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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栾如煙離開後, 針對栾如煙的八卦卻沒有停下，反而越發沸沸揚揚。

白錦棠聽了一耳朵，大致弄明白了前因後果。

去年，扶元仙尊從定州救回一個凡人女孩, 正是雲羽凝, 發現雲羽凝有劍道天賦後, 扶元仙尊便将她收為了弟子。

本來扶元仙尊座下的四個弟子一向和睦, 小師妹一來，一切就變味了。

身為大師姐的栾如煙一向寬宏溫厚，偏偏嫉妒起了這個小師妹, 不僅屢次針對她，還在一次出門歷練時, 故意将修為低微的雲羽凝丢在危險的秘境裏。

雖然栾如煙事後辯解她不是故意把小師妹丢下，只是意外與小師妹走散了——但當然沒有多少人相信, 只不過扶元仙尊尚且顧念一絲舊情，沒有重罰栾如煙罷了。

而歷經千辛萬苦從秘境逃回來的雲羽凝, 從此落下了病根，需要日日服用赤月蓮才能壓住體內的寒毒, 扶元仙尊的二弟子裴和光每月都要外出一次，為小師妹采來救命的赤月蓮。

吃完這個瓜的白錦棠很是一言難盡。

這很難評。

不說別的, 光是今天大比上發生的事, 就足夠離奇了。

栾如煙真要害雲羽凝，為什麽偏要在衆目睽睽之下刺傷雲羽凝, 說句難聽的，栾如煙看上去像是腦袋有問題的人嗎？

如果她是栾如煙, 真要給雲羽凝穿小鞋，那也肯定是私底下搞啊。

大會上有那麽多人, 栾如煙瘋了才會在這裏光明正大地動手吧……

白錦棠不理解，白錦棠大為震撼。

眼見兩宗大比終于結束，兩宗弟子分散開來，任意同旁人交流心得，白錦棠立即站起來，朝着栾如煙離去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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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追出幾步，肩上忽然被人一拍，接着，一道驚喜的女聲傳來：“真是你啊！”

白錦棠回頭，看到了一張陌生而熟悉的面容。

“……柳雙宜？”真是說什麽來什麽，清極宗這麽大，居然真的又遇到這姑娘了。

柳雙宜此時已是一身清極宗弟子打扮，身後背着一把雪白長劍，笑得很高興：“恩人，你還記得我！”

“不敢當不敢當。”白錦棠連忙擺手，看到柳雙宜過得不錯，心裏也很是為她高興：“你已經是內門弟子了嗎？”

清極宗裏，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的服飾有微妙的不同，衣領上的暗紋要更多一點，白錦棠眼尖，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是啊！”柳雙宜用力點頭，挽着白錦棠的手臂，将她帶到了樹蔭下，滿眼認真道：“要不是恩人你救了我，哪有我的今天。”

白錦棠還怪不好意思的：“真的不用叫我恩人的，我叫白錦棠。”

“好的，”柳雙宜認真點頭，嘴上卻還是固執說：“恩人，你怎麽到清極宗來了，是遇到什麽事需要我幫忙嗎？”

白錦棠有點無奈：“沒有事，我是跟着破虛宗來的。”

柳雙宜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忍不住壓低聲音：“破虛宗離雲水鎮十萬八千裏，你怎麽會跟破虛宗扯上關系？”

提到破虛宗，她的語氣中多了顯而易見的忌憚。

白錦棠嘆了口氣：“此事說來話長，總之……我因機緣巧合，被破虛宗的曹長老收為了坐騎，這次就跟來了。”

柳雙宜微微皺眉：“我聽聞破虛宗的寂虛道君近日出關了，他手段殘暴，閉關前殺了不少人，你待在破虛宗，沒遇到什麽危險吧？”

“……沒有。”白錦棠默默想，是遇到危險了，但莫名其妙茍住了。

柳雙宜卻好像并不放心，猶豫地看着她片刻，最終還是小心地問：“你……是自願的嗎？我聽聞，有些修士會強行收靈獸為坐騎，你若并非自願，我一定會幫你想辦法的。”

這姑娘人可真好啊，白錦棠不由感慨，只可惜強行契約她的大佬就是寂虛道君本人，不是想幫就能幫的。

白錦棠只能強顏歡笑：“我當然是自願的了……沒事，我現在過得也很好，你不用擔心我。”

“真的嗎？”柳雙宜半信半疑，好在她沒在這個問題糾結太久，拉着白錦棠熱情說：“剛剛比試了那麽久，你餓了沒有，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白錦棠确實有點餓了，可她還想找栾如煙了解雲羽凝的情況，一時之間有些遲疑：“可我還想找人來着……”

柳雙宜拍胸脯：“你想找誰，我幫你找，清極宗我熟呀！”

她真的好熱情啊，白錦棠被她的熱情感染，就老實說道：“我想找扶元仙尊的大弟子，栾如煙。”

“啊，是栾師姐啊……”柳雙宜有點遲疑，她沒問白錦棠為什麽想找栾如煙，只是解釋道：“我認識她，但栾師姐現在應該在思過崖領罰，我們去了也見不到她的，不如等吃完飯，我再帶你去找她？”

聽到這裏，白錦棠沒有反對，點了點頭。

跟破虛宗一樣，為了照顧修為低微、暫未辟谷的外門弟子，清極宗也有食堂，柳雙宜帶白錦棠去了外門弟子的食堂，用自己的內門令牌幫白錦棠買了許多吃的。

白錦棠看着面前的三盤靈獸肉，沒有馬上吃，再次确認了一遍：“真的不會扣你靈石吧。”

“真的不扣，內門弟子吃是免費的啦，你放心吃！”柳雙宜坐在白錦棠對面，托着下巴看白錦棠，不在乎道：“而且就算扣錢又怎麽樣，救命之恩，難道不值一頓飯錢嗎？”

白錦棠就放心開吃了。

柳雙宜看着白錦棠雙眼發光地大快朵頤，腮幫子都塞得鼓鼓的，忽然捧着臉冒出一句：“你真的好可愛啊！”

狂野炫飯的白錦棠：“？？”

玄天卷見怪不怪：“白澤光環罷了。”

柳雙宜的命運是被白錦棠改寫的，她看白錦棠時，就會自發帶上一種喜愛濾鏡。

“……”白錦棠表示這濾鏡不要也罷。

因為柳雙宜在旁邊一直誇誇誇，誇得她都有點不好意思暴風吸入了。

她改成小口小口地吃，忽然想起什麽，忍不住向柳雙宜八卦褚相漓的往事：“寂虛道君閉關了多少年啊，為什麽你們都這麽怕他？”

柳雙宜想了想：“我剛進清極宗，有很多事情都是道聽途說，了解得并不清楚，寂虛道君應該閉關了很多年——好像有一百多年了吧，據說是百年前，他因為一些事殺了很多人，自己也元氣大傷，然後就閉關了。”

……可惡，褚相漓閉關了一百多年，怎麽偏偏讓我趕上了他出關的時候？白錦棠心中憤憤不平，狠狠咬了一口醬香靈獸腿洩憤。

褚相漓閉關前在嵊州大殺特殺的事，白錦棠也曾聽說過，可是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讓褚相漓做出殺人的舉動，白錦棠對這一點十分好奇，難免多問了一句：“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呀？”

柳雙宜搖搖頭：“多的我就不知道了，這在當年是機密，相關消息早就已經被各宗封鎖，也只有一些經歷過當年之事的長老知道事情始末了吧。”

白錦棠沉思着點點頭，心念微轉。

說起來，褚相漓派給她的任務也與清極宗長老有關……那有沒有一種可能，褚相漓讓她尋找能讓八卦鏡振動的長老，是為了報仇？

但褚相漓自己也不知道仇人到底是誰，所以才選擇用特殊道具來篩選？

白錦棠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有道理，她唯一想不通的，就是褚相漓為什麽不幹脆找曹長老幫他辦事，而是選擇了自己。

曹長老又有修為，又能輕松接觸到清極宗的長老們，完成任務難道不是更簡單嗎？

柳雙宜見她不說話，以為白錦棠被她剛剛說的話吓到了，不由擔憂地皺起了眉頭：“要不我去跟我師尊說說，讓她将你從曹長老手裏贖出來吧，破虛宗實在太危險了，我不放心你。”

“真不用，我在破虛宗裏挺好的。”白錦棠拍拍她的手背，笑眼彎彎：“要真受了委屈，我肯定會在你面前大哭的，哭得把整個清極宗都淹掉那種。”

柳雙宜噗嗤一笑：“你不像會哭的樣子啊，我覺得你……”

她想了想，笨拙地形容出了自己的感覺：“我覺得你的內心很柔軟，但也很強大。t”

受不了了，白澤濾鏡的影響也太離譜了吧，白錦棠耳根都要被說紅了，只能将酒釀圓子往柳雙宜那邊推了推，幹巴巴道：“吃酒釀，吃酒釀。”

柳雙宜就單手托着下巴，一邊舀酒釀吃，一邊看着白錦棠，露出迷之慈母笑，時不時冒出一句：“你真的太可愛了！”

白錦棠：“……”

她默默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雞皮疙瘩。

白錦棠吃的多，花費的時間也比別人久，等她們吃完飯，食堂裏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柳雙宜領着白錦棠往思過崖走，一邊走一邊解釋道：“思過崖的話，我們是不能随便進去的，只能站在陣法外說話。”

白錦棠點了點頭。

柳雙宜憂心忡忡：“不知道這次栾師姐領了多少雷鞭，若是一百雷鞭，她可能就沒力氣跟你說話了。”

白錦棠驚訝道：“她最近一直在受罰嗎？”

柳雙宜遲疑了一下，如實道：“……至少我來後就一直看到栾師姐在受罰。”

“聽說過栾師姐以前對師弟師妹都很不錯，”柳雙宜嘆氣道：“不知道現在怎麽會到這一步。”

白錦棠壓低聲音問她：“你也覺得她是故意排擠雲羽凝嗎？”

“這個……”柳雙宜鬼鬼祟祟地四顧一番，同樣壓低聲音：“我也不好說，但我總覺得有點奇怪，就算栾師姐真的排擠雲師妹，也不至于做得這麽……那啥吧。”

白錦棠：“是吧！我也覺得很那啥！”

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不覺就到了思過崖。

然而還沒進崖，柳雙宜忽然目光一動，攔住了白錦棠：“等等，裏面好像有動靜！”

白錦棠不明所以，柳雙宜則反應極快，迅速将白錦棠拉到了一塊石頭後面，自己悄悄探頭出去看。

白錦棠從她下方探出半個腦袋，小聲問：“雙宜，我們為什麽要這麽鬼鬼祟祟的呢？”

柳雙宜噓了一聲：“有熱鬧看，當然要偷偷摸摸的啦。”

一聽到有熱鬧看，白錦棠的八卦之魂也動了，她悄悄往崖裏看去。

思過崖內繪着一個巨大的引雷陣，到處都是被雷劈過的痕跡，而現在，站在引雷陣上的并不只有栾如煙，還有另外的三人。

雲羽凝癱坐在地，肩上有一道血痕，被一個滿臉焦急的清極宗弟子扶着上半身，小心地喂進一顆丹藥，而另外一人則情緒激動，正在疾言厲色地指責栾如煙。

栾如煙同樣渾身是血，可她脊背挺得筆直，面無表情。

白澤的聽力極好，白錦棠仔細一聽，就聽到了這段對話。

正在指責栾如煙的人，白錦棠還算眼熟，正是之前柳雙宜被栾如煙刺中胸口，跳上臺指責栾如煙的那個少年。

“大師姐！小師妹她自己傷都沒好，還特意送傷藥給你，你就是這麽對她的！”

栾如煙像一尊冰冷的石像，對他的指責沒有半分反應。

被人半抱在懷裏的雲羽凝咳了咳，啞聲道：“我說了，不怪大師姐，是……是我自己踩中陣眼的。”

少年幾乎氣得跳起來：“你又不是傻的，除了別人推你，誰會不小心踩中陣眼！”

這時，抱着雲羽凝的裴和光開了口：“阿隽，夠了。”

他扶着雲羽凝，幫她站了起來，對栾如煙冷淡道：“剛剛的事，我會如實上報給師尊。”

說罷，便攙扶着虛弱的雲羽凝慢慢離開。

雲羽凝不斷回頭，似乎好像說什麽，但最後還是低下頭，紅着眼眶咬了咬唇。

江隽卻不肯走，留在原地生氣地瞪着栾如煙：“你把小師妹害成這樣，滿意了吧！”

明明栾如煙也渾身是血，可他卻像是看不到似的，滿心惦念的唯有小師妹。

思過崖的風好冷，穿過栾如煙的心口，凍得她渾身都在發抖。

柳雙宜正皺眉看着這一幕，忽然察覺到白錦棠也在輕輕發抖，她不由問道：“恩人，你怎麽了？”

白錦棠死死盯着被裴和光攙扶着的雲羽凝，雙眼冒出兇狠的光。

她忽然問柳雙宜：“你看到了嗎？”

柳雙宜疑惑地問：“看到什麽？”

白錦棠：“纏在他們身上的線。”

柳雙宜眯起眼仔細看了看，迷惑道：“沒有啊，哪裏有線。”

可我看到了，白錦棠心中很是沉重。

就在雲羽凝出聲的那個瞬間，白錦棠眼中的世界忽然扭曲一瞬，接着，她就看到三條血紅的絲線。

那三條血線從雲羽凝身上探出來，分別伸向裴和光、江隽、栾如煙的眉心，以一種詭異的形态将他們四人牢牢連接在了一起。

那究竟是什麽東西？

為什麽好像只有她一個人能看到？

這時，江隽罵夠了栾如煙，轉身也要走，一直沉默不語的栾如煙終于喃喃開口：“阿隽……”

江隽轉過身，很兇地說：“叫我幹嘛！”

“你信我，”栾如煙眼中有淚光微閃，她筆直的脊背有些塌了，臉上終于顯出了幾分疲憊：“我真的沒有推她。”

江隽原本一臉想咬人的表情，視線觸及她眼中的淚光，忽然面色扭曲了一下，露出了掙紮的神色。

他額頭爆出青筋，雙手握緊又松開，好像在跟什麽無形的東西做着對抗。

同時，白錦棠看到，連接在江隽眉心的血線也開始不斷閃爍。

白錦棠睜大眼睛，猛地看向雲羽凝。

雲羽凝低着頭，手指微動。

血線立即不再閃動。

江隽重新露出了厭惡的神色，對栾如煙惡狠狠道：“別叫我的名字，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轉過身，奔跑着離開。

栾如煙在原地僵立了片刻，眼中閃動的淚光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她好像接受了這樣的結局，神情麻木。

可忽然，栾如煙注意到地上有什麽東西在發亮，她愣了愣，緩緩俯身，從地上撿起了一個小瓷瓶。

打開，小瓷瓶裏滾出了一枚複元丹。

剎那間，栾如煙五指收縮，緊握小瓷瓶，怔怔地看向江隽奔跑的背影。

……

……

“所以，那個雲羽凝究竟是怎麽回事？”

因為時機不對，最後白錦棠和柳雙宜沒有跟栾如煙說上話，與柳雙宜分開後，白錦棠來到一個無人處，抓出玄天卷，咬牙切齒地質問它：“一分鐘，我要知道所有真相！！”

玄天卷被她晃得發暈，忙出聲道：“小祖宗別晃了！我說！我全都說！”

白錦棠緊緊盯着它，抱臂道：“快說！”

玄天卷嘆了口氣，從白錦棠手上飛了下來，“站”在了草地上，語氣變得嚴肅：“我本以為‘它們’的動作不會這麽快，沒想到，‘它們’的成員已經滲透到了這種地步。”

白錦棠皺眉：“‘它們’究竟是什麽東西，那些血線又是什麽？”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瞞着你了。”玄天卷沉肅道：“知道我為什麽急着搖白澤過來嗎，就是因為，這個世界出現了叛徒。”

“……叛徒？”

玄天卷：“嗯，你知道的，這世上還有許多的神獸和精怪，它們有些被封印在玄天卷當中，有些則在三千世界當中自由行走，幫助天道穩定各個小世界。”

“但時間一久，總會有獸生出異心，想徹底擺脫玄天卷的桎梏……”

“我們稱它們為，叛徒。”

“而想要擺脫玄天卷，這些精怪就會潛伏到三千世界當中，肆意掠奪氣運之子的氣運。”玄天卷咬牙道：“遇到這種叛徒，必須由白澤驅動玄天卷，親自回收封印才行，如果繼續放任，最後整個位面都會崩塌，後果不堪設想。”

白錦棠漸漸明白了過來：“所以那個雲羽凝，她也是一個精怪？”

“對。”玄天卷語氣有點着急：“你看到的血線，就是她用來吸收氣運的紐帶。”

白錦棠感到不妙：“要是那些人被她吸完了所有氣運會怎麽樣？”

玄天卷說：“會死。”

“而且會死得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