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無鏡
幾人走了一段路, 埙聲漸漸遠去,前面樹木蒼翠,掩映着一個精致的院落。兩個小丫鬟站在院門口探頭探腦的,見到他們, 一個跑進去報信, 一個接了他們往裏走去。
院落占地極闊, 牆角擺放着數盆造型別致的松石盆景,院中假山堆疊,鮮花似錦,又挖了個小小的池子, 引了活水,養了一池錦鯉。兩邊抄手游廊曲曲折折通向正屋, 每隔幾步,就挂下一盆鮮花,顯得既別致又生機勃勃。
和一路走來所見将軍府的粗犷之風迥異。
又有一個穿戴得精致些的大丫鬟掀了簾子出來,含笑行禮道:“姑爺和大姑奶奶來了, 快請進來,太夫人都念叨好久了。”
屋中衣香鬓影,濟濟一堂,歡聲笑語,熱鬧不已。他們幾個進去, 一屋子女眷都停了說話,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上座坐着一個神情嚴肅的美貌婦人,穿一件绛紫色松鶴如意紋褙子, 戴着鑲有拇指大碧玺的刺繡抹額,一副老封君的打扮,卻是一頭烏發,不見一絲白色,脊背筆直,氣勢威嚴。
朱令忠、朱令仁先上前行禮叫了聲“祖母”,引着謝冕朱弦夫婦過來拜見。
她就是丁太夫人?沒想到看上去這般年輕貌美。謝冕心中微訝,和朱弦一起下拜行禮。
“起來吧。”丁太夫人賞了紅包給他們,聲音既不過分熱情,也說不上冷淡。朱令忠過來扶起謝冕,另一個年約及笄的濃眉大眼的少女過來扶起了朱弦。
丁太夫人的目光帶着審視落到謝冕身上。
謝冕被她看着,只覺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般,想到關于這位太夫人的種種傳說,不由心下一凜。面上卻絲毫不露,帶着一貫的懶散笑意任她打量。
丁太夫人收回目光,對朱弦招了招手道:“丫頭,過來給我看看。”語氣雖沒有太大的變化,卻一下子讓人感受到了其中的親昵。
看得出,丁太夫人十分疼愛這個孫女兒。不,不光是丁太夫人,從宣威将軍起,整個朱家人之間都十分親昵和睦。
真是令人羨慕呢。謝冕思忖着,垂下了眼。
朱弦上前,直接倚進太夫人懷裏,笑嘻嘻地道:“祖母,我離開好幾天了,你有沒有想我?”眉目盈盈,光彩照人,十分惹人喜愛。
丁太夫人摟住她,嚴肅的面目現出幾分柔意:“都嫁人了,還對着祖母撒嬌,倒叫謝姑爺見笑了。”
謝冕笑道:“娘子天真爛漫,倒是她的好處。”
聞言,丁太夫人多看了他一眼,露出一絲笑意:“但願姑爺真是如此想的。”
謝冕一臉誠摯:“太夫人以後便知,我在長輩面前是萬萬不敢虛言以待的。”
朱弦偎依在丁太夫人懷裏,聞言悄悄撇了撇嘴,卻見謝冕似笑非笑地看向她,顯然她剛剛的不以為然被他抓了個正着。她索性大大方方地對他笑,落在周圍人眼裏,活脫脫一個小夫妻眉目傳情,蜜裏調油。
丁太夫人的神色更加緩和,對朱弦道:“阿弦莫再憊懶,帶着姑爺認認人吧。”
朱弦不依道:“您這話我不服,我哪有憊懶,不正帶着夫君拜見您嗎?”
小兒女的嬌态惹得丁太夫人呵呵笑了起來:“是祖母說錯了,我們家阿弦是最好的,哪有憊懶。”
朱弦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您這麽說還差不多。”
丁太夫人無奈地道:“瞧瞧,她倒順杆子爬了。”
旁邊一個和丁太夫人樣貌差不多的婦人湊趣道:“弦姐兒原就是好的,這麽誇也沒錯。”
朱弦笑吟吟地看着丁太夫人,一臉得意。
丁太夫人忍俊不禁,一張臉再也嚴肅不起來,哭笑不得地點了她一下道:“好了好了,休要再鬧,快帶姑爺去吧。”
朱弦應下,拉着謝冕去拜見其他人。
她剛一回身,就差點和一個冒冒失失的小丫鬟撞上。謝冕及時拉了她一把,兩人沒有撞上。小丫鬟卻吓得手一松,托着的茶盤落地,茶盞碎裂,茶水四濺,污了她羅裙的下擺。
朱弦皺了皺眉,這件衣服是她為了回門特意做的,還是第一次上身。裙擺用特殊的繡線深深淺淺繡了絢爛的百花圖,在陽光下流光溢彩,十分稀罕,沒想到一下子就報廢了。
小丫頭見闖了禍,吓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朱弦的大伯母衛氏是當家主母,見下人冒失不由變色,忙喝令将小丫鬟拖了下去,對朱弦歉意地笑道:“大姑奶奶在杏雨樓的閨房還保持着原樣,不如去那裏換身衣服吧。恰好你二妹妹新做了一身霓影裙,她和大姑奶奶身形差不多,大姑奶奶先将就着換了那身如何?”
霓影裙是時下京中最流行的衣裙,用了十分珍貴的霓影羅鑲了斓邊。霓影羅乃上貢之品,色澤華美,光彩熠熠,在陽光下如飛虹霓影,絢麗奪目,價比黃金,即使公侯之家,一年也不一定能取到一小匹,更勿論朱家這樣的人家。
衛氏提出将霓影裙給朱弦,可以說是十分有誠意了。
朱弦道:“怎好拿芳娘的新衣?”
朱家二小姐朱芳娘正是剛剛扶起朱弦的那一位,聞言立刻表态道:“別人穿我自舍不得,可姐姐又不是別人。你不嫌棄我的衣服,我只有高興的份。”
朱弦笑着推辭:“不用了,我院中應該還有舊時的衣裙,随意找一件換了就是。”芳娘這件裙子她是知道的,芳娘正在議親,這裙子本就是做了撐場面的,她怎麽會要。
衛氏兀自過意不去,丁太夫人道:“大丫頭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要就是真的不要,自家人就不要多客氣了。”
婆母發了話,衛氏這才應下。
朱弦也不要人陪,自回原來住的院子換衣服。院子果然還保持着她出嫁前的模樣。她望着熟悉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不由心中唏噓:不過短短數日,卻恍若隔世,她已嫁為人婦,再無昔日恣意逍遙的時光。
換好衣服,她帶着三七八角沿着熟悉的路依舊往丁太夫人那裏去,剛轉過一個彎,就看到一個面熟的小厮站在那裏探頭探腦的。
朱弦眸色一寒,面色冷下,立刻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念念。”
熟悉的聲音,清冷得如冰玉相擊,悅耳中透着金屬的鋒銳,讓人聽得渾身發寒。
朱弦毫不猶豫,掉頭就走。那聲音又響起,帶着讓人從心底發顫的冷酷:“念念,你想鬧得大家都看到嗎?”
小路前後,不知何時多了好幾個一身勁裝,手按佩刀的護衛,将她進退之路堵得嚴嚴實實。她可以硬闖,卻無法保證動靜不被人聽到。何況,自從遇襲,他身邊的護衛實力早增了一倍不止。
朱弦咬牙,自己碰到的怎麽一個兩個都是這種混蛋?她立刻想到,自己裙擺被污不是意外,而是這人授意為之。這個人,這個人叫自己“念念”而不是“阿弦”,看來是不把她當朱家的甥女,而是回京路上救了他的念念。
今天想要順利脫身只怕不易。
她站定腳步,面容如冰,語氣冷淡地向聲音方向行了一禮道:“衛舅舅,別來無恙。”
亭亭如蓋的老樹下有塊巨石,面上光滑如鏡,石邊數個較矮的石墩,形成天然的石桌石凳。
石凳上墊着雪白的毛氈,上面坐着一個身材高大、氣勢逼人的俊美青年。
青年玉簪束發,身披雪色氅衣,腳蹬烏黑馬靴,身上纖塵不染,一張面容卻有如灼灼烈日,耀眼逼人。那是一種極富攻擊性的美,烏眉如劍,寒眸若星,鼻梁高挺,一張淡棕色的棱角分明的面孔,每一道線條都仿佛上天精心而為的傑作,令人目眩神迷。
只可惜,這張俊逸不凡的面孔通常是淡漠冷酷、面無表情的,尤其是那張薄而淡的唇,微微抿起時顯得分外無情。
他拿着一方素色的絲帕,目光專注,慢慢地、仔細地擦着手中甜白瓷的茶蠱,仿佛那是天底下最最重要之事。
他的動作矜貴而優雅,一舉一動仿佛能入畫般,天生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可不是嗎?朱弦心中苦笑:被明德帝親口譽為“吾家麒麟兒”的天之驕子,身份尊貴,位高權重,又生了這樣一副如驕陽烈日般耀眼的容顏,他天生便該是衆所矚目的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注目,他慢慢放下手中擦得锃亮的茶蠱,擡頭看向她。目光如利箭,帶着龍子風孫特有的驕矜與貴氣,直直落到她的面上,良久,才緩緩勾唇,扯出一個根本不能算笑的笑容道:“自從一別,豈能無恙?”
逼人的氣勢撲面而來,他只是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話,存在感就強烈得叫人顫栗。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