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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壓力】

吃完飯，沈嘉駒和曲良告別了張明一和胡琮，他們兩個繼續回到金茂廣場做作業，只是，兩個人都各有心事，作業也寫得磕磕絆絆，尤其是沈嘉駒，他一個頭兩個大，自己只是一個學渣而已，要怎麽保住全年級第二的成績啊！

而在他世界裏的沈嘉駒，學霸扮演學渣，豈不是比他容易多了！

不行，必須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沈嘉駒騰地站起身來，心裏默想的話從嘴裏喊出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啊，我怎麽可能考第二，拼死我也考不出來啊。”

等到這個月中旬月考，他的成績一出來，就要暴露了！

“別嚎了！”曲良道，“你加把勁，好好用功，盡力而為總沒有錯。”

“你說得簡單！”沈嘉駒繼續喊，“你又不是我，怎麽明白學習對我來說有多難，你又怎麽明白，在這種條件下學習，又有多難啊！”

曲良皺眉，不耐煩起身，“我是不明白，我也用不着明白。”

曲良的話刺痛了沈嘉駒，他倏地起身，“好啊你，反正不關你的事是吧，被交換的又不是你！不對，要是你的話，你就該偷着樂了吧，呵，你過去那邊可就一步登天了。”沈嘉駒說着笑了出來，“原來是這樣，你是不是在怪我啊，怪我偏偏把我自己喊了來，沒有把你喊過來，這樣交換的就是你，而不是我了！”

曲良一雙涼薄的眼睛緊緊盯着沈嘉駒，盯到沈嘉駒懷疑他要動手了，結果曲良只說了一句，“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請便吧。”說着背起書包離開。

沈嘉駒氣呼呼地看着曲良的背影，“是啊，誰讓你管我啦，莫名其妙！”說完也背起書包，兩個人背道而馳。

沈嘉駒直到回到家心裏的氣也沒消，想起曲良不耐煩的樣子就生氣，明明昨晚上還好好的，明明吃飯時還好好的。

怎麽，他是不是早就煩他了……是不是早就……

嘭！沈嘉駒剛開了門，便聽到屋裏的動靜，早上他走時王盼春還在睡覺，現在才下午三點半，是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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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老子喝點酒怎麽了！”突然，一聲怒吼把沈嘉駒吓了一跳，整個身體猛然一震，身後的門也應聲合上。

“嘉駒？嘉駒回來了嗎？”王盼春顫抖的聲音自卧室響起。

“嗯，是我，我，我把鑰匙放門口了。”沈嘉駒回來的時候特意又配了一把鑰匙，現在，他的身上只有三元錢了。

“我兒子回來了？”沈嘉駒先是聞到酒味，接着沈長豐便出來摟過他的肩，“兒子，這次考第幾啊兒子？”

沈嘉駒被酒味嗆的咳了聲，趁着下午強烈的光線，看清面前的沈長豐一臉醉意，雙眼朦胧的都要睜不開，才43歲的年紀，頭發已經半白了，臉上的皺紋也要更深一些，甚至，他的手上也是溝壑的手紋，他的面貌與自己的父親相差太大，讓沈嘉駒瑟縮着的身體不斷發抖。

“你幹什麽啊！”王盼春也從卧室走出，拽過沈長豐的手，讓他松開沈嘉駒。

沈長豐登時不樂意，即使喝醉了，手上的力氣也不小，兩個人來回拉扯中，沈長豐一個甩手，手背打上了王盼春的臉，啪的一聲，十分響亮。

“唔。”王盼春松了手，捂住臉，向後退了幾步。

“媽！”沈嘉駒下意識喊出媽媽，上前扶住王盼春，查看她的傷勢。

王盼春的鼻子和右半邊臉都紅了，所幸沒有流鼻血，沈嘉駒扶她坐下，跑去廚房，想拿個冰塊冰敷一下。

“呵呵，又在這裝可憐，我打疼你了嗎？流血了嗎？”沈長豐癱在客廳的地上，稀裏糊地的吐着話，“你慣會裝可憐，呵呵，誰有你厲害。”

沈嘉駒打開冰箱，除了幾罐調料，竟然是空的，連雞蛋都沒有，冷凍層也什麽都沒有，他只能現打了水放進去，等一會才能用。

等沈嘉駒再返回來，沈長豐已經閉上眼睛打呼了，他看向王盼春，“這……”

“給他弄進卧室去吧。”

兩個人吃地的挪動沈長豐，把他放到床上，沈嘉駒出了一身的汗，王盼春說，“空調打開一會吧。”

家裏只有客廳有空調，沈嘉駒不是沒想過用它，第一晚是過于疲累，躺下就睡了，昨晚很熱的時候，他自己一人在家，本想打開空調，卻怎麽也找不到遙控器。

“遙控器呢？”

王盼春瞧着沈嘉駒，走到客廳，翻出客廳展櫃下方的儲物盒，拿出了遙控器，遞給他。

“去學習吧，不用管我。”王盼春進屋前又道，“一會我就去上晚班了，等他醒了，記得問他要生活費。”

沈嘉駒讷讷的沒有應聲，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門沒有關，可以清楚地聽到沈長豐的打呼聲，沈嘉駒煩躁的躺上床，用被子蒙着頭，沒一會又被悶的滿頭大汗，只能再出來透氣。

他靠在床邊，盯着樓下斑駁的樹影和來往的行人，眼眶默默泛紅，他想家了。

算算時間，明天，他們一家三口就可以去姑姑家把奶奶接回家了呢。

爸爸，媽媽，奶奶，姑姑，姑父，還有他的新妹妹，我想你們！你們身邊的嘉駒不是我，而我在另外地方，可能永遠都回不去的地方，你們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你們！

沈嘉駒壓抑着自己，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他咬着手臂，任眼淚一滴一滴滴到手臂上，長大以後，有多久都沒有哭過了，而這短短三天，他已經哭了這麽多次。

他今年才剛18歲而已，為什麽要讓他遇上這些，本以為是上天讓他拯救世界而給他的超能力，結果原來卻是上天在懲罰他嗎，懲罰他有幸福美滿的家庭而不知道珍惜嗎，有比這裏的沈嘉駒好那麽多的條件而不知道好好學習嗎？

沈嘉駒哭着哭着，還是拿出了習題，繼續未完成的作業，新的命運已經開啓，如利刃架在他的頸側，如繩索扼住他的咽喉，他無法逃避，無法逃脫。

晚些時候，太陽快要下山了，王盼春從卧室走出，準備去上班。

沈嘉駒瞥了一眼，看到她右側臉上依舊紅腫。

他放下筆走出去，從廚房冰箱裏取出冰塊，遞給王盼春。

王盼春垂着眼，沒有接，“沒事，就這樣吧，我走了。”

房門開啓關閉，王盼春已經不見了身影，徒留下淡淡的香水味。

沈嘉駒看了一眼睡得沉沉的沈長豐，開始擔心自己晚上怎麽吃飯。

再這樣飽一頓餓一頓下去，他就要和那個沈嘉駒沒差了。

不出所料，沈長豐果然一直睡到了第二日早上，沈嘉駒也真的沒有吃晚飯。

早上肚子咕嚕嚕叫的時候，沈長豐正準備出門，沈嘉駒立馬清醒過來，跑過去攔住他。

“我沒錢了。”

“嗯。”沈長豐神清氣爽，心情也不錯，從包裏拿出兩百塊錢遞過去，“拿着。”

沈嘉駒一瞬間愣在那裏，沈長豐習慣性地用腋下夾着包，從包裏習慣性地兩指撚出錢，習慣性地拍兩下遞給他，和自己的爸爸一模一樣。

即使身處兩個世界，即使有太多不一樣，可是，他還是他的爸爸啊。

沈嘉駒抑制不住情緒，鼻子開始酸酸的。

“怎麽了？”沈長豐拿着錢又拍了兩下，“快點，我這出去有事呢。”

沈嘉駒使勁吸了下鼻子，聲音嗡嗡的，“沒事，我剛醒，有點迷糊。”

說着，伸手接了過去。

沈長豐緊了緊腋下的包，嘿嘿笑着，拉開門走出去了。

沈嘉駒握緊了手裏的錢，無助感再次襲來，他不敢再在這裏待下去了。

他害怕這裏的人把他拉入這個不同于他的世界，使他改變為屬于這個世界的人。

到時候，最可怕的，不是他人回不回得去，而是他自己，回不回得去了。

沈嘉駒快速收拾了下，趕緊跑出家門。

不是上課的時間，沈嘉駒和門衛好一番交涉才算走進了校園，他飛快跑上頂樓，看着空無一人的樓頂，呼呼喘氣。

今天，他要在這裏待上一天，他要好好地等，等時空縫隙再次裂開，他要回去，他一定要回去！

熱、渴、困、無聊……

沈嘉駒拿着手機，看着時間一分分過去，也才一個多小時，猶如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他終于懂得何為度日如年了。

可是，他不能放棄呀。

堅持，堅持。

心中一邊給自己打氣，沈嘉駒一邊來回踱着步，腦海裏想着之前追過的劇，哼着喜歡聽的歌，借以轉移注意力。

咕嚕嚕……

沈嘉駒腳步一頓，又開始餓了。

他看看時間，将近十一點，早上随便吃了兩個包子，現在又渴又餓。

“唉！”

腳步一轉，沈嘉駒黑着臉下樓去了。

“沈嘉駒？”

沈嘉駒剛下樓轉了角，就聽到有人叫他。

“張老師？”

“你來學校做什麽？”張明一來學校是拿講義的，剛準備走了，想不到又遇到沈嘉駒，不免好奇他來做什麽。

“張老師……”沈嘉駒像看到救星一樣，跑到張明一身邊，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袖。

“張老師，真的有平行世界，真的有。”沈嘉駒不敢說出實話，可是他又偏偏寄希望在張明一身上，希望給他指出一條明路。

“如果，一個人，從一個平行世界，到了另外一個平行世界，要怎麽回去？”

張明一望着眼前慌張又顫抖的好學生，輕輕拍着他的肩膀，“這個問題，你之前好像問過了。”

沈嘉駒擡頭，眼睛裏盛滿太多期待，似是求知若渴的眼神，讓張明一愣住了。

明明是文科生，又以英語成績出圈的好學生，怎麽突然對這個問題如此感興趣？

張明一張了張嘴，不知道該不該說。

“老師，你說，你快說。”沈嘉駒又緊了緊張明一的衣袖，激動地等待着。

“嘉駒，我不是你的班主任，甚至不是你的代課老師，我對你說這些話其實不太合适的。”張明一雙手掙了掙，竟沒有掙開沈嘉駒的手。無奈道，“我不知道你原本的報考意向是什麽，但是如果你對天體物理學感興趣的話，麻省理工無疑是最好的學校，可是他對你的理科成績要求很高，難度也是有的……”

沈嘉駒突然放開了張明一的衣袖，漲紅了臉，氣呼呼地喘氣。

張明一不明所以，“我沒有小瞧你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

“不用說了！”沈嘉駒轉過身，肩膀顫動。

張明一是真的不理解現在的小孩子在想些什麽，尤其是學習成績又好又孤僻早熟的孩子。

咕嚕嚕……沈嘉駒肚子又叫了。

“好，我不說了。”張明一哈哈一笑，推搡着沈嘉駒向前，“我請你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