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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白錦棠冒雨下了山, 走入了煙雨濛濛的嵊州城中。

嵊州本就人煙稀少,下了場雨,就更見不到人了。

當年為數不多的幸存者大多離開了嵊州,唯有少數的人選擇留下, 只因他們的至親好友都葬于嵊州, 他們不願離開, 只怕他們走後, 至親就會被世人永遠遺忘。

循着生死簿的記載,白錦棠找到了其中一個幸存者的住處。

如今距離嵊州瘟疫發生已有百年,活下來的嵊州百姓大多修為不高, 近乎凡人,百年後又死亡了一批, 留下的只有他們的後人。

若要調查,自然是詢問親歷者得到的消息更詳細。

因此, 白錦棠找到的是一個元嬰期的幸存者,生死簿顯示, 瘟疫爆發前,這位名叫張旻的修士恰好歸家, 當時他就已經是元嬰期修士了,前途無量, 可後來瘟疫爆發, 他的家人一一死去,張旻生出心魔, 修為便一直停滞在了元嬰。

白錦棠走過大街小巷,按照生死簿給出的地址, 站在了一扇有些陳舊的大門前,垂眸敲了敲門。

“誰啊, ”一道有些蒼老的聲音傳出,不久後,白錦棠面前的門被打開,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門後的白須老人眯眼打量着白錦棠,像是在辨認她的身份,眼中顯露出幾分疑惑:“你是……”

“請問,你是張旻嗎?”白錦棠開門見山:“我想了解一下當年嵊州瘟疫的事,不知你方不方便?”

張旻似是沒有反應過來一般,用一雙渾濁的眼睛遲緩地打量着白錦棠,聲音冷了下來:“你是何人,為何要打聽這些?”

白錦棠猶豫片刻:“我奉地府之命前來,想要徹查嵊州瘟疫案。”

張旻原本滿眼警惕,聽到“地府”兩字,忽然微微一愣,他沒有馬上相信,語氣卻是緩和了許多:“你如何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白錦棠便拿出了《生死簿》複刻本,凡人無法看清如生死簿這般的天地造化之物,但來自生死簿的威壓和沉重陰氣,身為修士的張旻卻是能感應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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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旻瞬間态度大變,敞開大門,躬身邀請白錦棠進去。

白錦棠剛開始還不理解張旻為何變得如此殷切,進門後才得知原因。

張旻請白錦棠坐下,又添上茶水,自己卻不坐,只局促地搓着手,略帶急切地問:“這位……大人,您既然是地府來的,可知我的父母和妻兒是否已順利轉世投胎?”

白錦棠望着供桌上的牌位,沉默須臾:“當年嵊州瘟疫爆發,短時間內死了太多人,地府爆滿,黑白無常來不及接引此地冤魂,整個嵊州的冤魂便已經被各門派聯手鎮壓。”

張旻愣愣地看着白錦棠:“什、什麽?所以,她們至今都沒能去投胎嗎?”

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白錦棠沉重颔首,幾乎不知該如何開口:“不僅是她們,就連整個嵊州的冤魂都沒能離開,嵊州被封,連地府都無法插手,所以我才會來到這裏調查此事。”

張旻一時無言,他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良久,眼中淌出淚來:“怎麽會呢,都過去這麽久了,她們竟然還一直徘徊在嵊州……”

白錦棠:“你對嵊州冤魂被各宗聯合鎮壓的事并不知情?”

“瘟疫結束後,我養了許久的傷,也渾渾噩噩了很長時間。”張旻苦笑道:“等我從屍毒中清醒過來,再回嵊州,嵊州已物是人非,我也曾向大宗門質問瘟疫的真相,可沒人能說得清楚。”

張旻環顧四周,神情哀切:“大災過去,我回到家,家裏人卻都已不在,友人勸我離開,我不願意。”

“如果連我都忘了她們,還有誰會記得?”

“放t不下,忘不了,一年又一年,我停滞在元嬰期,眼看壽元将盡,人也漸漸老去了。”張旻撫着臉喃喃:“我一心以為等我死去,便能在地府與她們重逢,原來不是嗎?”

張旻絮絮叨叨地說着,白錦棠安靜地聽着,心頭也是一片沉重。

但是該問的事,她必須要問。

“那口最先帶來瘟疫的水井,你知道在哪裏嗎?”

“水井……這個我知道,”張旻恍恍惚惚,陷入了回憶:“那口水井被大能下了封印,各宗又怕有人破壞封印,導致嵊州之禍重蹈覆轍,所以利用陣法隐藏了水井所在。”

白錦棠心想,怪不得她怎麽都找不到那口水井。

白錦棠又問:“那在嵊州爆發瘟疫前,嵊州有沒有發生什麽比較特殊的大事?”

聞言,張旻皺眉思考。

“我不知道什麽才叫大事,”張旻咳嗽了幾聲,帶着點懊惱道:“抱歉,實在過去太久了,我有點記不清了。”

白錦棠說:“沒關系,我還有其他辦法。”

使用回溯之眼,可以看到一個的過去,白錦棠啓用技能,注視着張旻,回看了他百年前的時光。

百年前,張旻從錦州回到嵊州,那時他的至親俱在,家裏還有妻兒,他高高興興地回到家,為長輩帶來了一些稀罕物件,為妻子帶來了錦州的花束,為孩子帶來了喜愛的零嘴。

一家人其樂融融,無人知道一場空前絕後的禍事将席卷整個嵊州。

張旻是在瘟疫爆發的前五日回來的,一連三日,無事發生,張旻除了出門拜會友人,在家逗逗孩子,基本沒有接觸外界之事。

唯有倒數最後一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飯的時候,張旻的妻子提了一句:“今早我去買胭脂水粉的時候,聽到劉家的小姐說,昨晚城主府好像出了點事。”

張旻正抱着兒子逗弄,随口問了一句:“什麽事啊?”

張旻的妻子說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城主府的長公子遇刺了,賊人沒抓到,跑了,所幸長公子沒有大礙。”

“有城主在,竟有人敢刺殺長公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張旻沒把這件事當回事,只感嘆了一聲,便拿起勺子,哄着孩子吃了勺蛋羹。

又是普通的一天,第二天,張旻被外面的尖叫聲吵醒,正要出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麽,一身是血的家丁慌忙跑進來,說外面出大事了。

妻子被吓得面色蒼白,張旻連忙抱着她安撫,而後叮囑她躲在家裏,打算自己出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

剛出家門,張旻便看到了一片混亂的大街,攤子被推翻在地,到處都濺落着血液,無數失去理智的人追逐着驚叫的活人,從一片狼藉上奔跑了過去。

怎麽回事?

到底發生了什麽?

張旻站在原地,只覺得渾身發冷。

混亂中,他抓住一個人詢問,那人面色蒼白,驚恐欲絕:“我不知道!有一戶人家忽然瘋了,追着人就咬,被咬的人也瘋了……你快放開我,我要回家!”

張旻臉色蒼白,想到那個渾身是血的家丁,眼睛瞬間睜大,急忙返回家中,好在他回去得及時,在發瘋的家丁咬傷更多人前制服了他。

而後張旻命人鎖死了所有的門,不允許任何人出去。

嵊州生亂,張旻當然要想辦法帶着家人跑出去,可發瘋的人實在太多了,憑他一人,無法保證能安全地将一家人送出城外。

于是,他們只能抱着一絲希望,等待其他州的門派能及時發現嵊州的動亂,解決嵊州的禍事。

躲在家中确實很安全,但張旻的家人都是修為很低的凡人,不可避免地要喝水吃飯。

當張旻的家人無知無覺地吃下用井水做的飯菜後,白錦棠閉上了眼,已經預見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他的家人全部染病,辟谷的張旻為了省下吃食,沒有吃飯,反倒逃過一劫。

待井水中的瘟疫感染了他的家人,而後,便是一片混亂……

……

白錦棠停止使用能力,對望着她的老年張旻說道:“你還記得城主府在哪裏嗎?”

“城主府啊,我記得,東城那家燒毀的大宅子就是。”

白錦棠謝過張旻,決定去城主府一探究竟。

刺殺一事看似與瘟疫案無關,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加上白錦棠目前确實沒有更多的線索,不如去城主府一試。

離開前,張旻喊住白錦棠,目光帶着幾分忐忑地問:“大人,我家人還有機會轉世投胎嗎?”

白錦棠頓了頓,堅定地答道:“有的。”

“好,那就好,今生無緣,或許來世還能再見。”張旻露出釋然笑意,回到供桌前,珍重地擦拭起了上面的牌位。

白錦棠看了他一會兒,撐開傘,步入雨幕當中。

東城被燒毀的大宅子很好找,白錦棠站在門口,門口本該挂着牌匾的位置已經空空蕩蕩,到處都是燒焦的黑色痕跡,城主府內已是斷壁殘垣,從搖搖欲墜的大門看進去,裏面只剩一片廢墟,絲毫看不出百年前是何等光景。

百年過去,竟然沒人重建城主府嗎?

白錦棠伸手撫上破敗的柱子,心想,別人就算了,可身為褚家長公子的褚相漓明明就在破虛宗,為何不派人重建城主府?

白錦棠閉了閉眼,用回溯之眼看向這片廢墟。

傾倒的腐朽大門回到門框,暗淡的朱漆恢複光澤,碎木拼回,倒塌的焦黑廢墟在白錦棠眼中恢複大氣磅礴。

褚相漓的遇刺時間是瘟疫爆發的倒數第二天傍晚。

天色變暗,兩只燈籠懸挂在城主府兩側,随着清風微微搖曳,兩個護衛立在門口,一臉肅穆。

白錦棠穿過虛幻的大門,走進了百年前的城主府。

幾個丫鬟說說笑笑地路過她,幾道聲音沿着風聲傳來。

“公子又惹小姐生氣了,家主剛剛把公子叫去書房,怕是又要罰公子去校場紮馬步呢。”

白錦棠找到了城主府的書房,穿門而入。

一個威嚴低沉的男聲傳來:“相漓,近來嵊州內出現許多不明人士,他們動機不明,似乎對城主府有敵意,你之前遇到的幾次刺殺,都是他們派人做的,我已經着人調查,只怕他們不會就此收手,日後你定要加倍小心。”

褚相漓遇到過不止一次的刺殺?

白錦棠心中一凜,轉過屏風。

此事,另一個聲音響起,帶着熟悉的低沉,卻比記憶中的要年輕許多:“爹,那些人是為了神行玉符而來的嗎?”

白錦棠看到少年颀長的背影,少年一身白衣,墨發由玉簪固定,側臉昳麗,襯着白衣上的金色暗紋,越發顯得光芒璀璨,華貴無比。

在他對面,一個相貌與他相似的男人坐在太師椅上,眉頭微蹙:“不知道,但我總覺得,他們的目标不只是神行玉符。”

褚相漓困惑道:“可殺了我,對他們來說又有什麽好處?”

褚父似乎欲言又止:“其實你剛出生時……罷了。”

褚相漓抱着手臂,睨着父親:“有話就說,不是你告訴我說話不能吞吞吐吐的嗎?”

褚父指着褚相漓,怒極反笑:“好啊,臭小子,知道拿話堵我了!”

“也沒什麽,你剛出生時,有兩個仙人路過,給你留下一段機緣,我想着,會不會與這段機緣有關……”褚父嘆了一口氣,露出幾分憂色:“我心中總有些不安,行了,你先出去,讓我自己想一想。”

褚相漓沒多問,出了門,從白錦棠身邊走了出去。

白錦棠緊跟上他,心中卻在思考褚父說的“機緣”會是什麽。

前面的少年忽然停下了腳步,一個不留神,白錦棠直接穿模而過,她懵了一下,回頭看向少年版的道君。

只見少年喊住一個侍衛,叫他想辦法去街上買根糖葫蘆,代他送給鬧脾氣不見人的妹妹。

晚風揚起少年的長發,比起現在的陰郁冷漠,這時候的褚相漓看上去意氣風發,臉上不見任何陰霾,甚至還記得哄一哄鬧脾氣的妹妹。

白錦棠跟着他去了校場,看他拿出一把長劍開始練劍。

一切都很正常,可白錦棠知道,今晚有一場針對褚相漓的刺殺,或早或遲,刺殺者遲早會到。

白錦棠耐心蹲守,過了一個時辰,正當褚相漓結束練習,收劍回鞘時,他腳下忽然伸出一只黑爪,死死抓住了他的腳踝t,褚相漓眉眼一厲,抽劍便朝腳上砍去,掙脫束縛後,他猛地擡頭,長袖發出獵獵之聲,褚相漓翩然起身,一劍斬斷飛來的數道暗器。

“誰!”

黑暗中,一只人面三足鳥驟然襲來,尖利的爪尖直刺褚相漓心口。

褚相漓閃身避開,眨眼間便與黑暗中的人面三足鳥交戰數個回合。

白錦棠睜大眼睛,因為她認出來了,這只人面三足鳥分明是一種叫“瞿如”的精怪!

再看褚相漓和瞿如,他們戰成一團,褚相漓不知是什麽修為,竟隐隐占據上風,正當白錦棠以為褚相漓能大獲全勝時,另一道黑影冷不丁如箭般襲來,鋒利尾鈎狠狠蟄上了褚相漓的心口。

瞬間,劇毒蔓延,褚相漓倒地不起。

始作俑者卻并未馬上離開,而是落在褚相漓旁邊,冷眼觀察他。

這只鴛鴦大小的鳥也是精怪,正是“欽原”,身形像蜂,尾鈎劇毒,蟄鳥獸則死,蟄樹木則枯。

很顯然,這是一場有組織有預謀的謀殺!

白錦棠不知褚相漓最後是怎麽活下來的,屏息望着這一幕。

褚相漓這時還是肉體凡胎,按常理來說,應該不可能在欽原的尾鈎之毒中存活下來。

可奇跡就這樣發生了,白錦棠眼睜睜看着褚相漓的胸口散發出一陣金光,悄然無息地抹平了欽原留下的傷口。

褚相漓的嘴唇迅速褪去青黑,片刻後,褚相漓撐着地站起來,還欲追擊欽原與瞿如,但兩只精怪對視一眼,卻放棄了補刀,而是展翅離開了現場。

白錦棠無暇思索究竟是什麽力量幫助褚相漓複原,見兩只精怪要跑,當即追上。

褚相漓剛排出劇毒,沒法追上他們,但她可以!

白錦棠心跳如擂,飛快追出城主府,将速度拉到最大,她掠過百年前的嵊州街道,一路追着這兩只精怪到了城外。

它們果然有同夥,那是一只人形精怪,看不出根腳,見欽原和瞿如回歸,它倨傲問道:“如何?”

“跟之前幾次一樣,依舊沒辦法殺了他。”

它腳尖點了點地面,思索須臾:“麻煩了,不解決掉他,這麽強的氣運之子,可能會壞我們的事啊。”

欽原和瞿如對視一眼:“那怎麽辦?要延後計劃嗎?”

人形精怪眯了眯眼,只說:“急什麽,等我禀告尊上再做決定。”

說罷,人形精怪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欽原和瞿如則找了個地方繼續蹲守。

白錦棠無法追蹤人形精怪,只能将目光轉回嵊州。

兩日後,那個人形精怪回來了,與他一同回來的,還有三只不同的精怪。

白錦棠默然看着那三只精怪,她已經辨認出了它們的身份。

形似貓頭鷹,豬尾獨腳,跂踵,出現在哪裏,哪裏就會發生瘟疫。

鴨身鼠尾,絜鈎,出現便會帶來瘟疫。

蜚,狀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天下大疫,也是大災獸之一。

在人形精怪的命令下,它們一同走到一口水井前,傾盡全力,使出渾身解數,往其中注入了足以毀滅整座城池的瘟疫之毒。

白錦棠閉上眼。

原來,這就是嵊州瘟疫的源頭。

一群精怪,為了一己之私,集結了三只災厄之獸,向嵊州投毒,最終制造出了二十萬的怨魂。

再睜開眼,白錦棠耳畔傳來了混亂的驚叫聲和哭喊聲。

整座城池都在燃燒,未中毒的百姓們奪路而逃,灰燼飄向漆黑的夜空,數不清的屍體堆疊在城池的各個角落,交織成一片人間煉獄之景。

白錦棠站在水井前,看到蕭安華抓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用刀抵着她的脖頸,冷笑着對追來的少年說道:“世侄啊,伯伯不想為難你,把玉符交出來,我就把阿凝放了。”

白錦棠頓了頓,轉過身,看到蕭安華的對面,眼帶急切的熟悉少年:“我給!你先把我妹妹放下。”

“你先給我!”

少年咬牙從懷中磨出一塊玉符,毫不猶豫地丢給了蕭安華。

瑩潤剔透的玉符在空中劃過一道清晰可見的弧度,“叮”的一聲落在了地上,又被一臉貪婪的蕭安華撿起。

玉符到手,蕭安華卻沒有放下懷裏的女孩,而是反手講她丢入了井中。

“咚”的一聲,清晰可聞的落水聲。

“阿凝——”

褚相漓面色大變,顧不上匆匆離開的蕭安華,撐着井沿便奮不顧身地跟着跳了下去。

白錦棠撲到井邊,看到褚相漓将渾身濕透的妹妹撈出來,逼她吐出所有的井水,輕拍妹妹顫抖的脊背,看似鎮定,實則聲音中也帶上了微不可察的顫抖:“沒事的,沒事的,都吐出來就好了……”

臉色蒼白的褚相凝虛弱地倚在他懷中,牙齒不斷打戰:“哥哥,我冷,我好冷……”

她才九歲,根本抵禦不了三只災獸在井水裏釋放的瘟疫之毒,很快臉上就爬上了死氣,獠牙也出現在唇間。

褚相漓抖着手,将指腹抵在她小小的獠牙上,刺破指尖,讓她喝他的血。

這個方法似乎起效了,褚相凝臉上的死氣稍稍褪去,打顫的身體也逐漸停下了顫抖。

“哥哥帶你去找最好的神醫,一定可以治好你。”

褚相漓抱着奄奄一息的妹妹在傾頹的城池中穿行,試圖尋到一線生機,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當他趕到城門時,只看到衆門派匆匆撤退,并将往外逃竄的百姓全部趕回城中。

城門決絕合上,百姓們絕望的哭喊聲更為嵊州蒙上了末日的陰影。

“守不住了,若讓瘟疫蔓延出去,整個修真界都會完蛋!”

“關門,快關門!”

“你瘋了!沒看到嵊州已經沒救了嗎!神醫谷的人呢,快把他們也帶出來!”

“可是、可是褚城主還在裏面啊——”

“褚城主已經殉城,不必喊他了。”

“那他的一雙兒女……”

“你傻啊!褚家有多少底蘊,等以後……”

撤退的宗門就這麽将活生生的百姓困死在了嵊州當中,并強行帶走了有可能救回他們的醫師。

一日過去,城中尚有半數活人。

五日過去,城中的活人苦等救援不到,逐漸絕望。

十五日過去,還活着的百姓在絕望中自殺。

三十日過去,茍延殘喘的百姓守着親人的屍骨,在等待中餓死。

第四十日,褚相凝在褚相漓懷着斷了最後一口氣。

褚相漓将她小小的屍體跟父母擺在一起,走出了城主府。

目之所及,皆是破敗之景。

褚相漓走過大街小巷,看了每一具熟悉的屍體,孤立在如血殘陽下,不知在想什麽。

又過了數日,嵊州重啓,各宗進城第一件事不是搜尋存活者,而是沖入了城主府搜尋褚家流傳下的功法和法器。

然而他們沒想到,當他們來到城主府後,迎接他們的只有一片燒焦的廢墟

褚相漓一把火燒了城主府。

他獨自跪在廢墟當中,在皮損的香爐裏上了三柱香。

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他頓了頓,回過頭,露出一雙刻滿仇恨的雙眼。

白錦棠隔空與他對視了一眼,只覺四周場景離她逐漸遠去,再一回神,她仍站在廢墟當中,只是那個充滿恨意的少年已經消失了。

手裏的傘已經跌落在地。

白錦棠在一塊廢墟上坐下,拿出生死簿,緩緩翻開。

雨珠從她的下巴滴落,濕透的發絲貼在了她的臉畔。

透過雨幕,白錦棠看清了生死簿上的字。

她閉上眼。

原來,嵊州根本沒有一個叫柳無別的人。

在瘟疫中失去家人和妹妹的從不是柳無別,而是褚相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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