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歸返(三)
歸返(三)
馬車一路向北而行。與來時的低調不同,寬大的兩剩馬車外,雙馬并駕齊驅,又有越州軍随行護送,一路都頗為惹眼。
溫言在馬車上睡時多,醒時少。可是睡着了也不安穩,總是噩夢連連。有時看他在睡夢中似乎想要說什麽,可是動了動嘴唇,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有滿頭的汗水和緊皺的眉頭在表達他此刻的痛苦。
時間久了,連醒着的時候也是意識迷茫,話越來越少。
蕭辭試圖問他的夢,溫言卻只是避開她的眼神,然後沉默着搖頭,再沉沉睡去。除了剛剛醒來的時候,溫言從不喊疼。
蕭辭想要再找個大夫,奈何一路所行都是小鎮,竟然連個像樣的大夫都沒有。
她掀開車簾,想讓車外的風吹散心頭的悶氣,發現他們正路過一條清淺的溪水,有幾個放牛的孩子正挽起褲腳在河邊玩鬧,根本不管不遠處橋上走過了什麽人。
“瞧,我找到一只好漂亮的河蚌!”有個小孩舉着他從河底找到的寶貝,興沖沖地向小夥伴展示。
“它為什麽不動也不張嘴?他是不是死了?”旁邊湊過來的小孩子問道。
拿着河蚌的小孩子信心十足地答道。“笨蛋,這種河蚌膽子可小了,要放在溪水裏,讓它安安穩穩地待一陣子,等它覺得周圍安全了,才會張開嘴,還會吐沙子呢。等它吐幹淨了肚子裏的泥沙,阿娘就會把他們炒熟了,給阿爹做下酒菜。”
他們一行人終于在一個大鎮找到了官驿。到了驿站,妙歌直接亮了長公主府的腰牌,管事立刻恭敬地将他們迎入再無二話。
驿館中已經清空,只在後院中站着一文一武兩個青年,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可是一個氣質沉穩,另一個卻劍眉星目,武人身材。
二人聽到蕭辭進來的聲音便迅速迎上去行禮。書生模樣的是給蕭辭送過消息的李顯。而那個一身薄甲的年輕人,是越州軍那個年輕的将領,韓澤。
李顯少年時候游學越州,居然跟韓澤有故。此刻兩人不期而遇,倒是意外之喜。
妙歌安頓好衆人,便趕緊派人去找了大夫,包小壯照顧溫言下車安置,蕭辭和淩玉則帶着李顯直接去了另外的房間。
房間裏早就放好了小幾坐塌,旁邊置了茶具,随時準備燒水泡茶。蕭辭一撩衣角,帶着兩人坐下。“閑話便都免了,說說京城局勢吧。還真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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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顯率先開口道:“自從父親開始上奏要求嚴查鹽亭縣田稅的問題後,便開始有不少流言,說是長公主在報複去年江南學子因錢氏圈地案上書一事。後來祖父查到了幾個,但是還未來得及上書便走漏了風聲。緊接着便有太學學子挑頭,在宮門外靜坐,要還天下讀書人尊嚴。”
他一身廣袖長袍,年紀輕輕,眉間卻已經有了深深的紋路,顯然平日裏跟着李其鑲操心不少,頗有少年老成之相。
“現在陸陸續續已經聚集了近百人。這些學子靜坐于宮門外已經快十天,往來百姓圍觀不少,整個京城都議論紛紛。這些都是手無寸鐵的書生,其中大半又有功名在身,禁軍不能強行驅趕,陛下也很難辦。”
宮門外屬于禁軍管轄之內。讀書人鬧事,禁軍自然是不能閑着,恐怕大統領此時已經在心裏将蕭辭反反複複罵了無數遍。
雖然李顯坐姿挺拔,但是眼下一片烏青,無聲地洩露了這些天的疲憊。
“若是再鬧下去,只怕風向倒轉,不僅對公主不利,更有傷朝廷的臉面。”李顯一臉憂心忡忡地下了結論。
可是蕭辭卻并不着急。她看旁邊的的水已經燒開,便親自提了水壺,慢條斯理地給她沏了一壺茶。
李顯趕緊低頭扶着茶杯,但還是耐不住心裏的火氣。“殿下,此事已經持續多日,若再鬧下去,只怕陛下會失盡太學學子之心,更怕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
“天下讀書人?”蕭辭勾起嘴角,一派閑适做派。“這是誰的話?不過是百十個鬧事的學生,還不是個個都有功名,就想代表天下讀書人了?真是好大的口氣。”
蕭辭話語中帶了諷刺,眼神如電掃過剛剛還火急火燎,這會兒卻不敢答話的李顯。
能忽悠着這些讀書人到宮門外靜坐示威,想也知道是溫闕的手段。
“而且既然其中只是部分人有功名。那就是說還有不少壓根兒只是閑居京城的,說到底不過是過來湊數罷了。而且太學統共才多少人,我可不信裏面那些在學的世家子弟會被卷進這些事裏。”
少年人一腔熱血不假,但是世家子弟家中關系盤根錯節,利益關聯複雜,不可能放縱他們幹出宮門外靜坐這種事來。
能參與的,最多也就是那些中下層出身,沒什麽根基又一心想要向上爬的,把溫闕當成他們出頭的指望,不明就裏就先表一通忠心,然後一股腦往前沖。
蕭辭品了一口茶。不知為何,總覺得茶香差了一點。“你們回去放出風聲,就說鹽亭縣之事,是朝廷即将施行新法,日後舉人往下,不再免除賦稅。僅太學在學學子,可在免除三年賦稅的基礎上,還可多置田産。”
她頓了頓,繼續道:“找幾個人暗中傳出去即可,不用說太多,只需說這是朝廷正在考慮的新政。”
“這……此事還沒有告知陛下,我們貿然放出這種消息,難道陛下不會怪罪?”
“鹽亭縣的事,陛下心裏已經有數了。”蕭辭沉吟了一下。“朝廷如今到處都是要錢的地方,前方将士吃飯都成問題,這些人還想着只要躺在自己的功名上便可以高枕無憂。革新稅制不得不行,他們這點微不足道的嗡嗡叫,不可能動搖國策。”
“另外,”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發了話。“告訴他們,本宮不日即将返回京城。若有人敢擋了本宮進宮的路,本宮倒是不介意用他的血來接風洗塵。”
李顯低頭拱手,對着蕭辭行了一禮,領命而去。
出了驿館,發現韓澤早已牽馬等在門外。
兩人站在門外,一人牽了一匹馬,對視了一眼,一起嘆了口氣。
李顯擔心的是如今京城裏的議論紛紛,但是韓澤是直來直去的武人脾氣,顯然沒聽明白。“你瞎操哪門子閑心?殿下說怎麽幹就怎麽幹就是了。”
李顯沒有多做解釋,準備上馬離開,忽聽身後有一個黃莺般的聲音響起。“李公子請留步。”
他們一回頭,只見妙歌穿了一襲黃裙,正從驿館出來。
“公子遠來疲憊,原應請一杯水酒再走,只是這會兒驸馬受傷,公主恐無心吃酒。所以特意要婢子跟館驿管事打了酒,請兩位公子路上喝。”
說罷便笑着遞上手中酒囊。
李顯不止一次出入長公主府,自然是認識妙歌的。他趕緊道了一聲多謝,接過酒囊。
韓澤看着眼前嬌嬌弱弱的妙歌,腦中卻是她和淩玉策馬沖到自己面前的場景。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力量,讓一個如此嬌弱的女子能連續騎了一天一夜的馬。
看到蕭辭和溫言一身是血地回來,妙歌明明吓得臉都白了,但是在人前沒有掉一滴眼淚,反而把落亭山上的一切安排地有條不紊。
妙歌轉身,将手裏另外一個遞給韓澤。“韓将軍一路辛苦,酒水微薄,請将軍切莫推辭。”
李顯用胳膊肘一下捅在韓澤腰上。“瞎看什麽,還不快謝謝妙歌姑娘。”
韓澤這才回過神來,低頭接了酒囊,連聲道:“多謝妙歌姑娘。”
李顯沒有再多停留,準備好馬匹便迅速上馬離開。
蕭辭一個人在房間內靜靜坐了良久,直到手中的茶已經涼透了,才發現外面早已是月上中天。越接近京城,這種壓抑的感覺就越重。
當她回房的時候,包小壯正想去廚房看看藥好了沒有,但是心裏又發愁沒人看着溫言。
蕭辭對他笑着點點頭,這小子就像是得了天大的恩典一樣,跳着就出了房間。
溫言一個人面朝裏蜷縮着躺在床上,一呼一吸間扯得胸膛裏像是有把刀反複拉扯。
他腦子裏不停地把落亭山上的風景重現在腦子禮,試圖以此來忽視身體上的疼痛。可是時間越久,他對疼痛的耐力卻變得越差,胸膛裏的疼痛讓他恨不得把身體撕裂開來。
眼前一陣一陣發黑,好像身後又能感受到被鄭全挾持時那種惡心黏膩的觸感。一陣陣不适的酥麻感自背後升騰而起,那人的氣味再次箍住了自己。
溫言在睡夢中反複夢到他突然間沖進馬車的場面,就像他曾經無數次突然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裏。
蕭辭進門的時候,屋裏靜的讓她以為溫言已經睡了。走到床邊才發現,這人又自己一言不發地躺在床上忍痛。
他面朝床內而卧,對外只留出一個瘦骨嶙峋的背影。蕭辭向裏探身,看見他雙目緊閉,眉頭緊緊擰成一個川字,額頭上是一層虛汗,嘴唇被他無意識地咬住,見了紅也不肯松開。
蕭辭伸手輕輕托起他的臉,手指掰着他的下颌,想讓他松開嘴。“不知道疼嗎?咬出血還不松開。”
溫言太陽穴突突地跳,連意識是什麽時候模糊的都不知道,更沒有聽到蕭辭進門的聲音。驀然覺得有人在碰自己的臉,他吓了一跳,一下子驚恐地睜開眼睛,連身子也跟着一抖。
溫言驚慌失措地看着蕭辭,半晌才确定面前的人是誰。溫言還不停地喘着粗氣,但是終于放過了飽經折磨的嘴唇。
“又做噩夢了?這次夢到了什麽?”蕭辭從懷中掏出手帕替他擦汗。“還是說,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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