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沒問題

第10章 沒問題

一輛出租車在市內有名的酒吧一條街入口停下，司機操着濃厚的地方口音，見薛明校服都沒來得及換下來，眼裏不禁多了幾分世風日下的無奈來，只能在薛明下車前叮囑兩句：“注意安全哦，學生仔。”

薛明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麻利地爬下了車。

他順着景玉的手機定位找過去，很快就來到了市內規模較大的一家酒吧。現在天已經黑了，束縛了一整天的人們剛剛興奮起來，進進出出的男女絡繹不絕。

薛明雖然平時是個混混，但是混在一群成年人之中還是漏了怯，直愣愣地站着，不知該不該進去找人。

而就在他準備再給景玉打個電話的時候，他眼睛一亮，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是景玉。

景玉今天換了一條孔雀藍的挂脖長裙，大波浪仍舊慵懶地披在瘦削的肩上，妝容比昨天的還要精致，與他身邊擦肩而過的女孩站在一起毫無違和感。

只是他現在喝多了，估計路都看不清楚，迷迷瞪瞪地往外走，嘴裏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麽，一條直線被他走得七拐八拐，差點一頭撞牆上。

薛明翻了個白眼，非常想裝不認識他。

但是僅存的善意還是催他邁開了腳步。薛明一邊在心裏嘟囔“欠他的欠他的”，一邊往他的方向走去。

就在這時，從酒吧裏突然追出來一個男人。

薛明眯眼一看就知道那是景玉喜歡的款。寬肩窄腰油頭粉面，感覺是個會在朋友圈狂曬名表名車的暴發戶。

只不過那男人現在目露悲傷，悲痛欲絕地追上景玉的腳步，從後拉住後者的手腕，苦苦哀求着什麽。

以薛明的距離只能看到，景玉即使喝醉了都還記得自己讨厭這個男的，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不顧苦苦經營的美女形象，在酒吧門口對他破口大罵。

他眼睜睜看着那男人臉上僞裝出來的深情因景玉的話逐漸消退，鼻孔放大眼神發狠，看着像是惱羞成怒了。他垂在身側的手狠狠攥緊了拳頭，猛地蓄力，沖着景玉面門就要揮下去——

景玉只覺得自己眼前一花，下一秒，他的便宜表弟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此刻就攔在自己面前，擡手擋下了他前男友的手臂。

薛明從小沒人管，吃了上頓沒下頓，遇見景玉之前面黃肌瘦的，小小一個。後來慢慢養回來了一點，但是青春期沒跟上營養還是會有影響，導致他現在十九了，個子還沒有景玉高。

此時此刻，這個瘦瘦小小、穿着校服的小男孩，兇巴巴地皺着一張臉，眉頭蹙得死緊，怒目而視：“你想幹什麽？”

前夫哥沒想到從哪能竄出來這麽一個小孩，個子不高脾氣挺大，擋住自己手臂的拳頭硬邦邦的，能感受到裏面蘊含着更深的怒意。

這是在酒吧門口，已經有人被這場鬧劇吸引過來了注意力，好奇地張望着小聲交談。前夫哥面子上過不去，心裏更過不去，惡聲道：“你他媽誰啊？”

“你管我是誰！”薛明一咬牙，猛地将前夫哥的胳膊扔了回去，同時往旁邊側了一步，将景玉嚴嚴實實地保護在自己身後，“你那手沒用你就捐了，省的在大街上就想打人。”

前夫哥氣笑了：“不是，老子教訓我男朋友，還輪得到你指指點點的？毛都沒長齊一個小矮子，跑到這來耍橫？”

薛明越聽越不對勁，偏過頭問景玉：“你他媽怎麽又交了個男朋友？”

景玉小聲回答：“他是直男，以為我是女的，欺騙了他的感情。”

“你......”薛明氣結，不過現在情況緊急，他也顧不上跟景玉掰扯這麽多了，回過頭來損他，“你他媽是男是女的都分不清，跑到這來丢人？”

前夫哥不說話了，眼神漸漸沉下來。

他是經常健身的款，肌肉包裹在襯衫裏，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很有震懾力。景玉見情況不對，忙想把人往自己身後拉，小聲說：“薛明，快跑，這男的不是好東西。”

薛明想說你招惹他的時候不知道他不是好東西嗎，而話還沒來及說出口，前夫哥又開口了。

他聲音涼涼的，帶着些“原來如此”的味道，越過薛明投到景玉身上：“我說呢，景玉，這是你新姘頭吧？成年了嗎？你改好這口了？”

景玉對天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你能不能搞搞清楚啊大哥，是你自己一開始說我的話男人也可以試試，然後發現你他媽在床上硬不起來就要跟我分手，你還有臉管我找沒找姘頭？”

他聲音不小，至少酒吧門口的人都能聽見。一時間，所有人看着前夫哥的眼神裏都寫着“養胃”兩個大字，細細碎碎的嘲笑聲和議論聲差點把前夫哥吃了。

前夫哥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冷哼一聲：“景玉，我早知道你就是這麽淫蕩的男人。一邊勾引直男不夠，還要去拐高中生。怎麽，一個人滿足不了你是嗎？”

薛明聽不下去，皺着眉頭罵：“你他媽嘴巴放幹淨點兒。”

“你也別護着他，弟弟。你跟他做過沒有？上過床沒？沒有吧？你看看你對着他下面那東西你硬不硬的起來......卧槽！”

前夫哥話還沒說完，薛明眼神漸冷，手掌握成拳在身邊捏得嘎吱響，在聽到他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忍無可忍，猛地揮拳沖了上去。

前夫哥躲閃不及，正被薛明打到了鼻梁，頓時疼得眼淚直飚，痛苦地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

而薛明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一字一頓地說：“我讓你嘴巴放幹淨點兒，你沒聽見嗎？”

他這副模樣一看就是平時打上頭了的狀态，景玉心底一驚，見薛明沒有收手的意思，又看了眼酒吧裏面聞聲趕來的幾個男人，暗叫不好，一把抓住薛明的手腕，撥開人群就跑了出去。

“他娘的，誰打了老子朋友？別跑！”

他們剛跑沒多久，後面幾個男人便發現了蹲在地上的前夫哥，大叫一聲，一口氣追上來了四五個男人。

景玉一雙高跟鞋跑得飛快，一邊跑一邊訓薛明：“臭小子，下次這種場合不許跟別人打架！這跟你們平時學校裏的小打小鬧不一樣你知道嗎！他們打起架都不要命的！”

薛明氣急敗壞：“我是幫你哎大哥！”

他倆很快就無暇說話了，因為後面的男人見過景玉，很快便鎖定了目标追上來。

景玉回頭瞟了一眼，咬了咬牙，對薛明說：“我跑得太慢了，這樣不行。分開吧，你跑得快，咱倆分頭跑。往大街上跑聽到沒，見到車就上，千萬別再跟他們起沖突！”

薛明反對：“不行，萬一他們追上你怎麽辦？”

景玉氣笑了：“你清醒一點我的姘頭，人家是沖着你來的，是你打的他們大哥。就算他們追上我，我也有機會脫身的，你先顧好你自己吧！”

薛明還有一些擔心，剛想說些什麽，正好前面是個岔路口，景玉手快，猛地将薛明推上了另一條路。

“景玉！”薛明大喊了一聲，餘光瞥見那群人停了下來，左右看看，也分頭追了。他被吓了一跳，忙轉身撒腿就跑。

他年輕，經常跟同學逃課躲教務主任，跑得快多了。薛明一路沒敢回頭，聽景玉的話一股腦兒地往大街上跑。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感覺自己雙腿都失去了知覺，只是随着本能麻木地前後擺動着，呼吸也越來越粗重。嗓口很癢，咽一口口水都可能會引起一陣幹涸的咳嗽。

就在這時，薛明腳底一拐彎，眼前的景色突然變得熟悉起來。

這是他每天上學坐公交都會經過的那條路。

也許是熟悉的場景給了他一絲安全感，薛明突然稍稍冷靜了下來。他邊跑邊環顧了四周一圈，心中突然跳出來了一個念頭。

也許......那個人的店鋪還開着？

說巧不巧，仿佛是心電感應一般。薛明剛冒出這個念頭來，那個早上才見過的簡約小店面便慢悠悠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來不及多想，薛明仿佛在沙漠中走了很久很久突然見到海市蜃樓的旅人一般，在那一瞬間爆發出了無以倫比的勇氣，促使着他趁人還沒追上來，猛地急剎車在店鋪面前，一把拉開了挂着“即将營業”的大門。

他便這麽與齊緒對上眼神。

薛明猶自驚魂未定，後知後覺地把門在自己身後拉上。他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的，極力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對齊緒露出一個笑容：“......嗨，晚上好。”

齊緒眼神下落，直直望向薛明剛才跑得太匆忙而淩亂貼在身上的校服外套上，那裏不知道在哪兒蹭到了什麽，灰撲撲的一大塊，估計擦都不好擦幹淨，必須下水洗了。

薛明順着齊緒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現在的狼狽模樣，心中頓顯一股尴尬。他不自在地往上拉了拉外套，為了讓自己的出現不這麽不合時宜，他一雙圓圓的眼睛在這家小小的設計室內環顧了一圈，最後憋出來一句：“我今早路過的時候看......這裏好像是個新開業的......服裝店？”

齊緒沒說話，安靜地注視着他，用點頭表示默許。

薛明抓了抓臉頰，硬着頭皮問：“那，那我提前來看看......沒問題吧？”

他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補充一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