人牽着手過來，楊昭皺了皺眉，“朗兒怎麽沒有去學堂？”

聞言，不等徐朗說什麽，楊淼将人往後一拽，掐着腰擋在了徐朗身前，一雙水汪汪無辜的大眼睛，眨動着更無氣勢可言。

“是我要朗哥哥陪着練武。”

徐朗被他拽的踉跄了幾步，看着已經被松開手，神色有些恍惚，而站在他們對面的楊昭也同樣看到了，盯着堪堪站穩的徐朗，心裏一陣難以言說的複雜和恍惚。

只有在一旁壓腿的楊霖，見怪不怪的翻了一個白眼，他早就說過弟弟力大無窮，可沒有人相信他。

察覺到人複雜的目光，楊淼臉色一僵，架在腰間的小手也緩緩放了下來，輕輕咬了一下唇。

他擡起手突然捂在自己腦袋上，“頭好暈哦。”

随着他的話語，整個人都站不住開始搖晃，接着緩緩要倒下去，徐朗和楊昭顧不上剛才的驚訝，雙雙伸手想要接住楊淼。

直到落入一個強大有力的懷抱裏，楊淼才緩緩睜開眼睛。

“父親~”嬌嬌弱弱的一聲，喊得楊昭心都軟了。

自己站起來都費勁兒，怎麽可能差點拽倒徐朗，應是徐朗自己沒有站穩吧。

楊昭心裏如是想着，抱起虛弱的楊淼，快步朝着卧房走去，徐朗也将剛才的事情忘在腦後，先一步跑去找溫煜，想要去請郎中。

等到郎中診治一番，依舊沒有說出什麽有用的，可也因為這一出，楊淼接下來幾日都在靜養，并未能跟着楊昭練武。

徐朗也都按時去了學堂，楊淼坐在床榻上，摳着手指思考着，怎麽和爹爹說，他還想早上練武。

可他一連想了兩日，也沒有找到很好的理由。

這日清早，天一放亮，他就被溫煜和楊昭叫了起來，說要帶他見個人。

楊淼心裏有些煩躁，他還沒有睡醒呢，再說朗哥哥都已經去上學堂了，他早起做什麽？

即便有些不情願，但他依舊乖乖的穿好衣服，任由溫煜牽着朝着前院走去。

離着老遠，楊淼就看到一個身形魁梧，個頭和父親差不多的男人，站在那裏正和哥哥說着話，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只看那人一臉的驚訝。

聽到他們的腳步聲，那人直起腰朝着他們這邊看過來，目光掃過楊昭和溫煜後，落在了楊淼的身上。

待他們走近一些，那人一臉嚴肅的行禮，“見過承恩伯，見過夫人。”

行完禮，謝廣站起身，看着還沒有楊昭腿高的孩子，他臉上帶着些猶疑。

“這位就是末将要教導的小公子？”

溫煜溫和的笑着，“正是，淼淼體弱，只需教他些強身健體招式即可，日後還需武狀元多多費心。”

對方目光始終落在楊淼的身上，聞言微微颔首，接着沖楊昭和溫煜拱手一禮。

“教導小公子沒有問題，但末将還有一個要求。”

楊昭看他一眼，眼神裏多了些不耐煩的神色，“你只管說。”

對方雖然是武狀元，卻也是名門之後飽讀詩書，骨子裏帶着他獨有的傲氣。

見楊昭這個态度，他反而收起了剛才的謙和，眼神裏多了些不屑和傲慢。

“承恩伯和夫人寵愛小公子，末将早有耳聞，若要末将教導，還需伯爺和夫人答應末将，在教導小公子時，二位不得幹預。”

聞言楊昭眉頭一緊，正要說些什麽，身旁的溫煜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

笑着沖武狀元謝廣颔首，“好，我們絕不幹預。”

站在他們身旁的楊淼，不敢置信的看着爹爹，轉頭看向那個魁梧的男人，眼神裏充滿了恐懼。

他知道自己跟着父親學習功夫，随時都可以歇歇，可若真的請了師父教導，那便是師父說什麽，他都要做到，這點朗哥哥和他說過，先生布置的課業，做不完不能睡覺。

想到這裏，楊淼眼前又是一陣陣的發黑。

他腳步略顯輕浮的往旁邊晃了兩下，肉嘟嘟的小手緩緩擡了起來，還不等他繼續動作，耳邊就響起來一陣腳步聲，他下意識轉頭去看，便看到爹爹拉着父親，兩人不知說着什麽，拉拉扯扯的離開了。

楊淼看着他們的背影，整個人都楞在了原地，肉嘟嘟的小手停留在半空，不知該繼續暈，還是咬牙壓下那股頭暈目眩。

而他這一系列的動作和神情，全都落入了謝廣的眼裏，他低頭看着腳邊的小豆丁，嘴角邪魅一勾，眼神裏多了些嘲諷的味道。

“好了，今日初見，先讓我試試小公子的力氣，也好安排接下來的訓練。”

楊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一時腦子裏轉不過彎來，怎麽就要試試他的力氣？

這可樂壞了一旁的觀望的楊霖，笑嘻嘻看着自己的弟弟，心中的激動都寫在了臉上，他這反應越發引得謝廣好奇。

謝廣深吸一口氣，站直身子，将楊淼抱在石桌上站着。

“好了，現在你用足全力打我一拳。”謝廣懶洋洋的說道，态度散漫，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顯然是沒有将一個四歲的孩子放在眼裏，若不是陛下親自吩咐，給多少束脩，他都不會過來教一個小豆丁的。

想着不過是應付一下，等着承恩伯夫夫心疼孩子，不忍再讓小公子習武，到時候他也就能功成身退，又不需要抗旨不遵。

陡然站在高處，視野也在一瞬間變得開闊起來，楊淼心下訝然，眼神裏多出來些許的激動和開心。

他看着眼前的人，眼珠子一轉，笑盈盈擡起小拳頭，給了對方一拳。

謝廣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拳頭，一雙濃眉皺起，他衣服上有皺褶，這一拳愣是連那皺褶都沒有捶平。

“不行，再用力些，用出你全身最大的力氣，不若明日就從搬石開始練。”

楊淼聞言看向一旁擺着的石鎖，一雙杏仁眼瞪得圓圓的。

他看到父親之前練過，一手拎起兩個石鎖，不斷的舉起放下，看着都累的慌，這要是讓他這樣練……

一雙俊秀的小眉頭不由得皺緊，牙齒咬的緊緊的，小臉也鼓成了包子臉，他原本想着示弱些，到時候再撒撒嬌，就不用鍛煉了。

沒想到這人竟然沒按照他的預期來，想到這裏，楊淼擡起頭，嚴肅的看着對方。

“那如果我的力氣足夠，是不是就不用練功了？”

謝廣聞言嗤笑一聲，“對，如果你一拳能把我打倒，日後都不用練功了。”

聽他這樣說，楊淼眼睛一亮，嘴角都要繃不住的笑意，而不遠處的楊霖看到弟弟這樣子，突然眼皮一跳。

正想說些什麽，就看到人高馬大的武狀元，突然淩空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近乎完美的抛物線，最後“噗通——”一聲，後背着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嘴角緩緩流出一絲血跡。

四歲的楊霖那裏見過這種場面，吓得小臉一白撒腿就跑。

“父親不好啦！弟弟打死人了……”

耳邊是哥哥的驚呼聲，眼前是倒地不起的武狀元，楊淼小臉煞白的看看自己肉乎乎的小拳頭，眼神裏滿是恐慌和不知措施。

一害怕腿就開始顫抖，人也搖搖欲墜，好似站不住随時要暈過去。

“不，淼淼沒有殺人。”他暈倒前堅定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