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訪客
訪客
穆尋離府第一日,白瓊音身邊空蕩蕩的。
好像驟然開春時驟然升溫,換下厚袍,只剩下輕薄紗裙。
那原本裹着她的袍子厚悶,有時還累贅得很,行動不便。
但冷不防脫下,盡管不冷,卻也覺得身子輕飄得有些不安。
讓人無意識地留戀那種溫暖的裹纏。
穆尋平常公務再繁忙,仍能擠出時間陪她用餐,偶有半夜歸來的情況,不管多晚,也要輕手輕腳挨着她睡下。
知道他這樣子,白瓊音便總是睡在最裏側,給他留夠空間,鋪好被褥。
今夜就寝前,她也是這般,直到丫鬟如憶提醒,才想起他是不回來的。
多餘的被褥收起,白瓊音獨自躺在最中間的位置,恍惚想起澤仙坊的杏雨間。
仔細想想,她未嫁人那陣便是這麽睡的,入王府也才數月而已。
合該曾經的習慣更深些。
夜靜燈熄,外頭寒風呼嘯,刮得門窗砰砰輕響。
白瓊音盯着床帳,迷糊間,總感覺有人站在外面,窸窸窣窣地洗漱脫衣。
她困倦地合上眼,半夢半醒,下意識等他撩帳進來,徹底安靜。
穆尋喜歡徹夜纏她,卻不會在她入睡後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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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歸時,多半是在清晨等她蘇醒,磨着她彌補欠缺。
白瓊音就這麽渾渾噩噩地等,等了又等,困意愈發濃重。
即将沉入夢鄉時,耳邊忽然傳來他人的哈欠聲。
床帳外不是穆尋,而是守夜的如憶。
睡意如潮水般褪去,白瓊音重新睜開雙眼,心裏忽然空了一下。
她發現,自己在思念穆尋。
* * *
次日晌午,祝管家來報,說府外來了一對公婆,自稱是王妃父母,意欲相見。
白瓊音彼時正在為琵琶調弦,聞聽此言,不由怔住。
“你再說一遍,來的是誰?”白瓊音以為自己聽錯了。
“咳,那男人自稱白勇,攜妻前來,說是您的……父母。”祝管家遲疑道。
見她神色複雜,祝管家又道:“許是刁民妄言,不如奴才這就将人打發走?”
白瓊音攥着琴頸,猶豫不定。
名字倒是對上了,來者多半就是他們。
她八歲被賣,現已十六,這麽多年過去,父母從未探望過她,更沒半點消息。
如今,竟不請自來。
“罷了,先帶他們去花廳用茶。”白瓊音輕嘆一聲。
成婚那日,白瓊音與穆尋行禮拜的,是他母親的牌位。
她幾乎忘了,自己的父母還在世間。
躊躇半晌,白瓊音心頭仍是一團亂麻,不知該用什麽樣的态度去見他們。
但總避着也不是辦法,最終,她還是往花廳去了。
待行至廳外,遠遠的,她瞧見廳內坐着的老兩口,忽然覺得無比陌生。
王府內的靠背椅用料厚重,寬大誇張,椅背雕紋繁複,穆尋每每端坐其上,都顯得氣勢迫人,有種不怒自威之感。
白家夫婦卻坐得畏縮,屁股不敢落實,只搭了個邊,肩膀佝偻內扣,腰也是弓着的。
腦袋垂得很深,眼神飄忽,只敢低着頭打量廳內陳設。
“夫人到——”廳外小厮挑聲通報,白家夫婦同時彈身。
白勇動了動嘴,看口型,說的應是“賤丫”兩個字。
可他到底沒出聲,對着女兒笑得尴尬。
白氏則笑得誇張不少,主動朝她迎了兩步,卻又很快止住腳,不敢太靠近。
“孩子。”白氏叫了她一聲,表情激動,眼睛笑得眯成條縫。
白瓊音跟他們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微微點頭。
她的父母,與她記憶中的模樣有些許偏差。
過去白勇總是一臉厭煩,大事小事都沒法讓他滿意。
對炒菜上頓嫌鹹,下頓嫌淡。
屋頂漏雨罵天,走路摔跤罵地。
在外做工時受氣沉默,活像個啞巴,回到家便成了霸王,一雙三角眼盯着白瓊音挑錯。
白勇喜歡在白瓊音經過他時猛地拉下臉,對她大罵幾句,或打兩巴掌。
等耍過威風,再找借口。
後來,白瓊音對他的恐懼深入骨髓,他一擡手便會瑟縮,他一吸氣便會發抖。
她曾是他窮困生活中最好的發洩口,身材魁武,趾高氣揚,如黑雲壓頂,困得她無處可逃。
如今,白瓊音卻發現,這個男人其實并不高,彎腰駝背,看上去比現在的她還要矮一點。
皺紋橫生,嘴唇幹癟,鬓發的顏色像髒灰,眼皮浮腫地耷拉着,将那雙惡毒的三角眼擋得只剩疲憊。
至于母親白氏,在白瓊音的印象中,則是個冷漠的木人。
白勇鮮少動手打白氏,大多數情況,只是指着她的鼻子咒罵。
白氏也不回嘴,每次都充耳不聞,照樣做自己的事。
她無視丈夫,也沒把白瓊音看在眼裏,對女兒遭受的打罵冷眼旁觀,宛如在看一場拙劣的皮影戲。
嘴唇緊抿,瘦骨嶙峋,冷漠疏離,便是年幼時白瓊音對母親的概念。
而眼下,白氏站在廳內,對白瓊音笑得眼紋堆疊,滿面慈祥,似乎真當她是她從小呵護的掌上明珠。
白瓊音眼睫顫動,忽然記起多年前的一天。
那天弟弟出生,這個不像家的家,終于爆發出興奮的歡呼。
白勇像高中的狀元,抱着尚在襁褓的兒子滿街轉,逢人就撩開包袱給他們看,滿面紅光,一輩子總算等到件露臉的事。
而剛剛闖過生死關的白氏,則躺在床上邊哭邊笑,狀若瘋癫,實實在在做了一回人。
白瓊音見過他們發自肺腑的笑。
自然也分得出強作歡顏。
她深吸一口氣,越過那些破碎的過往,徑直走向主位。
“坐吧。”白瓊音率先落座,輕呷香茗。
白氏夫婦對視一眼,半彎着膝,遲疑着重新坐下。
見女兒反應平淡,白勇皺眉,悄悄朝妻子努嘴,示意她來。
“咳,兒呀,這些年,你過得可好?”白氏親切問道。
“尚可。”白瓊音回道。
“哦,聽說你嫁人啦?你看,我們這當父母的消息忒不靈通,還是從街坊那裏聽到的。”白氏努力說得自在。
白瓊音淡笑,沒再應聲。
不過才打了個照面,她便知道,這對夫婦對她并無思念。
此番遠道而來,怕是有事相求。
“唉,兒呀,其實你走後,我和你爹就後悔了,想你想得緊吶,總想去看你,可總也不得空。”
“就連你弟弟也想你!我常在他耳邊念叨你這個姐姐有多好,當年也是迫于無奈,才……”
“他就一直想見你。你不知道,這些年吶,你弟弟愈發出息了,認得不少字,還會做詩呢!去年除夕還作首啥來着?哎呦,我總記不住!他爹,你還會背不?”白氏逐漸打開話匣子,用胳膊肘捅了捅丈夫。
“那叫‘詠梅’……”白勇順嘴接完,立即清了清嗓子,提醒妻子別扯太遠。
看兩人這一番“交流”,白瓊音大抵也能猜到他們此行的目的。
她的那位弟弟算算年齡,正是念書的時候。
白家貧困,想供一位學子并不容易。
再加上五六年後的親事、未來的前程,怎麽算都需要大把銀子。
白家負擔不起,便想起她這位嫁給鎮江王的女兒來了。
賣掉的女兒。
“我是說……我們都很想你。兒呀,聽說你現在改名叫‘白瓊音’了?”
“這名好啊,可比賤丫強多了。唉,我和你當初都覺得起個賤名好養活,生怕你會夭折。”
“現在見你過得好,為娘這心裏頭也就踏實了。”
白氏又噼裏啪啦說了一通,末了掏出塊抽絲的手帕,象征性地擦擦眼角。
白勇則沉默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麽。
“有勞挂心。”白瓊音禮貌回道。
賤名好養。
那為何弟弟的名字,要叫白金寶呢?
白瓊音逐漸失去耐心,想讓人送客。
她與這兩個人的親緣已斷。
今後,也不必再相見了。
“……不過話說回來,當年我是不想賣你的,可惜呀,那薛家公子給的實在太多了,你弟弟當時又得了天花,眼看就要活不成,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呀。”
白氏忽然提及薛晴山,讓白瓊音身形一頓。
那日送別後,她便再沒得到過他的消息,不知如今是否安好……
“哼,便是窮點又怕什麽呢?總比把自家孩子推進火坑裏強。當年我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果然,前陣子那一家老小,都被衙門關起來了!”沉默許久的白勇突然開口,帶着幾分怒氣。
白瓊音聽得刺耳:“此話何意?”
“哦,你怕是還不知道。”白勇貌似才想起來,讪笑道,“其實,當年沒人買你當童養媳。 ”
“什麽?”白瓊音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都是這個叫薛晴山安排的。那會兒,你上街買菜去了,他忽然派人到咱們家,說看中你了,想買回去當使喚丫頭。”白氏接過話茬。
“他給的銀子不少,正好能救你弟弟的病,再加上薛家在城內有名有號,我和你爹一商量,也就同意了。”
“原定的是三天後交人,可才過兩人,那薛晴山卻又派人來了,交代我們演一場戲,逼一逼你,讓你今後好死心塌地當丫鬟,承他的情。”
“這男人,還真是會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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