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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住在西門的三條巷, 那一帶多是武官聚居,離敬伯府所在的銅鑼巷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朱弦出了垂花門,一眼就看到了整裝待發的馬車,頓時目瞪口呆。

烏金木打造的車身, 琉璃的窗格, 車沿上高高挂着兩盞琉璃鑲金的八寶宮燈, 四匹毛色一樣的烏雲蓋雪在前面拉車。

實在是太招搖、太奢華了!

她抽了抽嘴角,婉轉地問:“伯府的馬車都這麽……這麽惹眼嗎?”

車夫恭敬地道:“這是五爺專用的馬車。”

朱弦恍惚想起,似乎是曾經聽說過謝冕有這麽一輛馬車,在京城的纨绔圈子中似乎還挺有名的。

好吧, 不愧是京城纨绔之首,光這輛馬車跑出去果然就夠拉風了。朱弦已經可以想見馬車駛入三條巷時會引起何等的轟動了。大伯父一向崇尚儉樸, 看到這輛馬車多半不會高興。

可車都套好了,她總不能現在讓人換一輛吧。她想了想,其實自己除了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怕引來大伯父的說教外, 還是挺喜歡這輛漂亮的馬車的。

八角扶着她上了馬車。車門打開,香暖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

車內彩繡輝煌,寶光耀目。車頂鑲了七八顆渾圓的夜明珠,地上鋪着大紅織花的羊毛地毯,彩繪的壁上挂着镂空嵌寶的挂壁香爐, 紫檀木的車凳上堆着厚厚的狼皮褥子。一張雕花的玉石小方幾牢牢釘在車廂底部,上面擺了滿滿一桌子的點心蜜餞。

她在座位上坐下,只覺身下軟軟的, 仿佛陷入了雲端,舒适極了。

謝冕可真是會享受啊。朱弦忽然覺得做一個纨绔其實也不錯,沒有這麽多規矩名聲的束縛,至少“君子昭昭”的謝晟就絕不敢坐這樣一輛馬車出門。

謝冕卻沒有上車,而是另騎了一匹馬跟在車旁,兩個小厮掃雪和鋤禾跟在後面。

朱弦也不管他,昨晚一夜亂夢,醒來總覺得精神不濟,哪怕已經睡過回籠覺還是有些犯困,索性在車上再補個眠。

也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她聽到三七的聲音在喊她。她睜開眼,發現馬車停了下來,三條巷宣威将軍府到了。三七和八角幫她簡單地整理了下儀容,這才打開車門。謝冕候在外面,含笑伸出一手。

兩人的眼神交彙一瞬,朱弦立刻明白過來:這家夥裝模作樣,有意做給朱家人看。她心中暗嗤,卻也不想因自己的夫妻關系讓家人擔心,将手放入謝冕的掌心,任他扶着自己下車。

朱弦的爹娘還在涼州任上,宣威将軍府只有祖父祖母與大伯一家在。大伯父朱伯齊在天固山大營任副千戶之職,今日特意告了假,帶着長子朱令忠,次子朱令仁在二門迎接嬌客。

見謝冕照顧朱弦,朱伯齊因朱弦嫁了他而不順的心氣順了幾分。一扭頭,卻又看到那輛招搖到讓他眼睛疼的馬車。

這輛馬車在京城幾乎與謝冕一樣出名,豪奢華麗,惹人眼目,朱伯齊自然是聽說過的。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幾個人見過禮,朱伯齊到底還是忍不住,板着臉說了幾句:“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

謝冕笑嘻嘻地應是,随即迷茫地看向朱弦,悄悄問道:“伯父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這悄悄話還挺大聲,朱弦:“……”

朱伯齊:“……”

朱伯齊的次子朱令仁只比朱弦小兩歲,素來得長輩喜愛,性子活潑,聞言“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告訴謝冕道:“其實我爹打小讀書也不行,這句先哲的話他實在是每天都要和我們兄弟說幾遍,才說得那麽溜。”

朱伯齊瞪他:“你小子能耐了,會編排老子了。”

朱令仁叫起撞天屈來,表情誇張:“我哪敢編排您,實話實說罷了。”

衆人都被他逗得笑了起來,氣氛松快起來。

朱伯齊搖了搖頭:“就你調皮。”又看了一眼馬車,心裏嘆氣,到底是侄女婿,不好多說,揭過不提。

一行人進了二門。兩人先去拜見朱弦的祖父,宣威将軍朱鼎。

朱伯齊卻沒有帶他們往正堂去,而是往宅子右路走去。

這個方向?朱弦眉梢微微一挑,忍不住看了謝冕一眼。謝冕疑惑地看向她。朱弦笑得幸災樂禍,給了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謝冕:“……”回個門還會出什麽幺蛾子嗎?

等到了地方,謝冕終于明白朱弦為什麽會是那樣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了。朱伯齊帶他們到的是一個小校場,一個須眉俱白,穿着布衣短打,銀發長髯的老人正在場中練刀。老人彪行虎步,身姿矯健,一柄十幾斤重的重鐵長刀舞得如銀龍夭矯,水潑不入。

正是宣威将軍朱鼎。

見到一行人過來,朱鼎驀地手一揚,長刀如流星趕月,直直向這邊飛來。

刀鋒劃過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聲,勢如雷霆,聲勢駭人之極。朱家諸人立刻極有默契地看準方位,齊齊閃身作鳥獸散。

謝冕也想閃,惜乎經驗不足,慢了一步,各個有利方位都已被經驗豐富的朱家人占據,眼看着長刀不偏不倚地向他當頭落下。

十數斤重的大刀,若是被它劈個正着,怕不是整個人都要被劈成兩半。這個歡迎禮可真夠刺激的。

謝冕無奈,腳步微微一轉,讓過正面,伸手在刀杆上順勢一推。刀尖一個打轉,那股兇猛的下墜之力頓時被卸去大半,整柄刀偏出去半尺,重重砸在地上。刀尖插入地面數寸,泥石飛濺,刀身震顫,刀柄兀自嗡嗡不休。

朱家諸人都看得呆了呆:不是說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嗎?這一讓一推不論是速度、時機、力道都是恰到好處,換了他們自己也未必能做到這樣。

“好身手!”朱鼎一聲喝彩,聲如洪鐘,中氣十足,一個躍步跳到兵器架前,挑了一杆紅纓槍,“來來來,陪老朽活動活動手腳。”唰的一下向謝冕襲來。

喂,他可是新女婿第一次上門,有這樣招待的嗎?謝冕眼角餘光瞥向四周,見朱家衆人都是一臉看戲不怕臺高的表情,紛紛退得更遠。

宣威将軍府的女婿可真不好當啊,下馬威一個接着一個。

謝冕心念轉動,忽地“哎呀”一聲,拔腿就往朱弦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還慌慌張張地叫道:“娘子,救我!”

等着看新女婿被老爺子修理的朱家衆人目瞪口呆:……難道剛剛讓過長刀的一下只是巧合?一旦要真刀實槍地戰,新女婿就露怯了。可是喊娘子救命什麽的,也太沒有男子氣概了吧,他還要不要面子?

謝冕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丢臉的,仗着自己身高腿長,三兩步就躲到了朱弦身後,瑟瑟發抖地又說了一遍:“娘子救我。”

朱弦恨不得一腳将他踹飛,他這會兒裝什麽小白兔啊?欺負她的時候不是身手好得很嗎?可謝冕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如影随形,不論她轉向哪個方向都沒法擺脫他。

朱鼎一槍如電襲來,眼前一花,正對着他的人已變成了自己的孫女兒,他原本想教訓的小子躲在孫女身後,對着他咪咪而笑。

他猛地收回紅纓槍,槍柄重重錘地,圓瞪着眼睛怒道:“小子,躲在女人身後算什麽英雄好漢?快快出來。”

謝冕無辜地眨了眨眼:“祖父,我也不想躲女人身後,可這些男人跑得比我還快。”說罷,還理直氣壯地指了指躲得遠遠的大伯父父子三人。

被他三言兩語拖下水的朱家父子三人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合着他的意思是怪他們沒留下當擋箭牌了?

朱鼎也被他噎了一噎,停頓片刻才道:“休要多言,出來與我一戰。”

謝冕身子縮了縮,恨不得縮得比朱弦還矮,異常堅決地道:“不要!”

朱鼎吹胡子瞪眼:“快快出手,我朱家的女婿豈能如此孬種!”

謝冕笑嘻嘻地道:“祖父,不敢和你交手怎麽能叫孬種?您老英雄不減當年,我這花拳繡腿的哪是您的對手,您怎麽好意思欺負我這個小輩?”

這話朱鼎愛聽,眼中微微洩露出一絲笑意,板着的臉有些繃不住了:“不欺負你,就看看你的身手如何,配不配得上我家花朵般的孫女兒。”

謝冕臉不紅心不跳地道:“娘子這麽好的姑娘,天下又有哪個男子能配得上她?我自然也是配不上的,大概是修了幾世的福才能娶到她。”

這甜言蜜語說的,朱弦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朱鼎卻大為受用,誇他如花似玉的孫女兒比誇他自己更高興,神色更緩和了:“你小子知道就好。”

謝冕低眉順眼地道:“那是自然。所以祖父放心,我必會善待娘子,不讓她受委屈的。”

朱鼎想修理他一頓原本的目的就是要讓這小子知道朱弦娘家有人,不要輕忽了她,現在見謝冕這麽上道,不由大為滿意,将紅纓槍豎于地上,欣慰地道:“自家的娘子,本就是用來疼的。你能明白這個道理,我心甚慰。”

謝冕謙虛道:“還需祖父多多教導。”

朱鼎笑罵道:“你小子倒乖覺。”

兩人你來我往的好不熱鬧,不過片刻,已異常融洽。朱伯齊看不過去了,清了清喉嚨道:“父親,時候不早了,母親還有舅舅他們都在等着謝家姑爺和阿弦呢。”

朱鼎“啊呀”一聲,頓時面現緊張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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