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霈霈

霈霈

病房裏彌漫着淡淡的酒精消毒液味道。

點滴順着輸液管流入血管，白皙手背上青筋明顯，林霈躺在病床上，閉着眼休息。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半了。

“你那同學還沒醒嗎？”

元哲提着粥，在元梨旁邊坐下。

“剛睡着沒多久。”

林霈發了高燒，打着點滴，沒一會兒就困得閉上了眼。

他剛才還說了幾句夢話，元梨沒聽清，只能模模糊糊捕捉到幾個字眼，沒一會兒，又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

林霈應該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元梨給他掖被角時，看到了他眼下的青黑。

“行。”元哲将粥放下，指着旁邊的空沙發：“你去休息會兒，我看着他。”

“好。”

剛才随便吃了點零食，元梨現在也有些困，就去沙發靠着休息。

淩晨一點左右，林霈終于退燒。

實在太晚，元梨和元哲将林霈送回家，剛回到卧室，她簡單洗漱後就進去了夢鄉。

昨晚天氣預報的那場暴雨，在今天六點鐘才姍姍來遲。

突然的暴雨，将元梨從睡夢中拽醒。睡意在眼睛睜開的那刻消失，元梨揉着眼，在床上發呆許久，一點睡意都醞釀不出。

洗漱過後，元梨換好衣服走出卧室。

元哲還在睡覺。

昨晚沒來得及吃完的蛋糕還在桌上，元梨收拾了蛋糕，然後從冰箱裏取了紫薯走進廚房。

昨天早上煎好的肉排還剩了一部分，元梨将紫薯洗好切塊，加了些豆子和圓米煮粥，加熱了肉排，又洗了些新鮮水果。

窗外暴雨如注，雨聲充斥着耳朵。

廚房裏的電砂鍋停了運行，粥的香氣傳出來，元梨回廚房盛粥。

和元哲家裏的暖色系裝修不同，林霈家裏，是很簡單的黑灰色和白色。

裝飾品更是少得可憐，牆面透着蒼白。

一眼望去，整間房讓人覺得空曠，像是久無人住。

小花在客廳叼着玩具玩，元梨找到貓糧，給小花喂了貓糧，換了新的純淨水。

元梨将裝了粥的保溫桶放在餐桌上，然後朝着卧室走去。

昨晚元哲送林霈回來，離開時沒關卧室門，今早的卧室門依舊半開，元梨推開門，看到側躺在床上的背影。

卧室的窗簾厚重，隔絕了部分的暴雨聲音，同樣也遮了大半的天光。

元梨俯身，膝蓋半跪在床邊，柔軟的床因為受力而微微下陷，手背輕貼上林霈的額頭，感受到微微冰涼的溫度。

退燒了。

心底放松下來，元梨正要收回手離開。

床上的人忽然起身，伸手拽住她，林霈微朦着眼，眼神注視着她：“元梨。”

手腕處的溫度不容忽視，時間仿佛倒退回昨晚。

四目相對，元梨突然有好多問題想問面前的這個人：

為什麽大門密碼是她生日？

為什麽養小花？

為什麽在海灘那晚打斷趙瑀的告白？

......

像是洞悉了她心裏的想法，林霈松開握着她的手，撐着身子離她更近。

“喝醉那晚，我沒有斷片。”他主動提起那晚。

“為什麽要喝醉？”元梨望着他，輕聲問。

他的酒量明明很差，之前民宿大冒險的那杯酒，讓他輕而易舉就上了臉。

“因為，不開心。”

他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會不開心。

平日冷清的聲線，此刻聽起來有些沙啞，尾音輕嬈。

這場遲來的暴雨來勢洶洶，窗外狂風暴雨，大雨滂沱，而這間房內，呼吸都在此刻顯得十分安靜。

如同臺風的無風眼，如同災難來臨時的安全屋。

“林霈。”元梨感覺自己心跳好快，快到讓她無法控制。

“嗯？”

他那雙桃花眼水汽氤氲。

“為什麽，為什麽你家裏的密碼，是我的生日。”

按下六位數字的瞬間，所有的巧合仿佛都得到了解答。

元梨腦海裏突然閃過無數個場景，記憶反複穿梭，最後定格在那個說“分手”的櫻花夜。

她當時不明白，為什麽林霈沒有跟着大家回家。

同樣的，她也不明白，也沒有過份思考，自己說分手時，為什麽有種莫名的錯覺——覺得他在難過。

“因為我喜歡你。”

這就是答案。

“元梨，我喜歡你。”

卧室內的光線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昏暗。

元梨卻覺得卧室裏有團火焰，只照亮她和林霈的這一方，讓他眼中倒映出自己。

那夜的鼓點聲也得到了答案。

她好像，同樣，有些喜歡林霈。

卧室裏突然升騰起別樣的氛圍來，林霈克制下胸腔內那過份激烈的心跳聲，朝着床邊的姑娘伸出一只手。

元梨微微愣神，随後将手遞了過去。

體溫觸碰的瞬間，好像将心跳的頻率也傳遞了。

暴雨聲越來越大，元梨感受着他的溫度，目光落在他鼻梁右側的小紅痣上。

“林霈。”

他應，“怎麽了？”

“你眼睛好漂亮。”

她第一次見面時就想說，可當時的他好冷漠。

“那你摸摸它。”

林霈捏着她的食指，帶到自己眼尾處。

眼睛處的皮膚很薄一層，元梨能感受到更熱的溫度，能感受到他在眨眼。

“林霈。”

“嗯？”他的呼吸落在她手腕處。

“我也喜歡你。”

話音剛落，元梨看到他眼中一晃而過的驚訝神色，看到他如蝴蝶振翅般的眼睫。

“是因為我生病了嗎，所以才想說些好聽的話安慰我。”

他突然不安起來。

林霈忽地垂下眸，聲音很輕：“我喜歡你，但我不想，你被這句話困擾。補償性質的喜歡，從你這裏得到，我沒辦法開心......”

他聲音越來越低，神色是元梨從沒見過的卑微。

“林霈。”

元梨出聲打斷他，兩手扶着他的肩膀，低下頭，十分迅速地在那薄唇上留下很輕的印記。

恍若蜻蜓點水，一觸即分。

“我喜歡你，林霈。”她杏眼明亮純粹，唇色透着粉，“我沒有騙你。”

“開心起來，好不好？”

在這場遲來的暴雨中，初吻誕生。

-

這場暴雨還在下，辦公室裏開着空調，還是能感受到空氣中的淡淡雨氣。

午間休息時間。

孫團團檢查着采訪錄像，吐槽道：“工作日的暴雨天最讨厭，出行都不方便，這種天氣就該在窩在家裏睡覺才對！”

李偉單手轉筆，點頭表示贊同，“說得對，我都不敢想窩在沙發裏打游戲能有多舒服。”

“就是說嘛。”

孫團團放下鼠标，彎腰從工位的櫃子裏翻出零食。

“你吃薯片嗎？”

李偉停下去辦公室的動作，朝她張開手，“孫姐來一包！”

倪卿也舉手，“團團，我要吃果凍。”

“你接好啊！”孫團團翻出一包果凍，然後隔空扔了過去。

倪卿接得穩穩當當，給孫團團做了個手指愛心，然後拿了把剪刀拆開果凍袋。

繞了一圈，孫團團看到自己隔壁的元梨，扭了下椅子靠過來。

“元寶，想吃什麽零食？”

元梨原本在發呆，聽到聲音回神，一扭頭就看到孫團團在自己旁邊。

“團團姐，怎麽了？”

“吃零食嗎？”孫團團翻着零食，問她：“果凍，薯片，還是小面包，還有辣條。”

孫團團拿出兩包親嘴燒給她，看到包裝上的兩個字，元梨後知後覺的，突然紅了臉。

“你怎麽了？”

孫團團放下零食，摸小姑娘的臉，“你怎麽突然就臉紅了，臉好熱啊。”

坐在空調的倪卿聽到聲音，也看了一眼，“是空調溫度太高了嗎？好像是有一點。”

說着，倪卿站起身，将空調溫度調了調。

孫團團把零食放在元梨桌面上，然後拖着椅子繼續回電腦前檢查采訪錄像。

電腦上的字像是長出了翅膀，在屏幕上四處亂飛。

元梨撐着臉，腦海裏抑制不住地重播早上自己在林霈家裏的那一幕。

好尴尬啊。

林霈會不會覺得她是流氓。

李偉從辦公室出來，抱着一沓報紙，還有些材料走到每個人工位前分發。

來到元梨工位，李偉特意強調：“這次你上次參加的那個峰會報道，編輯部還選了你一張新聞照。”

“未來可期啊，元寶。”

元梨接過報紙和材料，很乖地笑：“謝謝李哥。”

“客氣客氣。”

李偉又跑到另一邊去發報紙，和同事閑聊。

翻開報紙，元梨翻到科技時政板塊，孫團團拍的首圖映入眼簾。

往下看，是李偉拍的一張，看到旁邊的照片，元梨先是一愣，然後又很快地眨了眨眼。

她拍的照片就在李偉那張旁邊，緊緊挨着科技峰會上A大代表的文字報道。

好巧不巧，那張照片中心是林霈。

元梨拍拍臉，讓自己清醒些。

今天的采訪視頻很長，記者部每個人負責一段，來選出适合的部分。

将清晨的記憶短暫忘記，元梨全神貫注地投入工作，快下班時，下了整天的暴雨也有了停歇的趨勢。

完成視頻審核，元梨伸了個懶腰，端着水杯去茶水間。

茶水間的咖啡機最近有些慢，元梨就在旁邊玩着手機等。

回了幾條粉絲的消息，手機頂部突然彈出微信的消息欄。

元梨沒設置什麽，可以直接從彈出的消息欄看到內容。

【林霈】：要一起吃晚飯嗎？

【林霈】：在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