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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白錦棠狠狠打了個噴嚏, 疑惑道：“奇怪，感冒了嗎？”

一直緘默的柳無別莫名發出了一聲冷笑：“呵呵。”

白錦棠：“？”忽然冷笑什麽，又沒惹他。

他們飛得很快，下方的崇山峻嶺初看千奇百怪, 看多了都變成一個樣, 白錦棠興致勃勃地探頭看了一會兒高空的風景, 一刻鐘後便覺索然無味, 幹脆躲在柳無別懷裏睡覺。

一覺醒來，凜冽的風聲已經消失，白錦棠發現四周一片黑暗, 迷迷糊糊地扒拉着周圍的布料探出頭，目光轉了一圈, 入目的一草一木有些熟悉。

柳無別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呆好別動。”

白錦棠乖乖應了一聲，沒弄明白現在是什麽情況。

頭頂好像被什麽東西蹭了一下, 白錦棠一個激靈，忽然反應過來——她現在趴的位置是柳無別的領口！

她睡着後, 柳無別居然把她塞進胸口了，她剛剛一通折騰, 是從柳無別的領口鑽出來的。

怪不得那麽香……

白錦棠雙爪扒着柳無別的衣領，瞳孔地震, 柳無別, 居然如此不拘小節的嗎？！

男、男菩薩啊這是。

白錦棠的一顆心像被丢進油鍋，噼裏啪啦地不受控制, 但她很快沒心思多想了，因為她認出了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哪裏。

正是清極宗。

柳無別來清極宗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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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想到道君派給她的任務, 白錦棠隐約有不好的預感。

“柳無別，你來清極宗幹什麽？”眼看着柳無別悄無聲息地避開巡邏的弟子, 有目的地朝一個方向靠近，白錦棠眼皮微跳，不免有些緊張。

柳無別的語氣有幾分不懷好意：“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想幹壞事，白錦棠委婉提醒道：“清極宗守衛很森嚴的，不管你想幹什麽壞事，萬一被圍攻下場會很慘的哦。”

“是嗎，”柳無別伸手将她的腦袋往下按了按，漫不經心道：“容我提醒你，帶我撤退是你該考慮的事。”

白錦棠爪子還扒在他衣領上，腦袋硬是頂着他的手不肯被壓下，咬牙切齒道：“……那咱倆到時候直接躺平等死吧。”

瘋了吧，她一個煉虛期，怎麽帶柳無別突出重圍。

柳無別短促地笑了一聲，沒再說話，将白錦棠的腦袋徹底按進領口，等白錦棠掙紮着再次從他領口探出半個腦袋，就發現柳無別的衣服變了，似乎做了某種僞裝，竟悄無聲息地變為了雪白，連白錦棠都沒察覺到。

白錦棠眼睜睜看着柳無別朝着戒室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弟子，柳無別竟也不躲，坦然自若地走了過去。

柳無別他這是找死？白錦棠暗罵了一聲，慌亂地縮回柳無別的領口裏，萬一柳無別真被圍攻，她不露臉，或許還能脫身。

就在這時，白錦棠聽到那些弟子恭敬的問好聲：“見過仙尊。”

白錦棠：“？”

仙什麽？

白錦棠想到柳無別莫名變白的衣服忽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想。

等到四下無人，白錦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柳無別領口探出頭，努力轉過腦袋看柳無別的臉。

下一秒，白錦棠倒抽了一口冷氣，因為柳無別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已經變成了扶元仙尊的臉，現在柳無別面無表情，看上去真有幾分扶元仙尊的氣勢。

這人居然假扮成扶元仙尊了！

白錦棠不敢置信地低聲道：“你不怕撞到真的扶元仙尊？”

柳無別不在意道：“他不在。”

扶元仙尊不在，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如果白錦棠記得沒錯，他們分明是一起離開破虛宗的，為什麽柳無別就能知道這麽多消息？

柳無別頂着扶元仙尊的馬甲大搖大擺地去了執事堂，目标俨然直指執事長老谷長老，白錦棠不知道他想做什麽，謹慎地躲回了他的胸口。

谷長老不在執事堂，弟子請“扶元仙尊”坐下稍等片刻，他去通知谷長老。

柳無別坐下，一點也不客氣地喝了弟子奉上來的茶，然而只品了一口便放回了桌上，并用一根手指嫌棄地推開了。

白錦棠有些緊張，谷長老畢竟是清極宗的執事長老，也算是一個大佬了，柳無別的僞裝能騙得過谷長老嗎。

白錦棠緊張地都開始咬尾巴毛了，柳無別卻老神在在。

沒過多久，他的目标出現了。

谷長老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看到他時，時常緊皺的眉頭稍稍松開，他走上前，顯得有些焦躁，壓低聲音問道：“仙尊，可是找到……了？”

柳無別微微颔首，目光掃過門外的守衛，對谷長老淡淡說道：“此事事關重大，借一步說話。”

谷長老不疑有他，忙不疊地應了，白錦棠無語了一下，她很肯定柳無別根本不知道谷長老說的是什麽，就這，他居然也能糊弄過去。

被柳無別的演技騙到，谷長老算是要倒大黴了。

白錦棠琢磨了一下，雖然谷長老曾經被扇貝精大眼迷惑，用鐵鏈貫穿了她的肩胛骨，但她還沒記仇到要谷長老死的地步。如果柳無別真要殺谷長老……那她一定要攔着點的。

黑暗中，白錦棠聽到了極低的一聲悶哼，而後四周便安靜了下來，白錦棠頓了頓，探頭出去，看到柳無別扶着昏迷的谷長老，輕輕将昏迷的中年人放倒在地。

白錦棠從他領口跳了出來，落在地上，緊張地看着柳無別的下一步動作。

只見柳無別拿出一個小瓷瓶，翻過谷長老的手腕，并指為刃，淩空一劃，一線鮮血便從谷長老的手腕上的傷口淌了下來，盡數落進了瓷瓶當中。

原來只是要谷長老的血。

白錦棠松了口氣，蹲在旁邊，安靜地看着柳無別封死瓷瓶，而後給谷長老喂了顆丹藥。

察覺到白錦棠探詢的目光，柳無別挑了一下唇角，懶聲解釋道：“讓他失憶的丹藥。”

白錦棠遲疑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發現的漏洞：“可剛剛你還遇到了其他弟子。”

柳無別晃了晃瓷瓶中的鮮血，随手收進懷中，等谷長老手腕上的傷口自動複原，柳無別就站起身，很沒素質地踹了地上的谷長老一腳：“沒關系，只要他不知道我取了他的血就行。”

“哎，你別——”白錦棠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着谷長老被他踹醒，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然而谷長老醒來後，神色顯得很茫然，他站了起來，像是沒看到在場的白錦棠和柳無別，游魂似地走了出去。

白錦棠看向柳無別。

柳無別對她擡起胳膊，簡潔明了道：“走。”

白錦棠輕盈地跳上他架起的手臂，遲疑一秒，選擇鑽進他的袖中。

老是蹲在人家胸口，總有占人家便宜的嫌疑，怪不好意思的。

柳無別一路跟着谷長老，找到了盛長老的居所。

除了谷長老，盛長老也是能令八卦鏡産生反應的人，顯然，盛長老是柳無別的下一個取血目标。

他們進去時，盛長老正在案前翻看卷宗，見谷長老和“扶元仙尊”一前一後進門，神色有些驚訝：“你們……”

話音未落，不料面前的兩人突然發難，盛長老驚訝之下急忙擡手反擊，剎那間案幾碎裂，迸射出的木屑四濺。

柳無別擡手設下一道隔音結界，利落抽出腰間的泣淵，劍光疾刺向盛長老，盛長老下意識擡劍相抵，預料中的碰撞聲并未出現，盛長老定睛一看，便見柳無別手中的劍竟如銀t蛇一般纏繞上了他的劍。

這時旁邊的谷長老也攻了上來，盛長老本命劍被柳無別牽制，來不及反擊，不得不松手，空手對上谷長老攻勢。

盛長老也是被柳無別的軟劍打了個措手不及，節奏被完全打亂，倉促間跟谷長老打了幾個來回，一不留神受了谷長老一掌。

一股極其陰冷的感覺瞬間侵入盛長老的身體，冷得幾乎要凍結血液，盛長老臉色踉跄了幾步，感到那股冰冷的感覺以極快的速度沿着四肢百骸進入了神識，連他的思緒都逐漸被凍結。

眼前出現了重影，倒地前，盛長老依稀看到“扶元仙尊”彈了彈劍，朝他不緊不慢地走來。

他是……誰？

那把劍，似乎在哪裏見過……

這是意識消失前，盛長老的最後一個想法。

*

直到順利離開清極宗，白錦棠緊繃的身體才終于放松下來，她緩緩吐出一口氣，無奈地對柳無別說道：“你也太亂來了。”

相比于白錦棠的緊張，柳無別的态度有點過于淡定了，好像剛從自家的花園散步回來，渾身上下寫滿了惬意自得，聽到白錦棠的這句話，他半真半假地嘆息一聲：“只是這種程度而已，你就吓成這樣，以後可怎麽辦啊。”

白錦棠驚呆了：“……等等，你以後不會還想要更多人的血吧？”

柳無別把她從袖中抓出來，上下抛了抛，态度輕佻：“是啊，怎麽了。”

你還敢問我怎麽了？會死人的啊！

白錦棠氣死了，今天算柳無別運氣好，正主剛好不在家，他才能假扮成扶元仙尊搞事，以後柳無別再敢這麽玩，遲早會翻車的！

白錦棠用爪子抱住柳無別的手腕：“別抛我了，放我下去，我不幹了！”

“上了賊船，哪有半路跳船的道理。”柳無別微微挑眉，直視白錦棠的眼睛：“不幹也行，你去跟道君當面說，你敢嗎？”

白錦棠一下子蔫了：“……不敢。”

她要是敢罷工，沒人性的道君指不定要怎麽折騰她呢。

見白錦棠不再鬧騰了，柳無別含笑摸摸白錦棠的腦袋：“乖。”

乖你個頭。

白錦棠仰頭就咬了柳無別的手指一口，心裏卻有個疑問，明明柳無別的戰鬥力這麽強，單打獨鬥都能成事，幹嘛非要叫上她？

這個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

一刻鐘後，白錦棠架着軟倒的柳無別，被壓得窒息了：“我靠，柳無別，你什麽情況，年輕人睡眠質量這麽好的嗎？怎麽說倒就倒！”

柳無別臉色蒼白，額頭上冒出些許冷汗，他微阖着眼，聲音有點啞：“你猜。”

白錦棠咬牙道：“猜你個大頭鬼啊！”

柳無別身形颀長，白錦棠架着他不方便走路，只好化出本體，将體型變到老虎那麽大，馱着失去行走能力的柳無別快速穿行在山林當中。

到了這時候，白錦棠終于知道柳無別為什麽會帶上她這個拖油瓶，又為什麽讓她負責撤退。

因為柳無別居然是那種“施法五分鐘，癱瘓半小時”的超短續航脆皮法師，他不知修煉了什麽功法，打完架就會被抽空所有體力，如果這時候沒人帶他撤退，他逃到一半癱倒，絕對會被敵人抓住。

白錦棠真的無語了，不管是忽然詐屍還是超短續航，柳無別這個人都處處透露着奇葩。

遠離了清極宗的地界後，天色也暗了下來，天公不作美，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了下來，所幸白錦棠及時找到了一處破廟躲雨。

破廟裏荒敗無比，黯淡無光的佛像早已殘破不堪，白錦棠卻管不了那麽多了，随意掃開蛛網，便将柳無別放了下來。

四周黑漆漆的，白錦棠有點發毛，趕緊生了一堆火，感覺就好多了。

餘光瞥見柳無別靠着柱子，閉着眼睛，臉色依舊蒼白，白錦棠湊過去，關心地問了一句：“柳無別，你感覺怎麽樣了？”

柳無別神色恹恹：“想吐。”

白錦棠好奇道：“這是副作用之一嗎，你的功法副作用還蠻嚴重的。”

“不，是被你颠的。”柳無別睜開眼，面無表情地看向白錦棠。

白錦棠：“……”

白錦棠讪讪地用撿到的樹枝戳了戳火堆，不好意思道：“業務不熟，你忍忍。”

柳無別仰頭，後腦勺靠在了柱子上，沉沉地吐出一口氣，露出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白錦棠移開眼：“你要那些人的血幹什麽？”

柳無別淡淡道：“不知道，是我師尊要我這麽做的。”

是道君讓柳無別做的？偷的偏偏還是血這種東西，感覺不像好事。

柳無別扯開了領口，忽然開口：“你在想什麽？”

白錦棠就把剛剛想的說出來了，柳無別聽了，沉吟片刻，卻說：“嗯，雖然他沒說，但我大概知道他想幹什麽。”

白錦棠頓時睜大眼睛，眼中滿是求知欲：“他想幹什麽？”

柳無別壓低聲音：“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秘術？”

“什麽秘術？”

“登仙秘術，”柳無別嚴肅道：“傳說只要集齊七七四十九位大能的血，煉作丹藥服下，就能立即飛升。”

“居然還有這種秘術？”白錦棠驚嘆不已，随即又變得愁眉不展：“但這樣我們豈不是就要去單挑七七四十九個大佬？萬一打到一半，我們被打死了怎麽辦？”

柳無別很輕松道：“那就複活啊，我們一起複活，繼續打下去就行了。”

什麽！居然還能一直複活嗎？白錦棠震驚了，不由喃喃自語：“破虛宗難道是什麽複活點嗎？如果死了就能在破虛宗複活，那道君為什麽不把複活業務發展成一條産業鏈？”

柳無別：“什麽叫産業鏈？”

白錦棠：“靠複活死人賺錢啊。”

柳無別沉默片刻，眉眼舒展地誇贊她：“你比道君敢想。”

“是吧！”白錦棠也這麽覺得，不過她對柳無別說的話還是半信半疑，現實世界哪有能一直複活的好事？說不定是柳無別騙她的呢，所以白錦棠決定向道君求證一下。

白錦棠拿出傳訊符，給道君打了個語音。

柳無別：“……你在幹什麽？”

白錦棠理所當然道：“跟道君彙報一下今天的情況啊，咱們給道君當牛做馬，不得跟道君賣賣慘，獲取一點獎勵嗎？”

柳無別掩唇輕咳一聲：“沒這個必要吧。”

白錦棠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真沒想到，柳無別居然是不會叫苦叫累的那類卷王，跟這種人當同事，真是太悲哀了。

道君這次接得特別慢，但好歹是接通了，白錦棠猜測道君現在還沒睡，先問候了一句。

不知是不是白錦棠的錯覺，道君的語氣似乎有些古怪：“有事？”

白錦棠積極道：“道君，是這樣的，我們今天成功拿到盛長老和谷長老的血了。”

褚相漓漫不經心道：“嗯，所以呢，需要我獎勵你們嗎？”

诶？道君居然主動提起獎勵了？白錦棠驚訝地看向柳無別，柳無別回以淡然的目光。

白錦棠興奮起來了：“道君，真的可以有獎勵嗎？”

褚相漓笑了一聲，卻沒有太多的愉悅情緒在裏面，低沉的聲音裏多了幾分莫名的陰森：“今天破虛宗來了位客人，你知道是誰嗎？”

白錦棠頭皮忽然一麻，有了極其不好的預感：“是誰？”

褚相漓的聲音忽然平靜下來：“我記得你說過，已經跟清極宗的人徹底斷掉了。”

白錦棠：“是、是啊，難道……”

“可是今天，扶元仙尊特意上門，就是為了找你回去。”褚相漓緩緩道：“你們的關系原來這麽好，他都能為你不遠萬裏地找上門，那我呢，我在你心裏又算什麽？”

不是，你這捉奸一樣的質問語氣是怎麽回事啊，白錦棠抓耳撓腮，半晌才擠出一句：“道君你相信我啊，我跟其他人只是蹭飯的關系，我最敬仰的大佬還是你！”

好家夥，怎麽越辯解越奇怪了？

褚相漓：“呵，我不信。”

“……”白錦棠痛苦地捂住臉，無奈退敗：“我也不知道扶元仙尊為什麽會找過來，道君，你沒把扶元仙尊怎麽樣吧？”

“他死了。”

白錦棠：“……啊？”

褚相漓語氣似乎更加不虞：“怎麽，你心疼了？”

“沒有沒有，我只是太驚訝了，道君您也太強了，”白錦棠崇敬道：“連扶元仙尊都敗在你手上，這修真界還有誰能打得過道君您呢。”

褚相漓那邊傳來一聲輕笑，顯然是被取悅到了。

白錦棠忽然提高聲音，驚慌道：“柳無別你怎麽了！你醒醒啊——道君我這邊還有事，就先不聊了！”

說着，白錦棠掐斷傳訊t符，長長吐出一口氣。

一轉頭，發現柳無別正目光複雜地看着她。

“讓我醒醒？”柳無別看着白錦棠，緩緩開口。

白錦棠将傳訊符塞回懷裏，不屑地冷哼一聲：“道君也忒小氣，為了不給獎勵，真是什麽話都說的出來。”

柳無別：“你知道他在轉移話題？”

“居然還玩惡人先告狀這一套，呵呵，這種小把戲，誰看不出來啊，”白錦棠一腳踩斷一根枯枝，惡狠狠地碾了碾：“不給就不給，小氣鬼，摳門怪，鐵公雞！”

柳無別：“……”

“你可不準跟道君告狀！”白錦棠忽然警覺地看向柳無別，眯眼威脅道：“你要是敢告狀，下次我就把你丢在路上，直接把你送回複活點。”

柳無別還能說什麽，只能保持微笑：“好，我保證不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