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六十七章

第二天, 白錦棠美滋滋享用完新出爐的烤雞，這才走向大牢，準備回收九尾狐。

褚相漓幽魂一樣跟在她身側，寸步不離。

走出一段路, 白錦棠忍不住開口：“道君, 你就沒你自己的事嗎？”

之前白錦棠還聽說褚相漓在修真界南部搞事, 雖然這只是褚相漓故意放出來的假消息, 但沒道理褚相漓手頭真沒別的事吧？

褚相漓慢悠悠道：“不急，人可以留着以後殺。”

意思是盯着她更要緊？你的人生是只剩殺人這一件事了嗎。

白錦棠搖了搖頭，反正甩不掉這尊殺神, 也就随他去了。

他們并肩走入大牢，看到了面色青白的九尾狐。

一連被幻術折磨了數日, 九尾狐的狀态已經差到極致，那張光彩照人的魅惑臉龐變得枯槁不已。

白錦棠進入大牢後, 蜃獸和蚌精停止了幻術輸出，九尾狐方從幻境中掙脫出來, 緩緩睜開眼睛，無神地望向來人。

白錦棠悠悠問道：“如何, 願意出來了嗎？”

唰的一聲，兩行清淚從九尾狐眼中滑落, 不知在幻境中經歷了什麽, 此時的九尾狐完全沒了之前的猖狂，有氣無力地發聲：“我服, 我是真服了，放我出去……”

白錦棠：“我說了, 想要出去，就求我。”

“求你！我求你！放我出去吧！”

還沒等白錦棠威逼利誘, 九尾狐竟直接滑跪，連白錦棠都沉默了一下，之前看這只九尾狐這麽桀骜不馴，她還以為它很有骨氣來着。

Advertisement

白錦棠沒有聽人求饒的愛好，見九尾狐屈服，便準備把它回收進玄天卷。

她走進關押九尾狐的大牢，用玄天卷一點九尾狐的身體，稍微破開施加在它身上的封印咒文，附身在這具身體上的九尾狐便迫不及待地沿着這絲裂隙逃出，進入了玄天卷當中。

九尾狐脫離的瞬間，塗珩的身體癱軟了下來，白錦棠扶了一把，正要開口喚醒真正的塗珩，手上的人忽然被褚相漓接了過去。

褚相漓随手将塗珩放在一邊，詢問道：“解決了？”

白錦棠“嗯”了一聲，展開玄天卷，便看到了畫卷上新出現的九尾狐畫像。

褚相漓還是第一次目睹她回收精怪的整個過程，上前瞥了眼玄天卷：“這個是神器？”

白錦棠應了聲，坦然道：“我的任務就是抓捕這些作惡的精怪，把它們關進玄天卷。”

她一邊卷起玄天卷，一邊看向褚相漓，遲疑片刻，開口道：“有關嵊州瘟疫，我前段時間查到了一點眉目……”

褚相漓眉頭微蹙，很快明白了來龍去脈：“你之前說有事要下山，就是為了查這個？”

“對，”白錦棠将玄天卷夾在胳膊底下，擡手往臉上扇了扇風：“嵊州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我既然來了，沒道理不查。”

褚相漓目光掃過白錦棠，眸光微暗：“出去說。”

妖宮裏安靜得有點詭異，妖侍如幽靈般在宮內穿梭，将一盤盤茶點呈上涼亭的石桌。

褚相漓倚着靠背，姿态從容，簡直比真正的妖皇還像妖宮之主。

白錦棠坐在他對面，看着桌上琳琅滿目的東西，陷入了深深的懷疑。

她才幾天沒回來，妖宮是被褚相漓攻打下來了嗎？

褚相漓隔空點了點桌上的點心：“嘗嘗。”

白錦棠掂起一枚糕點，狐疑地問他：“你沒把老妖皇怎麽樣吧，殿下呢？”

褚相漓淡淡道：“沒傷他們，離開後自然會放了。”

白錦棠心裏還怪不好意思的，褚相漓是為了找她追到妖宮的，本來是兩個人之間的事，結果平白給老妖皇和殿下帶來了麻煩。

不過話說回來……白錦棠探究地打量褚相漓，這家夥現在到底有多強，明明是單槍匹馬來的，居然能輕而易舉地把控住整個妖宮。

褚相漓察覺到她的目光，眉梢微挑：“怎麽，覺得我做得過分？”

白錦棠輕咳一聲：“不是，就是在想你現在有多強，妖宮有那麽多高手，你竟然能說住就住，有點難以想象。”

聞言，褚相漓垂眸，拿起一個茶盞把玩：“嵊州二十萬的怨魂，如今都與我綁定。也就是說，我其實可以召出二十萬的亡魂軍隊，這樣是不是就很好理解了。”

白錦棠：“……一下子就能理解了呢。”

如果從氣運角度來解釋，褚相漓一個人身上就濃縮了二十萬人的氣運，誰能有他特殊？所以在這個世界裏，褚相漓絕對是位于金字塔頂尖的氣運之子，随便動動手指就能碾壓其他氣運之子，拿下個妖宮自然不在話下。

白錦棠吃了塊糕點，又喝了盞茶水，清了清嗓子：“言歸正傳，先說嵊州瘟疫案的事情吧。”

提及嵊州瘟疫，褚相漓神色淡了下來：“當年嵊州瘟疫發生後，各個門派只查到瘟疫的源頭來自一口井，并未查到幕後真兇，如今已經百年過去，線索肯定更少，你是怎麽查到的？”

“用正常手段來查，當然是查不到的，”白錦棠搖頭：“我用的不是正常手段，而是我的一個能力，通過這個能力，我能看到百年前嵊州發生的事情。”

白錦棠問：“瘟疫發生前的那晚，你遭遇過一次刺殺，你還記得嗎？”

褚相漓略微回憶：“是，難道瘟疫跟刺殺我的人有關系？”

白錦棠點頭：“嗯，你當時沒追上刺客，我在回溯的時候追上了，他們之所以刺殺你，是害怕你的存在會影響他們的計劃。”

“什麽計劃？”

“他們的目的是先竊取嵊州的氣運，再利用二十萬的怨魂禍亂修真界——最終得到整個世界的氣運。”白錦棠說：“你氣運高，他們認為，你可能會影響嵊州瘟疫的結果。”

褚相漓若有所思：“事實确實如此。”

他鎮壓了嵊州的怨魂，以至于他們後續的計劃無法繼續展開。

這樣想來，曾經遇到的那些刺殺終于有了原因。

白錦棠簡單解釋：“投放瘟疫的是三只精怪，分別是跂踵、絜鈎、蜚，他們跟之前躲在後面襲擊你的那只精怪是一夥的，都出自同一個勢力。”

“……什麽勢力？”

“無衡。”

白錦棠認真道：“九尾狐也是‘無衡’的成員之t一，除了九尾狐，他們還有其他成員分布在世界各處。”

涼亭裏靜默了許久，褚相漓坐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已經消失了。

白錦棠耐心等待他消化完這些信息。

她之所以将這些事情和盤托出，正是因為看過褚相漓的記憶後，她徹底确認了褚相漓的立場。

對于嵊州瘟疫案的幕後真兇，褚相漓同樣深惡痛絕，既然有着同一個敵人，那麽向褚相漓攤牌，拉攏褚相漓進入她的陣營便是很有必要的事。

敵人很強，白錦棠需要更多幫手。

涼亭裏的安靜沒持續太久，褚相漓很快開口：“你下一步打算做什麽？”

白錦棠想了想：“拷問九尾狐，從它那裏搜集關于‘無衡’的更多線索，抓捕更多的‘無衡’成員。”

“一起。”

意料之中的結果，白錦棠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事情就暫且這麽點了下來，當天下午，白錦棠便計劃離開妖宮，啓程回到修真界，褚相漓解除了對于老妖皇的控制，撤出了妖宮。

臨行前，厲弦笙見了白錦棠一面，那晚被褚相漓威逼着對白錦棠說了謊話，厲弦笙很是過意不去，拉着白錦棠道歉，白錦棠當然不怪她，笑道：“你最後不是也暗暗提醒我了嗎，而且我現在也沒事啦。”

“……真的沒事嗎？”厲弦笙遲疑地看了眼站在白錦棠身邊的褚相漓，怎麽看都是個殺神，白錦棠待在他身邊，真的能安然無恙？

白錦棠安撫了厲弦笙幾句，答應她會時不時用傳訊符報平安，厲弦笙才稍稍安心。

離開妖宮後，白錦棠決定先找個地方好好審問九尾狐，獲取更多線索後再安排下一步的行動。

當晚，白錦棠在一家酒樓住下，設下結界後，才将九尾狐放了出來。

一道光芒劃過，九尾狐化出人形，這次他沒有用塗珩的臉，而是幻化出了一張病弱美人臉，柔弱地跪在地上，用一雙含情眼望着白錦棠，姿态說不出的勾人。

它已經被玄天卷綁定，知道自己已經沒辦法逃離，幹脆換了個路數，準備引誘白錦棠。

誰料白錦棠的心比石頭還硬，不但不為所動，甚至還皺了一下眉：“你是沒自己的臉嗎？”

九尾狐眼波流轉：“奴只是想讨白澤大人歡心罷了，白澤大人對奴好冷淡。”

白錦棠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少裝，你的年齡都比我大了多少倍，還在這裏裝嫩，也不害臊。”

“……”九尾狐的神色瞬間青白交加，很是滑稽。

白錦棠威脅它：“老實點，我問什麽你就給我答什麽，否則有你好果子吃。”

九尾狐膝行過來，柔弱無骨地将手搭在了白錦棠坐的椅子上，擡起含水眼眸，嗓音柔和：“當然，大人想知道什麽，奴都可以告訴大人，只求大人不要對奴如此冷淡……”

白錦棠：“……還演個沒完了？”

白錦棠只慶幸道君剛剛出門處理事情去了，否則被他看到九尾狐這番作态，這只九尾狐的狐命怕是不保。

白錦棠用玄天卷抵開九尾狐湊近的胸膛，往後一戳，把他戳得跌在地上。

九尾狐雙手斜撐着地面，長發半掩面容，看上去更柔弱了，似是委屈般低叫道：“大人～不靠近點，奴怎麽把知道的事情告訴大人？”

白錦棠感到很頭疼。

她寧願跟個正常的精怪打一架，也不想跟這種很會裝的狐貍聊天。

九尾狐做出這番姿态，肯定存了幾分故意惡心她的意思，而白錦棠也确實被惡心到了了。

白錦棠翻了個白眼：“你說不說，再不說，等道君回來你就完蛋了。”

其實她可以直接翻看九尾狐的記憶，但是九尾狐的等級比較高，雖然它已經被玄天卷綁定，但白錦棠想看得仔細點，還是得靠肢體接觸。

要是被褚相漓看到，免不得生出什麽多餘的誤會。

可惜這九尾狐并不是很領情，它不懂白錦棠的煞費苦心，任膝行着爬到白錦棠腿邊，伸手扶上她的膝蓋，語氣蠱惑道：“大人，你不喜歡這張臉嗎？奴可以換一張臉的……你喜歡誰，奴都能變出來。”

白錦棠煩躁地用玄天卷拂開他的手，腦海裏卻莫名一閃而過褚相漓的身影。

然後下一秒，她就看到，眼前九尾狐的容貌忽然發生了改變，眉眼逐漸變得熟悉……

白錦棠瞬間驚恐：“等等，你先別——”

“吱呀”一聲，恰在此時，門被褚相漓推開。

褚相漓腳步生風地進了門，打眼一看，便看到一個跟自己七成相似的男人跪在白錦棠腳邊，并且白錦棠正在跟他拉拉扯扯。

褚相漓：“……”

白錦棠一把推開九尾狐，急切道：“……等等道君，你聽完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九尾狐再次柔弱地撐着地面，眸光含淚地看向白錦棠：“原來，你讓我變成這個樣子，就是為了把我當成他的替身！”

白錦棠：“？”

什麽狗血劇本，九尾狐，你簡直神經病！

褚相漓陰沉的目光掃過地上的九尾狐，轉而問白錦棠：“怎麽回事？”

白錦棠急于解釋：“不是我，是他自己變成這樣的，這是污蔑！”

“你撒謊，”九尾狐屈辱地大聲說：“在此之前，奴根本沒見過這位公子，要不是你心生邪念，我怎會變成這幅模樣。”

白錦棠：“……？”

不是，還能這樣倒打一耙的嗎？

“哦？心生邪念，什麽邪念？”褚相漓微微挑眉，白錦棠對上他的目光，簡直百口莫辯。

白錦棠無力道：“你別聽它瞎說，沒有這回事。”她只是想了褚相漓0.1秒而已，誰知道會被九尾狐窺探到。

九尾狐見他們相顧無言，拱火拱得更熱切了：“大人，你剛剛讓奴做那樣的事，怎麽現在又不承認了呢？”

這張嘴真是太賤了，白錦棠思考着要不要幹脆把它打暈，然後再翻看它的記憶，還沒出手，褚相漓先一步走上前。

“她讓你做什麽事？”這句話問得還算和善，九尾狐不知背後的危險，仰起臉，嗓音魅惑：“自然……是快樂的事情了……”

褚相漓盯着它那張與自己相似的臉，微微彎唇：“本尊就在這裏，沒道理會有人想要一個贗品。”

他伸手覆上九尾狐的面容：“我不喜歡贗品，這張臉皮，還是撕下來吧。”

伴随着一陣尖利的慘叫聲，九尾狐抓着他的手腕掙紮着後退，發現無法逃開，不得不變回本體。

褚相漓五指染血，眯起眼，看向牆角驚恐蜷縮的九尾狐，還想過去，卻被白錦棠拉住了：“算了，算了。”

褚相漓轉過頭看她，眼瞳漆黑，俨然是動了殺心。

白錦棠心下嘆氣，摸出一塊手帕，将他指尖的血擦幹淨，輕咳一聲：“之後揍它也不遲，先說正事吧。”

褚相漓将手帕拿在手裏看了眼，好歹斂起了周身殺意。

白錦棠看了眼蜷縮在角落的九尾狐，無聲嘆了口氣。

你說你，惹他幹什麽。

倒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