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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那道刺目的紅緩緩靠近。

層層鎖鏈湧動, 幾乎将白錦棠包成一個繭，白錦棠被纏縛在鎖鏈當中，幾乎動彈不得，好在鎖鏈上并無傷她的惡意, 白錦棠自知打不過, 識相地放棄了掙紮。

她勉強仰起頭, 看向對面的人, 第一眼便為褚相漓身上四濺的血色而心驚。

褚相漓本就着紅衣，此時身上又染了諸多血跡，分不清是別人的血還是他自己的血, 幾乎将那身衣袍染成了血衣。

沒有束發，褚相漓任憑長發披散, 赤着腳走來，一腳一個觸目驚心的血印。

白錦棠視線上移, 驚疑不定地打量着他的面容。

屍體般青白的皮膚，深不見底的漆黑雙瞳, 濃重鬼氣萦繞在身側，襯着那身血衣, 簡直比厲鬼還像厲鬼。

白錦棠心道不好，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但道君現在這樣, 俨然是被邪魔之氣侵染了神智，若是再拖下去, 道君徹底支撐失控，失去所有神智, 嵊州的鎮鬼大陣恐怕也會出大問題。

必須得想個辦法讓道君清醒過來，問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

心念回轉, 白錦棠望着褚相漓，試探着輕喚了一聲：“道君？是我啊，你不認識我了？”

她的聲音讓褚相漓有了反應，他用那雙被黑色眼瞳完全占據的眼睛盯了她一會兒，沒什麽反應。

沒反應？白錦棠咽了咽口水，選擇使用更過分的話術刺激一下他：“我們可是睡過一張床的關系，你泡溫泉的時候還讓我随便看，咱倆誰跟誰啊，你這就把我忘了，太過分了！”

這段不要臉的話說出來，白錦棠自己都燥了一下，沒辦法，形勢所迫……但願道君清醒後能忘掉這些記憶。

好消息是聽到這話後，道君還真有了點反應，他靠近了白錦棠一些，停留在了離白錦棠四步遠的地方，似乎在辨認什麽。

白錦棠動了動被鎖鏈捆住的胳膊，見他還沒有放開自己的意思，輕嘶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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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辦，難道就這麽任人宰割？

有沒有什麽辦法能有效驅散道君身上的鬼氣，讓他的神智恢複清明？

對了，驅散鬼氣！

白錦棠腦海中靈光一閃，要說有什麽東西能驅鬼，還有什麽比神獸白澤本尊更頂用？

但這樣的話，她就必須讓道君走得再近些，并主動解開她身上的鎖鏈禁锢。

白錦棠看向褚相漓，只見他雙袖垂落，無風自動，只是靜靜站在那裏，就給予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血色濺落在他身上的每一處，連他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沾染了血跡——這到底是怎麽弄的，要知道道君雖然的确會殺人，但他也是有潔癖的，至少不會讓血噴濺到身上。

對峙數息，褚相漓雖然沒有對白錦棠動手的趨勢，也沒有放她走的意思，白錦棠怕耽誤最佳治療時間，只能硬着頭皮開沖。

她先吹了個輕佻的流氓哨：“大美人，怎麽一個人站在那裏，是不是迷路了？”

玄天卷掉在地上，聽到她的話，簡直一言難盡：“……”這小白澤還真是大膽到讓它大開眼界。

白錦棠：權宜之計，權宜之計……

白錦棠見褚相漓的目光被她完全吸引，輕咳一聲，繼續蠱惑道：“你過來，我給你看個大寶貝。”

白錦棠不知道是什麽原理，總之褚相漓歪頭盯了她一會兒，還真過來了。

白錦棠只感覺眼前一花，然後視野就被褚相漓放大的臉完全占據，他的确靠近了，卻是額頭抵着額頭的那種近。

白錦棠：“……倒也不必這麽近。”

真的很像恐怖片裏的貼面殺啊！

額頭相貼的部分傳來一陣刺骨的冷意，白錦棠硬着頭皮，近距離與那雙黑漆漆的眼瞳對視，只覺現在的道君更加邪性了，她強裝鎮定：“你給我松開點，這樣我才能把大寶貝掏出來。”

褚相漓擡了擡手指，這次卻沒有聽話地給白錦棠松開，而是令鎖鏈捆得更緊。

白錦棠私底下偷偷做小動作的雙手霎時被鎖鏈捆住，拉向身後，被反剪着捆在了一起，白錦棠掙了兩下，只覺鎖鏈纏得更緊。

不僅如此，其他的鎖鏈如活物一般，開始在她身上緩慢攀爬，如毒蛇一般叫人脊背發寒。

白錦棠強忍着冰冷鎖鏈在身上游走的不适感，正想低頭去看，下巴一緊，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擡了起來。

“大、美、人？”

白錦棠對上褚相漓的視線，壓着那股頭皮發麻的感覺，很無畏地又吹了個流氓哨：“就叫了，怎麽樣？”

“好大膽。”

褚相漓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好像依舊處在錯亂當中，口中喃喃道：“我殺了許多人，沒有找到你，你去了哪裏？”

白錦棠：“這不該問你自己嗎——嘶，去山下了，去山下了！”

褚相漓仿佛沒聽到，說的話也颠三倒四：“所有人都想我死，可我偏偏不死，我要所有人，都為我陪葬。”

話音剛落，白錦棠就看到有幾縷黑霧從褚相漓身後溢出，如離弦之箭般朝四面八方尋去。

不多時，白錦棠便隐隐聽到了哭喊聲和驚叫聲。

破虛宗裏還有人活着！

不行，不能再讓道君繼續殺下去了。

可眼下她雙手被縛，還能什麽辦法能讓褚相漓接觸到她的血？

白錦棠本打算趁褚相漓松開她時，快速将手心的血拍到他身上，以達到暫時驅散鬼氣的目的，偏偏褚相漓雞賊，把她雙手都控住了……

不然讓玄天卷上？敲他腦殼一下，試試能不能把道君敲醒？

時間越來越緊迫，聽到遠處的慘叫聲愈演愈烈，白錦棠急得再顧不上其他，腦袋一熱，便咬破了嘴唇，仰起頭，快準狠地将自己的唇瓣貼在了褚相漓的唇上。

冰冷柔軟的觸感讓白錦棠怔愣了一瞬，可随即白錦棠便回t過神，忍着羞恥吮了一下，讓自己的血能進入褚相漓的齒間。

白澤之血本就珍貴無比，能辟百邪，放在褚相漓身上，也能起應有的作用。

祥瑞之血入體，短暫驅散了神識四周萦繞的鬼氣，褚相漓的目光失神了一會兒，而後重新聚焦，占據整個眼眶的黑色瞳仁縮小，恢複了正常的大小，他視線緩緩下移，落到了正貼在他唇上的白錦棠身上。

白錦棠察覺到他清醒的目光，頓了頓，緩緩後退，在他分不清情緒的目光中抿了一下唇瓣上的血色，目光游移道：“我是為了救你，絕不是故意占你便宜！”

褚相漓的嘴唇被白錦棠的血染上了豔色，配上那副絕無僅有的殊麗容色，實在是美得不可方物，令人完全移不開眼。

白錦棠的目光本來是游移的，這會兒卻像是被蠱惑了一般，忍不住轉過眼睛，誠實地盯着他的臉看。

好看！真好看！

不能怪她顏控，誰來了都頂不住這樣一張神顏的！

褚相漓垂眸看着她，淡淡出聲：“好看嗎？”

白錦棠猶豫了一秒，誠實點頭。

她動了動被捆在身後的手腕，才意識到有點不妥，總算從美貌回過神，小聲道：“道君，可以給我松開了——唔？”

白錦棠還沒反應過來，唇上忽然一重，等白錦棠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時，褚相漓已經離開她的唇，撫着她的唇瓣沉沉說道：“這樣才公平。”

白錦棠：“……”

被親一下就馬上要當場報複回來是吧，行行行，知道你報複心多恐怖了，這種事都能報複。

褚相漓盯着她看了片刻，看得白錦棠渾身都有點發毛，這才微一擡手，纏縛着白錦棠的鎖鏈才呼啦一聲散開，縮回到他們腳下的土地裏，瞬間消失無蹤。

白錦棠的手腕上浮現出了一圈圈紅痕，白錦棠苦着臉查看，褚相漓拉開她的袖子看了眼，毫無反思自己的意思，反而輕哂一聲：“嬌氣。”

白錦棠一下子就怒了，作為始作俑者，他怎麽好意思說她嬌氣的。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白錦棠踢了一腳地面，往褚相漓身上踹了一堆泥點子：“道君，我還沒問你呢，你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會搞成這樣。”

褚相漓瞥了眼衣擺上的泥點，沒同她計較：“有人在破虛宗血祭了四十九名活人，大陣被污染，我也受到了影響。”

“什麽！”

白錦棠心中一驚，而後便是大怒：“誰幹的！什麽時候！！”

可惡，她在外面縫縫補補，想方設法解決嵊州的問題，這些人倒好，居然直接來破虛宗偷家。

破壞鎮鬼大陣對他們有什麽好處，簡直找死！

白錦棠出離憤怒了。

褚相漓悄然瞥她：“你知道大陣？”

“有聽說過，”白錦棠還在氣頭上，只想趕緊找出罪魁禍首和對方的目的：“他們在哪血祭的？”

“大殿。”

白錦棠不确定自己的一口血能讓褚相漓維持多久的清醒，不敢耽誤時間，拉着褚相漓去了大殿，褚相漓任她攥着自己的袖子大步流星，在路上解釋了一下來龍去脈。

原來就在白錦棠和柳無別歸宗前一日，有人帶着四十九人偷偷摸進破虛宗主殿，四十九人合成一個血祭之陣，污染了位于主殿中心的鎮鬼大陣核心。

白錦棠氣急：“那你怎麽也不攔一攔，有人溜進來算計你都不知道，你怎麽當上道君的？”

褚相漓默了一下：“我那時在閉關。”

白錦棠：“……”

“況且，攔一時也不能攔一世。”

褚相漓看向主殿內部橫七豎八的屍體，微嘲道：“只要這四十九人死在破虛宗，不管死在破虛宗的哪個角落，都會對我産生影響。”

“他們從進來前就懷揣了自殺的決心，面對一群想死之人，我如何能攔住？”

白錦棠聞言，一時間也是心情複雜。

可惜她目前沒空與褚相漓多說，看到主殿內的慘烈場景便是狠狠一皺眉。

放任這些屍體倒在主殿，一定會持續污染大陣，必須馬上把屍體清理掉，再将血水沖幹淨，之後再想辦法拯救被污染的大陣。

白錦棠思路清晰，先叫出泥巴怪，讓泥巴怪将這些屍體運出破虛宗，而後再喚出雲羽凝，由鲛人調動水，将地面上的血跡完完全全地沖洗幹淨。

做完這些，白錦棠單膝跪地，伸手觸碰地面，試圖找出污染的苗頭掐滅。

可惜的是，她暫時一無所獲。

白錦棠站起來，直覺破虛宗內還有其他死人，詢問褚相漓，果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白錦棠便叫泥巴怪和雲羽凝出去收屍，雖然已經收效甚微，但總好過什麽也不做。

褚相漓靠在柱子旁看着白錦棠為自己忙上忙下，最後臭着臉走到他面前，詢問他：“你現在有不清醒的感覺嗎？”

唇齒間還留着白錦棠的血的味道，褚相漓喉嚨滾了一下，微微一頓：“沒有。”

“真的沒有？”

褚相漓似是不經意道：“似乎有一點……但我可以強撐。”

“……”

白錦棠當然不可能讓他強撐，跟玄天卷商量了片刻，白錦棠決定以自己的血為媒介，在褚相漓身上畫一個鎮邪符，這樣才能确保萬無一失。

褚相漓露出有些古怪的神色：“真的要在身上畫？”

白錦棠唯恐他下一秒就失去意識暴起殺人，也顧不上什麽男女大防了，連聲催促他：“真的，快脫！”

褚相漓：“……”

可以看出白錦棠是真急了。

換作以前，她哪敢當着面對自己說出這種虎狼之詞？

最終還是照着白錦棠說的，褚相漓沐浴過後，解開衣衫，露出後背讓白錦棠繪符。

白錦棠一認真起來眼中就沒其他了，美色當前，她硬是目不斜視地蘸取容器中自己的鮮血，肅穆地繪下鎮邪符。

微癢的觸感落在線條漂亮的肌肉上，褚相漓喉嚨滾了滾，隐約覺出一股熱意。

他不動聲色地垂下眼，壓下了心中所思。

白錦棠也是第一次在人皮上繪符，第一次失敗了，只能擦掉重來，褚相漓于是又忍耐了一次，待白錦棠終于擱筆，褚相漓終是忍不住出聲：“剛剛……”

不可思議地，白錦棠神奇地猜到了他想說的話題，不等他說完，便義正言辭地打斷了他：“道君，柳無別呢？出了這麽大的事，不該叫柳無別幫着一起處理嗎？”

褚相漓果然止住了話頭。

白錦棠心想，哈哈，想讓她尴尬，不可能！

只要她戳痛點夠準，尴尬的就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