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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點飯,所以她從冰箱裏拿了三個雞蛋出來準備炒蛋炒飯。
江寄北沒想到這看起來嬌嬌弱弱一一小姑娘幹活的時候還挺麻溜的,她擰了煤氣罐子的旋轉開關,然後在煤氣竈上三下五除二就把兩碗蛋炒飯給炒好了。
怕吃蛋炒飯太幹了,阮諾又從磁壇子裏掏出幾根腌制的長豆角出來做下飯小菜。
江寄北似乎眉頭總是微微皺着的,阮諾還以為他是嫌棄她做得蛋炒飯不好吃,雖然她是承認自己做飯或是做菜不怎麽好吃,但畢竟她還小嘛,人也是在學習中不斷進步的,阮諾剛想聆聽批評的時候,江寄北卻忽然微微笑着說道,“沒有,你做得很好吃,非常好吃!”
他着重講得那個‘非常’兩個字聽得阮諾心裏是美滋滋的,不過看着他即使微笑着也始終舒展不開來的眉頭,阮諾忽然有點沒忍住想過去替他撫一撫,然而手剛碰到他的額前的一點碎發的時候,她的手卻忽然頓住了。
她看到了隐藏在他碎發間一點若隐若現的傷疤,圓圓的,似乎是煙灰燙傷的痕跡……
那是他小時候喝醉的父親不開心時就在他身上留下的罪證,是最痛最痛的一道傷痕。
江寄北忽然條件反射般脫開了阮諾的手,然而畢竟阮諾還是瞧見了他隐藏的那那段不堪的陳年往事,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冷淡而疏離,“我吃飽了。”
說完他便提着鐵鍬和蚯蚓走了,氣氛瞬間凝固到冰點,阮諾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她不該這樣的魯莽,輕易就揭開了別人的傷心事。
☆、吃人嘴軟
江寄北走了以後,阮諾雖然為自己方才的行為着實懊惱不已,但她木木地坐在餐桌前,男孩子始終揮散不去的是他隐藏在額頭裏的那道煙灰的燙傷。
當時阮諾看到的第一眼的時候便覺得心驚肉跳,這不像是不小心燙上去的,因為在那一次江寄北的母親找了她的外公來給兒子掐吓的時候,阮諾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外公外婆關于江家的一些事情,他确實如二狗子哥哥嘴裏所說的一般,是随着他的母親從另一個鎮子改嫁過來的,聽說親生父親是個豺狼一般的人,平時倒還看着挺正常,喝醉酒後便是眼珠子都紅了誰也不認識,江寄北總是這般的郁郁寡歡應該和那樣的父親脫不了關系,而且阮諾也注意到了他們倆為數不多的談話中,他确實過多地關注地是父親這個話題。
她心裏滑過一絲絲地難過,畢竟按照江寄北這樣優秀的成績和雕塑般俊朗的長相,就算不是生長在什麽大富大貴有錢的人家,哪怕是個正常一點父母關系和諧的家庭裏也不會是如今的這副樣子,不過難過又有什麽用呢,江寄北不太願意和別人打交道,阮諾也是因為自己比較主動的緣故才跟他稍微能說上兩句話,但是想親近一點的話,阮諾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覺得這概率比她數學能考及格還難。
算了,想那麽多別人的事做什麽,她自己的語文作業和數學作業還沒有做完呢,掰掰手指頭算算日子,似乎還有一個多禮拜就要迎來期中考試了,雖然一向成績就比較爛的她,老師都沒對她報多大希望了,但好在爸爸媽媽在她學習上還是實行比較寬松的政策,每次開完家長會,阮諾一準以為的肯定遭爸爸一頓罵的她,沒想到平時對她嚴格的父親倒還挺樂觀的,他說,我家娃兒要德智體全面發展,最重要的嘛是這個德和體,智嘛,這個可以慢慢練的……
阮諾還不曉得爸爸心裏的那點彎彎腸子,他一直把阮諾往巾帼女英雄的方向發展,也就是希望自己的這個唯一的寶貝女兒将來可以念個軍校什麽的,好繼承他年輕時沒有完成的宏圖大志。
不過阮諾的媽媽才不要女兒去念什麽軍校當什麽兵,她也并不希望孩子在念書這上面念得太深念傻了,反正她崇尚的原則就是孩子學習成績能搞上去自然是最好了,如果真的搞不上去,那也不能強求,這世上條條大道通羅馬,她倒希望将來女兒能學個畫畫或是音樂什麽的,培養一下女孩子溫婉的氣質。
阮諾的母親雖然不是什麽文化人,但阮諾的外公确實出自實實在在地書香門第,他不光會給人算命,還練得一手了不起的柳體,阮諾記得外公年輕的時候上門拜訪的人可謂是踏破門檻,外公待人謙遜溫和,自然是老少通吃,不過後來外公年歲漸漸大了,阮諾的母親怕他太傷神,所以漸漸地拒絕了一些人的來訪。
阮諾深信一個家庭的氛圍對一個人的充當着怎樣不可磨滅的影響,她總是能那麽樂觀開朗地看待一件事物,與阿爸媽媽對她時常的鼓勵和贊美脫不了幹系。
她想起先前外公在家宴上跟她說過一句話,如果這次期中考數學能考到七十分,外公就送她一臺小霸王學習機。
當然在阮諾的概念裏學習機用來學習是扯淡,用來玩游戲才是真。
不過七十分對于她這個平常測驗都考不及格的學渣來說簡直就像是一個天方夜譚,她當時就嘴一撅,猴到外公的懷裏搖着外公的胳膊撒嬌道,“外公,您為什麽要我考七十分呀,就考六十分好不好,好不好嘛?!”
外公一臉的慈眉善目,阮諾深知,雖然她‘撒嬌’的這個殺手锏對付老爸似乎不怎麽管用,但在外公跟前那是百用百靈,就在外公幾乎要繳械改口同意的時候,坐在阮諾席間對面的二舅媽忽然尖着嗓子輕笑了一聲說道,“喲,果然外孫女就是不一樣,我們家的這個嫡孫的孫女次次還得要考到九十分才能得一樣禮物,偏她七十分就夠了,爸,您可不能一碗水就這麽端不平吧!”
二舅家生的也是一個閨女,年紀比阮諾要小一歲,但因為出生的月份大,如今跟阮諾是在一個班級裏,表妹的成績比她好這是衆所周知的,況且阮諾的母親也從來沒想過要跟誰去比女兒的學習成績,偏這個二嫂子并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主,總覺得公公婆婆給了無限好處給了阮諾,然後只自己的女兒什麽也沒得到,她心裏的那個恨吶!
本來是在外婆的生日宴,大家和和美美地給外婆過個生日,偏她這個攪事精喜歡在裏面挑風波,二舅氣不過,在旁邊踢了一腳自家的這個嘴碎的老婆,小聲地說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本來不踢還好,踢了一腳之後二舅媽忽然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狐貍似地蹦了起來,“杜新華,你窩囊難道要我跟咱們家婷婷一起窩囊嗎?你說說,你看看,明明是個外姓,偏偏狗皮膏藥的貼在咱們杜家,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杜家又多要了一個孩子……”
阮諾的母親一共有三個哥哥,大哥忠厚老實是本地初中的一名人民教師,大嫂勤奮踏實會理家,三哥為人精明一點,但對自家人都是頂好的,從不論人是非好歹,三哥三嫂是自由戀愛,在那個年代戀愛長跑七年,三嫂自然也是個通情達理的,唯獨二哥家的這個婆娘,真正是讓人傷透了腦筋,不過阮諾倒不怕她,聽她冷嘲熱諷了半天,待外公還沒生氣拍桌子之前,阮諾忽然随口回了一句,“二舅媽,你可別忘了,你也不姓杜哦!”
二舅媽當場就被她噎得一口氣憋在喉嚨裏,上不得上,下不得下,樣子甚是話裏,不過阮諾還是始終眨巴着她烏溜溜的眼珠子,她的眼睛生得甚是好看,圓圓的杏眼裏兩顆眼眸炯炯有神,加上她本來皮膚就白,讓人看着有一種童話故事裏小公主的氣質。
小公主平時不說話則已,一說話還真是一針見血到了點子上,雖然母親在一旁訓斥她小孩子怎麽能跟長輩這麽說話呢,但在心裏早就為自家的這個聰明伶俐的女兒豎起了大拇指。
雖然二舅媽當時是被她怼得啞口無言,但她成績不好這卻也是個不争的事實,就連這個婷婷表妹也刻薄如她那個媽一樣,有事沒事就跑過來嘲笑她一番,說她笨,說她蠢得像只豬。
雖然樂觀開朗的小阮諾從來不在意這些酸言諷語,但是聽得多了心裏不免一陣泛酸,對,她是成績不好,但也不至于上升為人身攻擊吧,所以她在心裏默默地給自己加了一把勁,反正不蒸饅頭也要争口氣,不說能考到八十分,但至少要看到外公所期望的七十分。
她将吃好的碗筷收拾好端到廚房裏洗幹淨了重新擺回碗櫥裏,然後檢查煤氣罐子又沒有擰緊以後就準備回自己的房間裏去寫作業。
不過她剛從書包裏掏出鉛筆盒就接到了媽媽打來的電話,媽媽并不知道外公外婆今天晚上沒有回來,況且阮諾也不準備讓她知道,畢竟按照她對老媽性子的了解,如果知道她是一個人晚上在外婆家,那是一定會飛奔着趕過來的,她不想讓媽媽擔心,所以跟媽媽閑聊了幾句今天在學校所遇到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之後,就匆匆挂了電話。
阮諾的母親在阮諾的生活裏不光是一個母親的角色,更多的像是一個知心的好朋友,不管阮諾有好的事還是壞的事她都願意向媽媽傾訴,而且媽媽還非常願意傾聽,阮諾覺得這是媽媽對她的一種尊重,所以每次她聽別人傾吐心聲的時候都會耐心地等待,她知道尊重是相互的,所以她也希望自己長大了可以成為媽媽這樣一個溫柔并且懂情趣的女人。
挂了媽媽的電話以後,她就收斂起所有的心思準備寫作業,當然按照她的喜好,她先寫的是數學作業,畢竟語文還有背誦課本和寫日記,她喜歡放在最後面來完成。
數學卷子的正面還好,雖然有幾個題目不會寫,但是仔細想想老師上課時講的重點最終她還能演算出來,最難的要求卷子反面的應用題,數學應用題是她所有題目類型中最薄弱的一個環節,因為閱讀理解能力不是更好,她一做應用題的時候就總是做錯,況且應用題每到題目所占的分值又相對而言較大,她想找成績優異的方柔姐姐來給自己講解講解這道應用題,但想了想時間又有點太晚了,方柔姐姐家裏的那一家老小都有的夠她折騰,她可別去給別人添亂了,至于二狗子哥哥,那就更不可能了,他那成績比阮諾的還要差。
左思右想她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次次考試都能拿學校前幾的學霸級人物江寄北,雖然她确實為剛才的冒失行為感到抱歉,不過她也已經為之忏悔了,況且他好歹也吃了她炒的半碗蛋炒飯。
正所謂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嘿嘿,江寄北同學,我看你怎麽好意思拒絕我超級無敵小可愛阮諾小朋友的請求。
☆、雲南白藥
阮諾這個人啊就是說幹就幹的性格,或者更準确地拿二狗子的話來說她就是一個行動派的實幹家。
實幹家一旦想到什麽便是連板凳也是片刻坐不住的,她拿起自己的數學卷子就往外婆家的院子走去。
索性今晚的月光也着實是好,皎潔似白熾燈光,阮諾掰着手指頭算了下日子大概也快到陰歷十五的日子了吧,這麽好的月色,晚上走夜路都不用帶電筒的,不過她并不是很清楚江寄北選擇釣魚的位置,約莫着走到了他先前挖蚯蚓的地方,果然他就在那個魚塘的位置先前就撒了一把帶酒味的米粒子,而此刻的他,确實是在月光下安安靜靜地釣魚。
阮諾想了想似乎這麽唐突地打擾到他好像不是不好,但是強烈的求知欲望……她一咬牙朝着江寄北的背影處輕輕喊了一聲‘喂……’
她跟他又不是很熟,直呼他的名字的話她有點難以啓齒,但是等半天他都沒有反應,阮諾只得又朝着他的背影稍微提升了一個分貝繼續喊道,“喂……”
他依舊穩如一座泰山似的一動都不動,阮諾只好放棄只喊‘喂’這個字,在心裏給自己提了一把氣,繼續大聲喊道,“喂,江寄北……”
她知道他名字裏的三個字是怎麽寫的,他成績那麽好,她當然在學校的宣傳欄櫥窗裏看過他的名字,只是那時不認識,她也沒太在意,只是覺得寄北這個名字還挺特別的,後來她總聽方柔提起,才知道原來寄北這名字還有一層詩意。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他叫江寄北,當時只是在櫥窗裏亂瞟一眼這個名字,沒想到在此後她的人生裏竟然充當着那種重要的一份角色。
她喊他‘江寄北’,江是江水的江,寄是寄予的寄,北是北方的北,不過他依舊是聽不見,她轉而将兩只手做成喇叭狀,清了清嗓子,繼而聲音異常甜美地喊道,“寄北哥哥……”
嗬,沒想到這一喊還真挺奏效的,他立馬回轉過頭來,四目相對地時候,他一臉迷惑地望着阮諾,猶疑地指着自己道,“你是在喊我?”
廢話,這四下裏寂靜無人的,不喊你還能喊誰,不過鑒于阮諾對他性子的了解,她還是立馬撥浪鼓似地點頭道,“嗯嗯……”
江寄北不明白她這麽晚了來找他還會有什麽事,所以依舊是有些不解地問道,“找我有事嗎?”
阮諾‘嘿嘿’笑着,她一笑唇邊就會有兩個可愛的小梨渦,加上她本身的膚白如雪,所以一笑就宛如梨花綻開在枝頭,讓人無法抗拒她的笑顏,她甜甜地回道,“嗯,那個寄北哥哥,我有一數學題不會寫,你能教我一下嗎?”
江寄北雖然學習成績好,但班裏向他讨教學習問題的同學卻并不多,因為都覺得他性子冷冷的,又不太好相處的樣子,所以別人都是敬而遠之的态度,所以對于阮諾敢主動跑來問他關于學習方面,他雖然感到驚愕,但內心還是願意欣喜接受的。
其實阮諾不懂的這道問題對于他來說應該是非常簡單的,數學應用題重在要理解這道題目的意思,他把自己所理解的很詳細地說了一遍給阮諾聽,阮諾聽得無比認真,也不知道她是真聽得懂,還是因為晚上無聊想找個人陪她聊聊天,反正她津津有味的樣子倒讓江寄北有點刮目相看。
畢竟池塘邊的草叢裏蚊蟲是比較多的,但她并不那麽嬌氣,江寄北剛想問她還有什麽地方不太了解的時候,他的眼角的餘光忽然瞥到了草叢裏的一抹異常動靜,作為一個經常在河塘邊摸蝦釣魚的農村男孩子,他靠他敏銳的判斷力應該是草叢裏有一條蟲……
然而片刻功夫後果然不出所料,一條蛇正往阮諾的大腿這邊的方向游,阮諾還沉浸在自己的濃厚的學習氛圍裏的時候,江寄北忽然一個側身,将那條蛇死死抓在手裏然後扔回了池塘裏。
阮諾當然也看到了那條黃彤彤的大長蛇,她吓得整顆心都在‘撲通撲通’地狂跳,雖然她在父親的鼓勵下不再怕蚯蚓這些軟體一類的動物,但是蛇……
她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尤其是電視裏拍動物世界的時候,一條條眼鏡蛇直立起身子望着你的時候,那種感覺簡直可以用驚悚來形容。
雖然那條蛇已經被扔回了塘裏去,可阮諾還有些驚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問道,“剛才我怎麽絲毫沒有感覺到?”
她是沒有絲毫感覺到危險的即将來臨,就像大多數生活在安逸環境裏的孩子一樣,對危險的觸角幾乎是被父母完完好好地包裹起來的,怕他們凍着怕他們餓着,所以總是千叮囑,當然了,阮諾雖然沒有被家裏人嬌慣成這樣,但從小到大在和諧氛圍裏長大的她多多少少還是有一絲慵懶的,可是對于江寄北來說,他的整個世界卻是完完全全不同的,童年的時光裏,因為害怕喝醉後的父親又會弄出怎樣的動靜,所以他總是時刻保持着警戒的态度,太多關于他童年裏的陰影,暴力,哭泣,辱罵和哀求,即使後來脫離了那樣的狼窩,每每從噩夢裏想來,他都覺得像有一把尖銳的刀子直直地插進他的心髒,逼得他無法動彈,更無法呼吸。
“是條黃風蛇,本身游動速度就快,你察覺不到也是正常的。”他的聲音始終是冷淡自持的,但因為有柔和月光的加持,阮諾卻覺得是多了一起廊下泉水般的清冽和朗潤。
“哦,好吧!”阮諾像個忽然被普及了一下關于蛇類知識的無知寶寶,她不知道該接些什麽,所以只好乖乖地附和了一聲‘哦’。
他不再說話了,空氣裏瞬間凝固起一股尴尬的氛圍,阮諾剛想找個別的話題活躍活躍氣氛的時候,忽然看到他握着魚竿的手背在絲絲滲着血。
她忽然有一絲驚恐地說道,“你手流血了?!”
應該是剛才被蛇咬了,不過他竟然絲毫都沒有吭聲,看到阮諾臉上無比擔心地神情,他忽然笑着安慰她道,“不礙事的,黃風蛇沒有毒性……”
可是就算沒有毒性,但被咬出了傷口至少也要去醫院打一針破傷風啊,就像她上一次一樣,即使是被一只可愛的小兔子咬到了,母親也緊張地什麽似的,趕緊把她送到了村頭的診所打了一針破傷風。
小兔子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在阮諾看來無比恐怖的蛇,不過就在這個過程當中,江寄北卻忽然悄悄将自己的傷口收了回去,他不願意将傷口示給別人看,也不習慣別人這樣的關心。
阮諾看着他收回的手,雖然內心裏有一絲絲小小的失落,畢竟她也是出于好意,可是他不太願意接受,她也會選擇尊重,便也不會在傷口這個問題上多做什麽糾結了。
夜其實是有點深了,四下裏只聽得見‘呱呱呱’的蛙鳴聲和草叢裏的蛐蛐聲,原來還以為會被蚊子叮慘的她,沒想到今夜蚊子們還都挺識趣,偶爾聽到幾只蚊子在耳朵邊‘嗡嗡嗡’地響,阮諾手一伸過去就抓了個正着。
此時此刻看着江寄北聚精會神釣魚的樣子,她忽然有一絲念頭在腦海裏閃過,瞬間就問道,“那個……你天天晚上都過來釣魚嗎?”
他點點頭,眼神依舊死死盯住水面上飄浮的魚漂,那是判斷有沒有魚咬鈎的标志,反正阮諾看着覺得挺無聊的,倒是男生好像都挺喜歡這樣一種休閑娛樂的項目。
“以前是,不過近來下地籠的人多了,魚蝦和能抓到的黃鳝也都少了……”
魚蝦和黃鳝少了,那他可以在這上面賺的錢自然也少了,而平時學校要交的額外的課外書本費和補課費……他語氣裏多了一絲別人不易察覺的小小的遺憾和失落,他喜歡包裹自己的情緒,不輕易向誰袒露自己的真實想法,即使是他最最尊敬的母親,他不太想讓半輩子都在痛苦中度過的母親還為他的事情煩心,所以母子倆之間其實一些必要的溝通和交流也很少。
他像一個在月光下不停奔跑的孩子,唯有孤獨,才是陪伴他的那道最真實的影子。
阮諾一開始以為他只是無聊才跑來釣魚的,沒想到是第二天一早就要拿到集市上去賣的,她不知道說什麽可以安慰,畢竟靠長期捕魚捕蝦這種行為獲取經濟上的補貼也不大現實,不說瓜渡村的生态環境因為附近有工廠的進駐環境已是一年不如一年,還有政府承包田畝後農藥大規模地噴灑更是将河裏的魚蝦可以生存的空間壓榨地越來越小。
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索性低下頭來拔着腳邊的狗尾巴草,因為害怕再次有蛇游過來,所以這一次她總是非常專注地盯着自己的周邊的草的動靜。
江寄北看着她,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因着月光,投影在眼睑處,像一把黑色的小刷子,他覺得月光裏不說話微微嘟起嘴的她顯得格外可愛,所以竟忍不住想告訴她更多,他說,“過兩天我想去山裏釣釣鳗魚看了,入夏了,天氣漸漸熱起來了,鳗魚應該會好抓點了……”
鳗魚相較于普通的魚蝦來說肯定是貴一倍都不止,但鳗魚生性狡猾兇猛,晝伏夜出,不太好抓也是真的。
但阮諾所關注的重點似乎完全不在這鳗魚身上,她帶着一絲絲疑惑看着江寄北說道,“你說的是咱瓜渡村前面不遠的迷霧山林嗎?”
迷霧山林在村子裏人口裏多有忌諱,聽說裏面鬧過一陣子鬼,反正阮諾不知道這到底是杜撰的成分多,還是真有其事,反正村上的小孩都被家裏的大人警告過不許去那座山林子玩。
江寄北一邊将魚竿收回來,一邊回望着阮諾,回道,“我不知道那座山林叫什麽名字,但你既然說實在瓜渡村不遠的地方,應該就是那了……”
“我聽說那座山裏有鬼,你一個人晚上去不會害怕嗎?”
阮諾是真的在擔心他,雖然只是萍水相逢,雖然她覺得他始終對她有一種疏離感,但是她不能看着他因為多釣幾條鳗魚而以身涉險,如果說,她是說萬一他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她的良心一輩子都會不安的。
江寄北将魚線緩緩收回來,今天晚上似乎出師不利,他竟一條魚也沒釣到,索性也不釣了,待一切收拾妥當後,他回望着阮諾,輕輕笑着說道,“去年我便跟我的二叔去過那座山頭,傳說中的一只鬼沒見着,倒是被無數只野蚊子叮慘了。”
在他的眼裏,他一直覺得蚊子才是比鬼才可怕一萬倍的生物呢!
阮諾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神經敏感過度了,不過他既然自己不介意,她又有什麽好擔心的呢,起身就要回家的時候才發現腿蹲久了麻得她一時沒站住,險些跌倒,還好江寄北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扶住。
豆蔻年華的年紀,少女的悸動來地比想象中的還要迅猛一點,他的手觸碰到她的胳膊的時候,阮諾竟覺得心裏忽然有點‘砰砰砰’地狂跳不止,臉上也不自覺地紅了一點。
江寄北怕阮諾這麽晚一個小姑娘自己回家會有什麽意外,所以還是安安穩穩地把她送回了她的外婆家。
臨走的時候,阮諾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江寄北似乎也沒什麽觸動,對于人與人之間更進一步的交往,他似乎沒什麽興趣,也有點抗拒過于親密的接近,所以他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不過阮諾想起他手背上被蛇咬出的傷口,還是從外公的醫藥箱翻到了那瓶雲南白藥。
她說,“這個藥還挺管用的,你回去塗點在傷口上,應該很快就會結疤了。”
江寄北微微點了點頭,從喉嚨裏憋出了兩個字‘謝謝’。
他說‘謝謝’這兩個字的時候其實特別別扭,所以他一般不會輕易接受別人的好意,但是今晚對于阮諾這個小姑娘,他竟有一種情不自禁想要說聲‘謝謝’的沖動。
☆、我的爸爸
江家離阮諾的外婆家還是有一點距離的,江寄北送完阮諾回自己家的時候月亮其實是開始有點西沉的。
沒想到今晚釣魚竟耽擱到了這樣晚,不過他竟覺得沒什麽好懊惱的,只是越往家走的時候越覺得腳步有點沉重。
果然不出他所料,繼父竟獨自一人坐在堂屋裏抽煙,見到他推門二話不說就撿只拖鞋朝他扔過來,随後便是狂風暴雨般地破口大罵道,“小兔崽子,現在是翅膀硬了是吧,老子叫你滾你就滾,老子叫你晚上別回來你還回來幹什麽,狗娘養的東西,老子瞎了眼才養你這麽個野種……”
繼父在整個村子裏人的眼裏都是老實不吭聲,是個居家過日子的,當年寄北的母親肯再嫁也是圖這一點,圖個穩當,圖給寄北一個稍微完整的家,可是老實人把氣啊都是憋在心裏往家裏人身上撒,繼父個子不高,人也長得瘦弱,其實按照寄北現在的身體條件,他完全可以跟他拼上一仗,但母親過來淌眼抹淚地苦苦哀求,他悄悄握緊的拳頭才緩緩地松了松。
才五歲不到的妹妹躲在房間裏,悄悄伸出頭從門縫裏查看外面的動靜,他看到她眼裏的驚恐和不安,小小的身子顫抖着,像要去拉着媽媽的手,卻又害怕爸爸野獸般發怒的眼睛。
多麽像那時的自己,在暴風雨的中心,絕望,無助甚至想要逃離,他想要給予還擊的心忽然就軟了下來,他不想讓妹妹看到他面目猙獰的一幕,他不想讓妹妹感到害怕,所以他徑直走到房門前,将小小的妹妹抱到自己的房間裏,然後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他知道繼父敢如此這般對他大吼大叫,無非是仗着他母親的膽子,堂屋裏有他們低低的争吵聲,江寄北覺得內心裏有一股莫名的煩躁,索性用一張餐巾紙卷成棉團狀塞進耳朵裏。
其實夜已經很深了,窗外的月色似乎也變得疲憊起來,撒落在他書桌上的一縷縷月光看着他只覺得冷浸到骨子裏去,他将小小的妹妹抱上自己的床準備哄她睡覺。
此時此刻,他覺得妹妹需要一處可以安心的避風港灣,而繼父和母親的房間,那裏随時都可能會爆發出一場戰争。
他将薄被子蓋到了妹妹的胸口處,她很瘦,小胳膊小腿也細的跟根小竹竿似的,江寄北有一絲心疼地輕輕地拍着她的胸口,像母親哄她睡覺一般輕輕地哼着,“喃喃乖,趕緊閉眼睡覺覺,一覺睡到大天亮……”
喃喃閉着的眼睛卻并沒有睡,她輕輕拉住哥哥的手,像只不安的小野貓似的喃喃問道,“哥哥,是不是連你也覺得我是個煩人的小孩?”
妹妹有先天性心髒病,從一出生時仿佛就被下了注定要被江家人讨厭的詛咒,在這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家庭裏,雖然江寄北是男孩子,卻并不是真正的江家人,而母親後來懷孕生下妹妹時,在醫院裏寄北從來就沒有看到這個家裏的爺爺奶奶的片刻身影。
妹妹生下時是母親一手帶大的,她本身是個女孩子,又有先天性心髒疾病,他曾經親耳聽到這個家裏的爺爺奶奶還有姑姑說要不把這丫頭送給別人家養吧或者直接丢掉,免得給咱們江家招惹什麽晦氣。
是母親拼了命才将這樣孱弱的妹妹留了下來,他知道妹妹心裏的敏感,那是一種本能地自我保護機智的開啓,他不希望妹妹也如他一般活得像只處處碰壁的刺猬,所以他輕輕摘下耳塞,笑着對妹妹說道,“喃喃啊,是媽媽和哥哥的貼心小棉襖,哥哥喜歡你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會煩,喃喃快閉眼睡覺覺,哥哥也要睡覺了哦!”
喃喃一聽哥哥給她的這顆定心丸,立刻歡欣喜悅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小孩子就是這般,容易鬧情緒,也很容易被哄住,他總記得以前夏天的時候,他幫她從山裏捉回很多螢火蟲的時候,妹妹都會拍着小手快樂地跳着道,“哥哥好棒,哥哥是超人,哥哥是超人!!!”
他苦笑着,內心卻忽然泛起了一陣酸澀,他哪裏就是超人了,他連自己的母親和妹妹都保護不好,又何談來拯救世界,但是他知道,在妹妹的心裏,她一直把他當成一處避風港灣,所以即使這樣的日子再怎麽艱難,他也要咬着牙挺過去,他要努力學習,他要考上一所好的大學,然後找到一份好的工作,給母親和妹妹一份安穩有依有靠的生活。
這就是他所有夢想的來源,不需要誰的理解和傾聽。
因為妹妹晚上睡覺不安分,他總是會起夜好幾次給妹妹蓋好被子,妹妹體質弱,不能貪涼,所以他寧願就自己辛苦點,夜裏的時候母親過來看過,看着這小丫頭睡得很熟之後也決定不再抱回自己的房間。
寄北已經太久沒有和母親說過一句話了,自從上次和母親去阮諾的外公家掐吓以後,他在家還一直都是處于沉默不吭聲的狀态,繼父最看不慣他這樣,說跟只瘟雞似的讓人看着晦氣,不過也只敢背後嘀咕嘀咕,倒是母親一直很擔心他,怕他還沒有從驚吓中回過魂來,畢竟她也按照那個算命的老先生說的,找了寄北當天穿的衣服,然後對着東南的那個方向燒了,雖然兒子依舊不肯說話,但好歹燒是退下去了,她忙着田地的活,母子倆之間的交流竟就這樣被耽擱下來了。
雖然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但何秀蓮對于這樣一個不愛說話的兒子,很多時候的溝通對她來說也是一籌莫展的,她把造成兒子如此這般孤僻寡言的性格全都怪罪到自己的身上,她知道是她遇人不淑,嫁了那麽個男人,不能給寄北一個完完整整的家庭,也不能給他一個安穩的童年,然而再嫁,她依舊需要在另一個家庭裏忍辱負重,才能讓兩個孩子健健康康地長大。
其實寄北後來也沒有睡意了,第一是怕妹妹還要蹬被子他不能及時察覺而貪涼,第二呢,他覺得內心有一絲絲的煩躁,與其輾轉反側地數綿羊,倒不如起來借着臺燈微弱的光線溫補溫補明天的課程。
母親站在他身後不到一步之遙的距離,江寄北穿着白色的背心,因為瘦,他的兩側肩胛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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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

霸寵妖妃:獸王帝尊,輕點愛
誤闖美男禁地結果會怎樣?吃盡豆腐,占盡便宜,吃過抹嘴就跑呗!
她心狠手辣,殺伐果斷,愛錢如命。他霸道變态,腹黑無情,卻愛她如命。她怼上他,颠翻這片大陸。
她說,什麽都能商量,唯獨金錢不能。他說,擋她財路者,皆殺無赦!
“吃幹抹盡還想跑?我們一起啪啪可好?”美男追上來了。
她怒道:“不好,待我鳳禦九天,必然攪他個天翻地複。”
他笑:“那先來攪本尊吧!”她吼:“乖乖的老實躺好!”

重生醫妃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
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
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姐。”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