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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梁子一張櫻桃似的小蜜嘴,鵝蛋臉,白皮膚,最重要的是一個個眼睛都是水靈靈的,像江南水鄉裏的一彎彎清泉。

其實好幾次被表妹和二舅媽欺負的時候,她都起了從外婆家收拾衣服回家的念頭,但轉念一想,她又沒什麽錯,憑什麽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讓了她們母女倆,她就是要天天賴在外公外婆,就是要變成她們的眼中刺肉中釘,氣死她們。

阮諾雖然看起來軟軟糯糯的,像個十足的綿軟小可愛,但骨子裏卻有一種犟勁,就是別人期望她怎樣,她偏偏就不要讓那個人如願以償,尤其是她不喜歡的那些人。

她照常背着書包跟方柔還有二狗子哥哥一起去上學,路上偶爾會碰到表妹杜婷婷,她不搭理她,她便不會去搭理她,但一想到外公跟她說的那些話,阮諾又覺得似有點不該。

方柔看出了她心裏的那點小小的糾結,只溫柔地安慰她道,“其實有些東西是強求不來的,你也不要太勉強自己……”

她們表姐妹倆向來不和在瓜渡村的孩子眼裏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而且杜婷婷那向來嚣張跋扈驕縱的性格也讓瓜渡村裏的小孩子不大喜歡跟她玩,最最搞笑的是,自家女兒性格不好不合群,二舅媽竟然還能把罪名扣到阮諾的頭上,說是阮諾在中間挑撥離間,才讓自家的這個了不起的女兒處處受到排擠。

阮諾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還是緊随其後騎自行車過來的二狗子哥哥一句話總結的到位,“有其母必有其女,諾諾,我覺得你就是性子太好了,要是我有個表弟或者表妹這樣,我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打得他滿地找牙……”

方柔見他牛皮都快要吹到天上去趕緊拽了拽二狗子的衣袖,沒好氣地說道,“諾諾一女孩子家,你別整天都是打啊殺的教她,不是所有人都是靠武力去征服的……”

二狗子一貫粗莽慣了,被方柔這麽一通批評,他倒只是‘嗞’着嘴‘嘿嘿’笑着。

但阮諾心裏明白,說到底二狗子哥哥也是在為她鳴不平,況且是杜婷婷不肯跟她重歸于好,而并非是她故意找茬,相信通情達理的外公外婆了解到這一點之後也會去理解她的。

杜婷婷這一插暫且不提,因為提了也不過是給自己心裏添堵罷了,不過借着杜婷婷1你得我二狗子忽然想起阮諾的這一次發揮超常的期中考試,騎着車子有些屁颠屁颠地蹭到阮諾的身邊,然後打着車叮鈴賤兮兮地問道,“喂,諾諾,不過說句實話,你這一次數學成績考得這麽好,你确定你真沒抄?”

二狗子向來知道她幾斤幾兩重,打從上一年級時就跟他一樣不愛寫作業和看書,但到底女孩子在語感方面比男孩子好點,映射到學習成績上就是語文成績會稍微好點,這樣即使兩個人數學成績差不多,但阮諾的語文成績會稍微帶上點總成績,所以在成績這方面二狗子每每在班裏都是墊底,而阮諾卻還能混到個中下游。

按照正常情況下,這一次的期中考試數學卷子并沒有特別簡單,相反還有點難,阮諾拼了老命能考個及格的話也還在情理之中,可是這一次她阮諾也不知是走了什麽狗屎運,竟然考了八十五分,雖然八十五分并不是多高的分數,但是在二狗子看來,這簡直是有點不可思議了。

阮諾從數學卷子發下來那一刻就知道對她持質疑聲音的就很多,她知道二狗子哥哥不是在故意針對或是嘲諷她,畢竟當時分數發下來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有點不可置信,還好數學老師并沒有懷疑她作弊什麽的,只說阮諾這一次進步很大,還在家長會上特地表揚了一下阮諾,這讓每次開家長會一向老臉挂不住的阮爸爸也稍稍那麽揚眉吐氣了一把。

當時二狗子問阮諾的時候,她們騎車正好經過一個下坡,只見阮諾忽然松開車把手,雙手張開,在初夏略帶蜜甜香味的風中,像只展翅翺翔的小鳥,她眉頭一揚歡快地說道,“靠,姑奶奶我可是有原則的,就算考零蛋我也不會去抄,我有魔法棒,很厲害的魔法棒哦!”

見二狗子滿臉疑惑的表情,她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她是有魔法棒,而她的魔法棒就是她的夜禮服假面,只屬于美少女戰士水冰月的夜禮服假面,當然這是只屬于她和江寄北之間的秘密,二狗子能猜得到那才怪了。

阮諾騎得很快,方柔和二狗子也瞬間追了上來,此時其實離上早讀課還有将近半個小時,而且去她們華林小學的話是要先經過華林中學的,中學跟小學隔的不遠,但顯然初中生比她們小學生學習更為緊張一點,此時才七點鐘不到就聽得從校園裏傳來的陣陣如松濤般的讀書聲,阮諾很希望能快快步入中學的生涯,所以每當騎到中學門口的時候她都會一只腳撐地稍微停頓一下,她一停頓,方柔和二狗子都會跟她保持一致,阮諾把頭往學校裏一伸,然而這一次她竟然很幸運地看到了杜謙表哥,表哥應該是到校門外的小店買什麽東西。

杜謙比阮諾要大上一歲,因為學習成績好,直接跳了一級,現在是念初二,初二的學業到底比初三要稍微輕松點,阮諾猜表哥一定是到校門外的這個小店買什麽東西,所以她趕忙沖表哥揮了揮手,大聲地喊道,“哥……”

因為阮諾的聲音很有辨識度,杜謙一下就聽出來了,他瞬間沖阮諾就展示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杜謙人如其名,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一笑就如有林間清風徐徐吹來,令人看着心情都會格外地舒暢,因為難得有機會碰到這個小表妹,他也很興奮地回應道,“諾諾,怎麽來這麽早?”

因為要跟方柔和二狗子一起,所以阮諾每天來學校都挺早,甚至有時比杜謙還早,要不是杜謙因為鋼筆沒有墨水了出來買藍墨水,平時真的很少遇見,他想起方才剛到學校門口時還碰到了堂妹杜婷婷,不知是婷婷沒看見他,還是故意視而不見,反正他在背後喊她的時候,只見她腳一用力踩在自行車踏板上,頭一揚,瞬間就騎得沒影了。

相比于阮諾這個表妹,堂妹杜婷婷顯得太不懂事太沒禮貌了,二嬸很少去管束,甚至有時還在助長她的氣焰,譬如說家裏有親戚登門拜訪,偶爾作為長輩間的客套會誇阮諾或是杜謙幾句,婷婷就會小嘴一撅,雙手叉腰地不屑一顧道,“他們有什麽了不起的,哼!”

每當這個時候爺爺氣得半死,二嬸倒在旁邊一聲不吭的,逢人還淨誇自家的這個女兒潑辣有魄力,順帶貶一下姑舅家的那個小丫頭阮諾,說她老實沒用,長大了淨是給別人欺負的料。

對于二嬸,杜謙接觸不多,也不想做過多評價,但是杜婷婷的父親,也就是他的二叔,杜謙還是有點了解的,二叔性格憨厚老實,雖然看他平時悶不吭聲的像個鋸了嘴的悶葫蘆,但到底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那次他跟杜謙的父親在一起喝酒的時候,酒意微醺的時候才敢壯着膽子說家裏真是養了兩只母老虎,以前有一只母的就夠他受的,現在倒好,又添了一只小母老虎,動不動對他這個當爸爸的直吼,二叔也很想教訓這孩子,但奈何還沒輪到他怎麽說話,家裏那只母老虎就站出來直接滅了他說話的念頭。

雖然杜家還有很多事情杜謙不知道,但是當初二叔娶二嬸也是出于迫不得已的緣故,二叔和二嬸是通過別人介紹認識的,雖然二嬸長得還算可以,但性格着實是太過潑辣,二叔本來是不打算再相處下去了,但二嬸卻始終是死纏爛打的,二叔後來去外地打工,二嬸都有本事找過去,後來不知怎麽就懷上了孩子,二叔心善,畢竟是一個活生生的小生命,況且女人婚前打過胎到底名聲不好聽,所以二叔最終還是娶了二嬸。

先前二嬸沒過門的時候家裏還是風平浪靜的,可是當這個潑辣貨一嫁過來杜家瞬間就開始雞飛狗跳起來,杜謙的父母因為都是中學老師,學校給教職工分配了房子,所以很少住在老家,杜謙自然也很少回來,這才跟二嬸家免了很多紛争。

阮諾也很少能碰見杜謙表哥,所以見了自然就分外地親切,阮諾也很熱情地把自己的同行的同伴介紹給了表哥認識,她先介紹的是方柔,杜謙很有禮貌地伸出手來的時候,一向穩重篤定的方柔臉上忽然‘唰’地一下就紅了起來。

☆、先天性心髒病

也許是杜謙受父母影響較多的緣故,他對人向來禮貌有加,就算是簡單的陌生人之間的相識,他也會跟別人來個親切的握手,方柔阮諾和二狗子都是在村子裏野慣了的孩子,不過到底方柔多少會收斂點,但是有人向她伸出手來的時候,她還是很有禮貌地回了過去。

其實也只是短暫性地蜻蜓點水,方柔便收回了自己的手,她不知道別人是否看出了她的臉紅心跳,所以回介紹自己的時候,她的聲音弱弱的,帶着點女孩子特有的那份嬌弱和甜潤,“你好,我叫方柔。”

對于杜謙來說,方柔這個名字或許是陌生的,但是對于方柔來說,杜謙這個名字卻是如雷貫耳的,因為學習成績頂尖的好,加上父母又都是擁有着國家編制拿着鐵飯碗的人民教師,所以無論是論品行,身世還是學習成績,在瓜渡村老老少少的眼裏,杜謙都是出類拔萃的佼佼者,如今神一般的人物真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還是這樣一個品學兼優風姿綽約的男孩子對着她溫柔地笑,方柔的心想不跳動一下都難。

但是跳動歸跳動,方柔心裏還是很明白她和他之間那樣的距離,就像是站在谷底的一只醜小鴨望着藍天上飛過的一只白天鵝,也只有那麽一瞬間的驚豔罷了,接下來該怎樣還是怎樣,所以方柔很好地收斂起自己不該有的情緒,只是一直淺淺淡淡地笑着,很美,卻也很稀松平常。

把溫柔美麗的方柔給介紹完了,阮諾當然不會忘了向最最親愛的表哥介紹她最最親愛的小夥伴二狗子哥哥了,不過還沒等阮諾開口引薦,二狗子倒毫不含糊地自告奮勇起來,他先用大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下巴,然後跟審問犯人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杜謙,咝咝道,“喲,你就是咱瓜渡村大名鼎鼎的杜謙杜大學霸啊,百聞不如一見,今兒一見果然非同凡響啊!”

明明确實是誇贊對方的話,但阮諾聽着聽着怎麽就不大對勁了,空氣裏瞬間彌漫着一股濃濃的嫉妒味和醋酸味,阮諾知道,二狗子一向對成績好長得帥的男生就不待見,可是這濃濃的酸醋味

阮諾忽然在心裏暗自笑了笑,這家夥分明就是看方柔看杜謙的眼神不大對勁,在吃她表哥的醋。

一想到這,阮諾瞬間沖二狗子翻了個大白眼,沒好氣地啐道,“呸,哪有你這麽誇人的,不許亂說話。”

表哥本來臉皮子就薄,二狗子這家夥又是出了名的嘴毒不要臉,論嘴皮子功夫,阮諾知道表哥肯定玩不過他,況且以杜謙表哥溫潤如玉的性子,他壓根就不會領會到二狗子這話裏分明帶點挑釁的意味。

杜謙表哥是出來買東西的,阮諾自然不能耽誤他太長時間,況且早讀課的時間也快要到了,所以阮諾很有禮貌地跟表哥道了別,杜謙也很有禮貌跟他們一一道了別,不過就在臨到學校門口的時候,阮諾都覺得方柔似乎想什麽問題想得有點出了神,在他們三個人當中,方柔一有什麽小動靜,二狗子都快觀察地了如指掌,他覺得他心目中最最親愛的女神一定還在惦記着剛才那個小子,所以越想越生氣,連帶着阮諾他也不大理睬了,只一腳蹬在腳踏板上,風馳電掣般就飛奔到了學校的自行車車棚裏。

阮諾确實一直都覺得二狗子哥哥好得不得了,就是特別的小心眼,尤其在有關方柔感情這件事情上,簡直心眼比針尖還要小,一開始阮諾還有點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後來,她自己漸漸開始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明白,原來在愛情這件事情,誰都是天底下最最小氣的小氣鬼。

後來阮諾也問過方柔,問她是不是對她家的這個既聰明又英俊的表哥感興趣,方柔只是微微紅了紅臉,然後搖搖頭說,“我并沒有想過這些。”

她知道,她跟杜謙之間有着最不可逾越的雲泥之別,他優渥的家境以及衆星捧月般的天之驕子的尊榮,而她,那個風雨飄搖般的家庭,她知道父母在外面打工時早已離了婚,母親因為容貌出衆又禁不住誘惑,早早背叛了父親,她見過母親後來嫁的那個男人,油膩的肥胖身軀,一雙色眯眯的眼睛始終盯着她微微隆起的胸脯。

那是母親第一次帶她見那個男人,此後她再也不願意見她,母親說,這個男人有錢,她要什麽,他就能給她什麽,而你爸那個窮酸鬼,叫買雙好一點的還唧唧歪歪半天,分明就是不愛她。

方柔不知道該說什麽,她還能說什麽呢,眼前的這個滿是對過去生活嫌惡的女人卻已經是一個生了三個孩子的母親,而丈夫的節儉在她眼裏就是不愛她,她看着面前的這個渾身金燦燦滿眼物欲橫流的女人,心裏只覺得一陣陣悲涼滑過五髒六腑,讓她只想逃離。

她可憐着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男人,即使母親這樣的背叛,他都不停地在嘴裏念叨着,是他對不起金枝,是他沒用掙不到大錢,是他不能給孩子們一個完整的家和好的成長環境。

每當父親自責時,她都很想抱一抱這個男人,卻又真心實意地恨他的不争氣,為什麽他要那麽輕易就能原諒一個人的背叛,為什麽連自己的老婆都能拱手相讓給別人,到頭來卻說都是自己的罪責。

妹妹方筝問過她,姐,咱媽還會回來了?

當時她正在給家裏的瘟雞打藥水,瘟雞也許是因為被針紮着疼,在她懷裏不停地哀嚎着撲騰着,雞爪撓破了她的手,但方柔眼裏平靜地卻沒有絲毫波瀾,“她死了。”

她死了,本來是該悲傷的三個字眼,從她嘴裏說出來,卻仿佛多了一種解脫的意味,妹妹方筝吓了一跳,在她眼裏,姐姐就像是一個嚴肅而極度負責人的大家長,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她也很聽姐姐的話,然而待她回轉過身子再次看向姐姐的時候,她感覺到她眼裏有些許的淚光在閃爍。

也是想念母親的吧,哪有孩子不想念娘的,但像那樣的母親,不要也罷。

方柔不管是在方筝眼裏,還是阮諾眼裏都冷靜克制的出奇,然而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個無眠的深夜裏,在深綠色的蚊帳裏,她咬着手背哭到淚幹的心酸和無奈,她很想把母親帶回來,哪怕是她辍學出去打工養活這個家庭,她不想讓弟弟妹妹生活在一個懦弱無能不健全的家庭裏,然而她也是懦弱自私的,她不想放棄這個唯有讀書才能改變命運的唯一捷徑,她需要時間,需要長大。

既然關于杜謙表哥這件事,方柔自己都是搖頭否定的,阮諾也決定不再瞎摻合,而且以二狗子那重色輕友的性子,要是知道阮諾在給他心目中最完美無缺的女神牽紅線搭鵲橋,他恐怕連殺了她的心都有了吧!

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阮諾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繼續八婆下去為好,不過阮諾沒去找杜謙表哥,倒是沒過兩天,杜謙表哥竟然親自過來找她了。

表哥來找她的時候,阮諾正在跟同桌童瑤在編手繩,那時候,阮諾她們學校很流行編這種紅色的手繩系在自己的手腕上或是腳脖子上,三根紅色的緞子線,一根固定在中間,另外兩根像編辮子似的上下飛舞中,雖然阮諾平時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像根粗線條,但對于針線活這一方面倒是挺心靈手巧,不一會兒,一個成型的手鏈就被她編好了,單單是紅色的手鏈挂在手腕上倒顯得單薄的很,所以阮諾在編的過程中又加了幾顆小珍珠和小鈴铛,編好的時候,童瑤興奮地手舞足蹈道,“諾諾,你真棒!”

若是說阮諾上小學以來遇到的最幸運的事是什麽,那阮諾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遇到了童瑤這樣好的同桌,不管班上的人在杜婷婷的妖言惑衆下對她怎樣的不待見或是各種誤解,童瑤永遠都會毫不猶豫地站在她這一邊支持她,理解她,或許這就是好朋友的含義,就算全世界與你為敵,我也會站在你背後,給予你最無聲的支持和理解。

沒有人會知道,當所有人拿你當怪胎來看待的時候,有一個人會緊緊握住你的手,并告訴你你才是最棒的,這樣的鼓勵是有多重要,甚至很多社會上抑郁症患者要的也不過是那份感同身受和理解。

阮諾将編好的手鏈系到童瑤手腕上的時候,有坐在後面的同學用書本輕輕地搗了搗她,阮諾正好奇之際,有男同學對着她用手指往窗外指了指,乍一看到杜謙表哥的時候,阮諾還有點不相信,畢竟表哥是學業那樣繁忙的人,他幾乎就沒有來阮諾的班級來找過她,只有在去年暑假過完來班級報名的時候,表哥給她當了一次免費的人力車夫。

看到表哥的時候,阮諾當然是打心眼裏覺得高興,這種高興表現在臉上的時候就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她看到表哥朝她揮了揮手,便也不自覺地朝表哥揮了揮手,就像小時候父母把她送到表哥家來玩,舅舅舅媽都教課去了,表哥一個人帶她玩,怕她燙着或是怕她跌着,在廚房煮方便面的表哥會不停地喊她名字,而不管表哥喊她多少聲,她都會嘣脆地回一聲“嗳”,雖然只是呀呀學語的年紀,但那時的阮諾已然懂得人世界最珍貴的感情,便是親人之間的這份關心和愛護,她向來懂事,所以在杜謙的眼裏,他也是格外地珍惜這樣一個小表妹。

因為從教室出來的時候需要經過表妹杜婷婷的座位,雖然阮諾并不想跟她把局面鬧僵,但杜婷婷似乎就沒有要消停的意思。

有旁邊的女生不時地驚呼道,“喂,婷婷,那是你堂哥吧,長得可真帥!”

杜婷婷當時正大腿翹着二腿地塗着指甲油,紅紅的指甲油塗在她黑不溜秋的手指上,像個極為滑稽的小醜,阮諾懶得多看她一眼,卻聽到她輕蔑地“哧”地一聲在耳畔清晰地回響,“帥有個屁用,還不是一個抱着藥罐子跑的病秧子……”

表哥确實樣樣都好地沒話說,然而就是因為先天性心髒病的緣故,表哥的臉色确實始終沒有他這個年紀的紅潤和肆意的活力,表哥患有心髒病這回事在杜家所有人眼裏都是諱莫如深的,就算是阮諾那着三不着調的二舅媽都不敢在外面亂嚷嚷,就是怕給內斂而文靜的杜謙帶來傷害,然而杜家人小心翼翼呵護的這一切,竟然被杜婷婷這個蠢貨一口就說出來了。

按照平常的情況,阮諾對杜婷婷的相處原則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杜婷婷偶爾多侵犯她一點,阮諾都可以忍,但是在杜謙表哥這方面,她比誰都更要小心眼,更愛斤斤計較,因為是她崇拜并且愛着的人,她容不得任何人的侵犯,所以在杜婷婷轉而還要說更難聽的風涼話的時候,阮諾忽然裝作毫不經意地蹭倒了杜婷婷面前的那瓶指甲油,只聽"轟咚"一聲,紅如鮮血般的指甲油瞬間就潑灑到了杜婷婷的衣服上。

杜婷婷先是一驚,既而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狼狗似的瞬間蹦了起來就朝着阮諾狂吠道,“姓阮的,你幹嘛呢你?!”

阮諾本來還想裝模作樣地跟她說一聲對不起,畢竟表哥就站在教室外面,她不想讓表哥看到這一幕,但看到杜婷婷如此嚣張的氣焰,阮諾瞬間就斷了這樣的心思,她也雙手一叉腰,下巴一揚,傲嬌地說道,“我就這麽樣了怎麽滴,有本事你跟老師說去啊你!”

阮諾也覺得自己現在似乎有點無理取鬧的意味,但餘光瞥到好幾個同學投過來的贊許的目光和豎起來的大拇指,阮諾瞬間便覺得戰鬥力滿滿。

一起生活了十幾年,阮諾自然很是了解自家的這個小表妹,別看她在家人面前在同學面前傲的跟只野公雞似的,但在老師跟前卻最會讨巧賣乖,最會裝三好學生,學校明文禁止學生染頭發,穿高跟鞋,擦口紅和抹指甲油,想在老師跟前充當好學生的杜婷婷當然比誰都知道,所以平時也只敢在老師的視力範圍以外偷偷摸摸地塗塗,如今被阮諾抓個正着,她才不會傻到去自投羅網。

眼瞅着自己很快就要落于下風了,一向強勢過頭的杜婷婷忽然氣得呼哧呼哧的,甩手就要給阮諾一巴掌,阮諾慌忙躲閃,卻腳下一扭,眼瞅着就要摔倒的她,背後卻傳來了一股奇異的力量支撐着她,驚慌之中她聽到那個人的聲音溫潤如細雨,卻帶着輕微地斥責,他說,“婷婷,別鬧了。”

☆、拼命十三妹

顯然杜婷婷是不服氣的,她作勢甩掉杜謙攥住她的手,順道推了他一把道,“要你管!”

說是這麽說,再怎麽要強,到底是個女孩子,被班上這麽多同學圍觀,她惡狠狠地看了阮諾一眼後,推開人群,一個人跑到廁所哭去了。

阮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确實做得有點過分了,她回頭看了一眼表哥,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哥’以後,杜謙輕輕揉了一下她的頭發說道,“沒事,她需要一個人靜靜。”

人都說阮諾是幸福的,你看又有長一歲的表哥的寵,又有小一歲的表妹在屁股後天黏着的可愛和乖巧,從小到大,表哥的寵她确實是看到了,至于所謂的那個表妹的可愛和乖巧……反正長這麽大表妹哪裏可愛了哪裏乖巧了她沒看出來,倒是驕橫跋扈,無理也要攪三分的小公舉形象被她演繹地活靈活現。

表哥說讓杜婷婷一個人去靜一靜,阮諾覺得還是挺有道理,畢竟按照杜婷婷那種睚眦必報的性格她覺得似乎也不能一下子把她逼得太緊,阮諾點點頭,繼而沖着杜謙有點好奇地問道,“哥,你是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也許是怕教室裏講話有點不太方便,杜謙将杜婷婷的那瓶被阮諾打翻的指甲油瓶重新扶了起來似有些疲憊地說道,“我們去外邊說吧!”

其實杜謙來找阮諾就是為了這兩個小表妹之間的事,作為三個小孩子之中他年紀最大,也最穩重的緣故,爺爺是對他寄予厚望的,畢竟作為長輩,最喜歡看到的還是家人之間的那種和睦融洽,和孩子們無憂無慮地承歡膝下,但因為有阮諾二舅媽和杜婷婷的存在,杜家總是一片烏煙瘴氣。

至于二舅媽的蠻不講理,杜家人一致認為那已經是不可扭轉的事實了,畢竟二舅媽從小又不是在杜家長大的,阮諾曾聽上大學的姑姑說過,二舅媽的娘家真是沒一個是講理的,以至于阮諾的二舅對那個丈母娘家是失望透頂,逢年過節就是禮節上礙不過去必須過去一下,否則二舅從來是不去的,至于更奇葩的是二舅媽娘家的那個親弟弟,整齊游手好閑不學無術不說,還伸手問阮諾的二舅要錢,阮諾的二舅是個老實人,別人一哭鼻子淌眼淚的他就受不了,确實給過好幾回,褲兜底都掏空了,誰知自家的這個小舅子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一旦有一次要錢沒要到,他便在外面到處造謠,說阮諾的二舅是個摳鬼,一副他才是受害者的姿态。

一說起二舅,阮諾就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感覺,當然這是基于晚輩對長輩的一種敬重和心疼,在生活上,他真是過得比誰都樸素比誰都艱辛,掙的錢除了吃喝上和偶爾抽點煙喝點小酒,他真是一分不少地交給了自家的那個老婆,可饒是這樣,阮諾的二舅媽還說自己命苦,沒找着個好老公,別的女的動不動買貂皮買金戒指金項鏈,她卻只能穿穿破衣爛衫,戴戴破銅爛鐵。

杜婷婷打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雖說二舅媽教不出個什麽好苗子出來,但好歹有阮諾的外公外婆在旁邊,對待教育孩子上面老一輩确實是寵溺,但在長規矩立禮儀上面,他們從來都不會太過于放縱孩子的任性,譬如說,吃飯的時候,不管是阮諾,還是杜謙或是杜婷婷,只要誰抖腿或是不扶碗吧唧嘴被外公看見,就一定是一拐杖過去,不過打歸打,外公可是極有分寸的,阮諾的外婆要稍微仁慈點,但教育孩子這上面,她永遠都跟外公站在統一戰線上。

按理說,這樣的教育方針下杜婷婷再怎麽長偏也不應該偏到哪裏去,可事與願違,杜婷婷該怎樣任性還是怎樣任性,該怎樣撒潑還是怎樣撒潑,就這未來可欺的小潑婦形象,不光阮諾很頭疼,作為杜婷婷唯一的堂哥,杜謙也很頭疼。

此時正是下課間隙,三五成群的男生們鬧騰在一起追逐嬉戲打鬧着,本來小學教學樓的走廊就非常窄,男生們個子蹿得快力氣又大,打鬧起來沒個分寸,摔一跤撞到女生身上連牙齒都能撞斷,阮諾平時不喜歡在這些男生中間穿梭,除了尿急憋得架不住要去上廁所,否則下課間隙的大部分時光,她都是在跟同桌童瑤不是在折紙就是在編手繩。

作為表哥的杜謙,他怕表妹也會被這群男生撞到,所以他一直是走在前面開出一條道來然後緊緊地拉住阮諾的手腕,就像小時候,不管是走羊腸小道還是寬闊的大馬路,他都會緊緊地牽住阮諾的手,生怕有個什麽閃失,阮諾就不見了。

他打小就有這樣強烈的責任感,也許是受身為人民教師的父母潛移默化影響,他們永遠的教育方針就是你是一個小小的男子漢了,要男兒有淚不輕彈,要男兒膝下有黃金,不可以哭,不可以鬧,有什麽需求就講出來,別用眼淚卻博得別人的同情,那樣是最懦弱的表現。

确實,杜謙長這麽大,不敢說對父母是百分之百地言聽計從,但絕對沒有出現過像阮諾或是杜婷婷那樣公然忤逆父母意願的情況,父母給他報數學奧賽班他便努力攻克難題,父母讓他學鋼琴,他便努力去記鋼琴琴譜,這樣聽話乖巧懂事的孩子當然是普天之下所有父母們最樂于接受的,然而阮諾的外公卻總說,這孩子确實是穩重有餘,卻總感覺少了那麽點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該有的那份活潑和淘氣。

或許誰的成長都是有缺失的,即使優秀如杜謙,他也有別人所不知道的那份煩惱和苦痛,不過不管怎樣,杜謙表哥在阮諾眼裏,永遠是她最敬愛最優秀的哥哥,那就夠了。

阮諾看着把自己攥的緊緊的表哥,忽然‘噗嗤’一下笑了起來,這笑聲裏充滿了歡欣和喜悅,她眯着眼睛調侃道,“哥,我都這麽大的人了,你還怕我被拐子拐了不成?!”

杜謙回過頭來,用另一只手輕輕地敲了敲阮諾的額頭,然後眼神裏充滿了寵溺和呵護,他說,“你就算大成老太婆了,在你哥我眼裏,你永遠都是個小屁孩,”他似乎覺得這嘴仗打得有點不過瘾,複又回過頭來朝着阮諾壞壞地做了一個鬼臉,“而且還是個拖着兩行鼻涕的小屁孩。”

杜謙很少會這般開誰的玩笑,除了跟表妹阮諾在一起,他才仿佛找到了那個埋藏在內心深處最肆意枉然的自己。

不過阮諾也不是個好惹的主,她見表哥笑得燦爛,忽然傲嬌地一撅嘴,翻了個巨大無比的大白眼道,“哼……我才沒有拖鼻涕呢!”

她小時候真是比誰都愛幹淨,白色的公主裙穿在身上一天都不帶髒的,即使偶爾感冒了流鼻涕,她也會随身帶着一個手絹子,倒是二狗子哥哥那家夥最不愛幹淨,時常兩行濃濃的鼻涕挂下來,他也不擦,只等鼻涕流到嘴邊上,他一吸氣,把整條鼻涕都完完整整地吸到了嘴裏去……

嘔……阮諾一想到這畫面就忍不住要作嘔,杜謙還以為她哪裏不舒服,阮諾也只好強忍着自己肚子裏的笑意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我只是想到了某個不堪入目的畫面……”

到底沒忍住,還是’噗嗤’一聲狂笑了出來……

杜謙被自家的這個表妹搞得是一頭霧水,不過看着她安然無恙還能笑得出來,想來他心裏突然壓着的一塊石頭也瞬間掉了下去。

杜謙跟阮諾去的是學校附近的一家蛋糕店,此時正是下課的時候嘛,店裏還有三三兩兩的小學生在買蛋糕吃,因為甜的東西本身對小朋友來說就極具誘惑力,所以有些同學壓根等不及到班級裏去就忍不住剝了蛋糕外面的那層薄薄的塑料膜大快朵頤了起來。

阮諾喜歡吃這家店裏的那種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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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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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

暴君寵妃:夫君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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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路玩的深,誰把誰當真?
她是驕橫跋扈的公主,他是冷傲暴虐的國君,她誘拐敵國後被侵犯,殺他妻妾,滅他子嗣,卻寵冠後宮……

霸寵妖妃:獸王帝尊,輕點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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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闖美男禁地結果會怎樣?吃盡豆腐,占盡便宜,吃過抹嘴就跑呗!
她心狠手辣,殺伐果斷,愛錢如命。他霸道變态,腹黑無情,卻愛她如命。她怼上他,颠翻這片大陸。
她說,什麽都能商量,唯獨金錢不能。他說,擋她財路者,皆殺無赦!
“吃幹抹盡還想跑?我們一起啪啪可好?”美男追上來了。
她怒道:“不好,待我鳳禦九天,必然攪他個天翻地複。”
他笑:“那先來攪本尊吧!”她吼:“乖乖的老實躺好!”

重生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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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
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
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姐。”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