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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不管燭龍的動機是什麽, 與他們為敵都已經成了事實。

白錦棠取出玄天卷握在手中，縱身加入戰局，手握玄天卷，狠狠一下捶在了正與己方鲛人纏鬥的巴蛇身上。

看似只是一個簡單樸素的物理攻擊, 渡劫期的巴蛇卻被直接捶暈了過去。

玄天卷t驚異于白錦棠的力量, 不可思議地在她的腦海中出聲：“你……這麽強？”

白錦棠言簡意赅：“嗯, 我的記憶已經完全解封了, 天賦和力量的封印也解開了大半。”

玄天卷很是納悶：“你從前從未修煉過，就算一朝解封，也不該突然跳級式變強……”

白錦棠笑了一下：“還有一種例外, 不是嗎？”

玄天卷怔住了。

“純血白澤有一定幾率返祖，傳承到來自白澤始祖的力量與天賦。”白錦棠頓了頓：“但是, 這種孩子也極易夭折，因為她的血肉對妖魔鬼怪來說, 是一種唐僧肉般的存在。”

玄天卷想起來，白錦棠的父母都是白澤, 生下一只純血白澤，的确是很有可能的事。

它恍恍惚惚：“所以你父母才會——”

白錦棠握着玄天卷轉身, 又打暈一只名叫獓狠的精怪，回應玄天卷道：“對, 他們把封印的另一端設在了褚相漓身上, 所以要解封，就需要喝他的血。”

白錦棠頓了頓：“這大概也是為什麽, 我會被你拉到這個世界。”

不是因為陰差陽錯，而是因為, 她在這個世界還有一段因果未了。

玄天卷已經徹底失語，連白錦棠又拿它當棍子的行為都沒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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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局在整個嵊州城內蔓延, 己方精怪和敵方精怪戰成一團。

打得最激烈的，破壞範圍最廣的，還屬褚相漓和燭龍。

褚相漓與燭龍戰得難舍難分，每一次交手，都有一大片建築被夷為平地。

白錦棠心知褚相漓無法久戰，立即上前幫忙。

恰在此時，燭龍仰頭，口吐數千火球，剎那間，無數火球如流星般墜落，白錦棠心知這些火球當中蘊含山神之力，對大陣必定有極強的破壞力，當即伸手在空中一抓，将這些火球固定在了空中。

她的天賦表現在空間和時間上，天賦尚不完整時，她只能回溯記憶，看到過去景象，當完整的天賦回歸她的身體，她能做到的就很多了。

剛出生沒多久的她就能隔空取物，換作如今的她，定格整個空間的物體不再是難事。

若是有足夠的力量，她甚至能回溯時間——只不過如今的白錦棠還沒強大到這個地步。

白錦棠用空間包裹住那些火球，令它們在嵊州的上空便爆炸至消失。

褚相漓果然已有些力竭，之前他對戰燭龍，能夠完全占據上風，可随着時間的推移，他的消耗也越來越大，應付燭龍時越發力不從心。

身為陣眼便是如此，他越是消耗力量，便會越虛弱，越是虛弱，遭到的反噬越多。直到他體內的力量再度充盈，他與大陣才能重新恢複到原先的平衡狀态。

表現出來，就是白錦棠眼中的“大招五分鐘，虛弱一小時”。

燭龍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冒着被重傷的風險跟褚相漓打持久戰。

若不是白錦棠壞它好事，它絕不會選擇跟褚相漓正面對抗，走上這條吃力不讨好的路。

白錦棠顧不上燭龍，先扶住褚相漓，低聲詢問：“你怎麽樣？”

褚相漓唇色有些泛白，搖了搖頭：“你怎麽來了，封印已經解開了嗎？”

白錦棠只來得及說一聲“解開了”，話語就被對面的燭龍打斷。

“白澤，是你破壞了吾的計劃？”

燭龍低沉厚重的聲音在天地間回轉，帶來巨大的壓迫感，白錦棠不閃不避，正面對上祂審視的視線：“是我，燭龍，你是鐘山之神，為何要做出這種事？”

“鐘山之神？”

燭龍嘲諷的笑聲響徹天地。

“什麽鐘山之神，不過也只是被天道奴役的蟲豸罷了。”

“吾受夠了守護愚蠢的凡人。”燭龍冷冷道：“要做，吾便要做那至高無上的真神！”

所以，祂要竊取整個世界的氣運，唯有這樣，才有可能與天地對抗，取代天道，成為主宰天地的真正神明。

白錦棠沉聲說：“就算你真的取代天道，所有生靈都已覆滅，你要這空無一物的世界有何用。”

“有何不可，”燭龍冷哼一聲：“正好，吾可以創造一個更合心意的世界。”

白錦棠知道與祂争辯無用，只道：“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就憑你嗎？”燭龍呼出一道熾熱的鼻息，語氣不屑：“百歲未到的小白澤，連當吾的對手都不配。”

“待褚相漓一死，這個世界将屬于吾。”

祂的話音未落，褚相漓猛一擡手，數道濃郁的黑霧化作利錐，瞬間刺穿了燭龍的身體。

燭龍發出憤怒而痛苦的咆哮，瘋狂擺動身軀，想要掙脫黑霧化作的利錐，而褚相漓用出這一擊後終于力竭，搖搖欲墜地倚在了白錦棠的身上。

白錦棠急忙扶穩他，觸手卻是一片滑膩。

她愣愣看向自己的手，看到了滿手的刺目血色。

白錦棠霍然擡起眼，看到褚相漓臉上的細小裂痕。

那一刻，白錦棠似乎明悟了什麽，顫抖着手掀開了他的衣袖。

他的手臂上也遍布着裂痕……想必衣袖下的其他地方也是同樣的境況。

他像一個正在破碎的瓷人，無論如何修補，裂痕都不會再消失。

白錦棠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你怎麽——”

褚相漓反手握住她的手，垂眸安慰她道：“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

他這麽說着，下一瞬卻抿緊唇，咽下口中的鮮血。

裂隙在擴大，鮮血沿着那些裂隙溢了出來。

白錦棠幾乎扶不住他，順着他下滑的趨勢半跪在地上，将他半抱在懷中。

“褚相漓，”白錦棠輕聲說：“我想起來小時候的記憶了。”

褚相漓動了動嘴唇：“什麽記憶？”

“想起來我們約定過，等我們種下的海棠花開了，要一起看。”白錦棠說：“可你不記得了。”

褚相漓閉了閉眼，斷斷續續說：“我說過嗎？不記得了。”

“看來你沒法遵守承諾了，”白錦棠擦去他唇角的鮮血，笑了笑：“不過沒關系，以後會有機會的。”

“你不是說，等你死了，就把你的靈魂收進玄天卷嗎？”

白錦棠聲音中多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哽咽：“我答應了，以後不管去哪，我都會帶着你。”

“所以……如果你實在很痛苦的話，就離開吧。”

白錦棠再一次地對褚相漓說出了這句話，就像是一個輪回。

第一次見面，她求柳無別留下陪她，于是柳無別強撐着最後一口氣，陪伴着她走出那片陰森恐怖的南疆密林。

這次，白錦棠實在不舍得褚相漓繼續強忍痛苦了。

白錦棠伸手撫上褚相漓的面龐：“你放心吧，我有辦法解決這二十萬的怨魂了。”

褚相漓垂下的睫毛挂着血珠：“真的……沒騙我嗎？”

“真的，相信我。”

白錦棠俯下身，輕吻他冰涼的嘴唇，感受着他最後的氣息。

燭龍已經掙脫黑霧尖椎的束縛，暴怒地從口中噴出更多的火球。

漫天的火球如雨一般落下，與此同時，褚相漓的身軀也在白錦棠懷中化作碎片，随風消逝。

玄天卷自動展開，碎片泯滅成的飛灰沒入玄天卷中，快速勾勒出一副栩栩如生的人像。

龐大的氣運同時湧入玄天卷當中，如果白錦棠此時查看氣運值，就能發現她可動用的氣運值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極速上漲，最後顯示出一個前所未見的符號：+∞

正無窮。

從未見過這種數值的玄天卷駭然不已，還未來得及出聲，便看到漫天的火球轟然砸下。

大陣開裂的聲音掩映在天雷聲中，顯得那麽的渺小。

濃郁的黑霧迫不及待地從裂隙中鑽了出來，撲往四面八方。

燭龍在空中目睹一切，放聲大笑：“贏者終究是吾！”

亂象當中，白錦棠站了起來。

人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龐大的白澤本體。

白澤站在廢墟當中，仰頭發出了一聲哀鳴。

一時間，天地俱靜。

它的眼中落下一滴淚，邁出一步，腳下生出巨大的金色圖騰。

就在這個瞬間，從大陣中t逃出的所有黑霧忽然被定格在了空中。

好似有一條看不見的線纏繞住了它們，逃出的怨魂被看不見的力量拖回大陣，破碎的大陣複原，無數火球從土地裏升起，朝空中的燭龍快速飛去。

一切都在倒退。

白澤使用天賦技能，回溯了時間。

想要躲避火球的燭龍再度被數道黑霧尖椎擊穿。

在所有精怪的驚訝目光中，玄天卷飛到空中，展開到前所未有的大小，幾乎籠罩了整個嵊州上空，意識到不妙的無衡成員慌亂逃竄，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強大的吸力将它們逐一卷起，拖進了展開的玄天卷當中。

這一切映入燭龍眼中，幾乎令祂目眦欲裂。

“不，不可能——”

“就算你暫時穩住大陣又如何，”祂陰狠道：“你的力量總有被消耗完的一天，到了那時，你依舊回天無力。”

白澤聞言，仰頭看向祂。

沒理會燭龍的言論，白澤腳下的圖騰緩緩升高，直至映在了空中的玄天卷上。

數道空間門自白澤圖騰下方展開，須臾後，無數金光自門中落下，絢爛如一場盛大的煙火。

“……”燭龍望着源源不斷落地的白澤，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白錦棠終于開口，吐出的卻是鄙夷的言論。

“誰說我要單獨解決二十萬的怨魂了。”

“蠢貨，搖人誰不會。”

燭龍要瘋了。

這只白澤！居然！用空間技能！搖來了整族的白澤！

是整族的白澤！整族！

落地的白澤驚嘆地看着化作廢墟的整座城池，對上其他同族的目光，納悶道：“欸，還沒過年呢，怎麽就開上族會了？”

年長的白澤大族長很是淡定：“不是開族會，是族裏的小輩有要緊事。”

有兩道金光落在了白錦棠的身邊，待光芒散去，兩道熟悉的人影走了出來。

身穿旗袍的白以歆看到眼眶通紅的白錦棠，皺眉朝她伸出手：“是誰欺負了我們棠寶？”

未等她觸碰到白錦棠，白錦棠便主動化出人形，撲進了白以歆的懷中。

“媽，就是祂，祂欺負我！祂還欺負我喜歡的人！”白錦棠憤怒而委屈指着燭龍，發揮她最強的技能——告家長。

白青隐撫摸着女兒的頭發，朝燭龍看去。

其他白澤也看向了明顯是反派的燭龍，在白澤一族的注目下，燭龍心中大罵白錦棠無恥。

小小年齡，居然不講武德！

白澤族長對燭龍微微颔首，擡手示意：“鐘山之神，你壞了規矩，想必不用吾等請你進入玄天卷。”

燭龍再是不甘，也知道祂打不過整族的白澤，只好懷着滿腔憤恨，主動進入玄天卷當中。

玄天卷自動縮小，回到了白錦棠的手中。

白錦棠拿着玄天卷，想到靈魂變作畫像的褚相漓，微微抿唇。

這時，白澤大族長走了過來，白錦棠忙回過神，不好意思地向族長問了個好。

這次她将整族的白澤都搖過來，怕是同族帶來了不少麻煩。

族長的人形是個氣質優雅的銀發老人，并未責怪小輩的莽撞，和顏悅色地對白錦棠說道：“小棠寶都這麽大了，你小的時候，族長還抱過你呢。”

拜白澤超強的記憶力所賜，白錦棠還真的記起了這一段記憶。那時她的父母懷疑她是極其少見的返祖白澤，特意帶她回了族裏一趟，詢問族長該怎麽辦，那時族長抱着她逗了好一會兒，才給她父母留下一個字——嵊。

白錦棠老實道歉：“給大家添麻煩了。”

族長對她笑了笑：“不必道歉，小棠寶，你要相信，一切的相遇都是天意。”

白錦棠茫然地眨眨眼睛，并未領會到族長話中的深意。

族長沒有與白錦棠多說，召集族裏白澤處理嵊州的怨魂。

上百只的白澤，每只白澤都負責引渡一兩千個怨魂去往地府，也就順利把嵊州的怨魂給清空了。

白錦棠看着淪為廢墟的嵊州，抿唇發動回溯技能，将街道和建築恢複原樣。

城池可以複原，可有些人卻永遠都回不來了。

同族們紛紛離開，只留白錦棠和她的父母站在原地。

白錦棠展開玄天卷，看着上面熟悉的人影，鼻尖一酸。

白以歆看到女兒望着畫中人的黯然模樣，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伸手抱住白錦棠，輕輕嘆息：“我和你爸爸在他出生時，就看到了他的結局，生死有命，棠寶，不要為此難過。”

白錦棠哽咽地問：“真的沒辦法救他嗎，我……我還是第一次那麽喜歡一個人。”

白以歆與白青隐對視了一眼，輕聲說：“或許會有別的辦法，但是你得先休息一下，等醒來再說，好嗎？”

白錦棠這才感到了深深的疲憊，她将臉埋在白以歆的懷中，悶聲說：“那你們不許像以前一樣，趁我睡覺時偷偷離開。”

白青隐在旁邊溫聲笑道：“就算我們偷偷離開，只要我們棠寶用一下技能，不就又能把我們叫回來了。”

白錦棠想了想，是這個道理，于是放心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