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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邬喬帶着程令時往校外走,一路上,全都是學生。
這個點正好下課,到了晚飯時間,來來往往的自行車也不少。
空氣中偶爾漂浮過的晚風,掠過身上,帶起一陣舒服的涼意。
程令時接完那通電話後,兩人之間有些沉默。
還是她開口問道:“原來你跟秦鐘教授認識啊。”
“他跟容恒是大學同學,最近他想做工作室,便挂靠在時恒下面,”程令時想了想,還是解釋說:“容恒就是時恒的另一個創始人。”
邬喬點頭:“我知道,時恒建築所就是你們名字命名的嘛。”
程令時的時。
容恒的恒。
邬喬倒是有些羨慕容恒,最起碼,他的名字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程令時放在一起。
“不是。”程令時漫不經心道。
邬喬一怔,忍不住問:“時恒的恒,不是容恒的恒?”
程令時挑眉,微拖着尾音,懶洋洋說:“時恒建立之初,我們的目标,便是讓我們所設計的建築,在時間裏成為永恒的藝術。”
“只是湊巧撞上了容恒的名字罷了。”
邬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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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可以?
還能這麽解釋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
不過邬喬這會兒,倒是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她說:“所以你昨天知道我的成績,還有那些競賽履歷,也是秦老師告訴你的嗎?”
程令時:“嗯。”
難怪呢。
昨天邬喬沒來得及問,剛才他提到秦鐘,讓邬喬也想起程令時說的話。
他對自己的成績以及參加過的競賽,居然了如指掌。
确實是有些太奇怪了。
大概是之前他們在學校重逢後,程令時之後又去問了秦老師吧。
可能他也會好奇,她在大學裏的情況吧。
這個小小的念頭,讓邬喬腳步陡然輕松。
大學校園裏種植的樹木花草繁多,正值初夏,傍晚的空氣裏,都漂浮着清淡香味。
邬喬問道:“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說完,她又搶着說了句:“千萬別說随便。”
程令時被她逗笑,嘴角輕扯,悠然道:“你們學校附近,有什麽推薦的?”
“那可多了。”
邬喬走在他旁邊,說道:“我們學校隔壁有一條美食街,號稱沒有一個人能空着肚子從那條街走出來。”
“那就過去。”
程令時話音剛落,突然他伸手攥緊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身邊。
邬喬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瞬間僵住。
壓根沒注意到周圍。
而不遠處一聲驚呼傳來:“小心。”
邬喬想要回頭,可是一只寬大手掌輕輕覆在她的後腦,溫熱而又力量。
讓她整個人只能被動,撞見他的懷裏。
瞬間,男人滾燙的氣息,鋪天蓋地籠在她周身。
感受到他溫度的同時,邬喬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
汽車從零加速到百裏的時間,尚且需要幾秒。
而她的心跳從平穩到劇烈跳躍,卻只在瞬息之間。
‘砰’的一聲,近在耳畔,是手掌将籃球拍回去的響聲。
邬喬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他們剛才正好一片籃球場附近,這塊是老籃球場,并沒有護欄,所以籃球直接飛了出來。
險些砸到路過的邬喬。
差點闖禍的男生,隔着灌木叢喊道:“抱歉,抱歉,你女朋友沒事吧?”
女朋友……
邬喬下意識張嘴,卻莫名被自己嗆到,急咳了幾聲。
吓得對方連連說道:“我這籃球也沒砸到她啊?她沒事吧?”
邬喬聽着對方着急的聲音,心底無語。
放心,我不碰瓷你。
倒是程令時垂眸,見她被咳的憋紅了臉,低聲一笑:“被吓到了?”
邬喬:“……”
她沒有,她就是被自己口水嗆到了。
可這個理由,好像也沒好到哪裏去。
還是程令時重新擡頭,看着抱着籃球的男生,淡淡說:“以後打球小心點,我家小孩這樣的不經吓。”
“對不起啊。”男生又大喊了一聲,這才離開。
邬喬在他們說話間,微擡眼睑,就瞥見他緊繃的下颚線,過分立體而瘦削的輪廓,顯得有些硬朗。
待程令時收回目光,邬喬立即垂眸。
視線不覺間,落在了他垂在身側手掌上。
他的手掌很寬大,手指修長,指節骨骼瘦削分明。
腦後被他手指壓着的觸感,依稀還殘存着。
直到程令時低聲說:“走吧。”
邬喬這才回過神,她跟在他身後。
她偷偷打量他的背影,想起剛才靠在他胸口時,頭頂好像抵到了他的肩膀。
以前她好像只到他的胸口。
第一次見他時,他好像就已經這般高了。
是她長大了。
兩人剛走出幾步,程令時低聲說:“你長高了。”
邬喬瞬間僵住,連手腳都差點不知道怎麽擺。
就像原本只是藏在自己心底的小心思。
突然被看穿。
程令時停住腳步,回頭看着站在原地的邬喬:“說你長高了,也不開心?”
“你以後別再叫我小孩了。”邬喬低聲說。
程令時挑眉,微拖着尾音,帶着些許戲哄:“那應該叫你什麽?早早?”
邬喬板着臉:“令時哥,我有必要提醒你,我二十三歲了。”
早已經不是被叫小孩的年紀。
程令時回頭,看着她認真的表情,半晌,語氣悠然道:“怎麽辦,哥哥都已經到焗頭發的年紀,還不能這麽叫你嗎?”
“……”
邬喬肯定,她這輩子都沒見過,比程令時還會記仇的男人。
果然,她就不該為了遮掩偷看他的事實,而胡說八道。
*
兩人往校外走的時候,遇到學校建築時,邬喬也會提兩句。
而走到學校明德食堂外面時,邬喬指了指說道:“這個食堂是學校裏面最好吃的,我以前經常來。”
現在因為要實習,她已經很久沒在學校吃飯了。
“那就去這裏吃吧。”程令時淡淡道。
邬喬驚訝:“你想去?”
程令時無所謂說:“反正去哪兒吃,對我來說無所謂,你不是說這裏好吃,就去這裏。”
邬喬想了下,校外的那條美食街,都是小龍蝦、燒烤、火鍋這些東西。
可能程令時确實不喜歡。
于是她便帶着他,一起去了明德食堂。
食堂是這幾年剛投入使用,整體布局以白色為主,窗明幾淨,在這裏用餐也心情愉悅。
而且食堂裏的餐椅,也不是慣常所見的那種椅子。
原木色長桌,配上原木色椅子。
頭頂是一整排古風式吊燈,黃色圓筒燈外罩着镂空竹木罩。
整體風格淡雅溫馨,倒不像是普通大學食堂。
程令時站在門口,幾乎是一眼,就将食堂裏的設計收入眼底。
邬喬見狀,立即說:“我們學校食堂怎麽樣?”
“還不錯。”
聽到這句挺平淡的誇贊,邬喬心底莫名開心了起來。
畢竟這可是來自程令時的誇獎。
建築界能讓他誇贊的設計,應該不錯吧。
邬喬心情愉悅的帶着他,去了窗口。
食堂阿姨:“小姑娘,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邬喬回頭看他。
程令時看着窗口後面,琳琅滿目的佳肴,倒也一時挑不出來。
最後他無奈道:“你是地主,你決定。”
邬喬想到他也是第一次來食堂,便愉快決定:“阿姨,糖醋小排、毛蟹年糕、辣子雞、白灼青菜,還有……”
“夠了。”
程令時及時打斷她,他偏頭看着她:“哥哥只長了一個胃。”
邬喬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轉頭對阿姨說道:“再來兩份炒飯。”
待付錢的時候,邬喬從兜裏掏出飯卡遞過去。
阿姨習慣性的說了句:“小姑娘刷卡喲。”
邬喬下意識,朝程令時看過去,就見他果然微挑眉。
“他沒飯卡。”邬喬知道人家就是順嘴一說,但架不住程大建築師一顆驕傲的心。
可她剛說完,就聽程令時理所當然道:“沒辦法,小姑娘非要請客啊。”
邬喬:“……”
食堂阿姨大概也沒見過人模人樣的大帥哥,居然能把軟飯,吃的這麽理直氣壯。
好在兩人很快端上飯菜,找了個幹淨位置。
這個時間正是飯點。
周圍坐滿了學生,整個食堂鬧哄哄,有種校園裏特有的生機勃勃。
邬喬一邊吃飯一邊小心打量對面。
他夾了糖醋小排,又夾了一塊。
果然,他還是喜歡吃酸甜口的東西。
“我們的糖醋小排,特別有名,”邬喬語氣裏透着幾分自豪。
程令時淡然說:“沒你做的好吃。”
這麽簡單一句話,足以讓邬喬靜默。
許久,她低聲說:“你還記得啊。”
當初在清塘小鎮的事情,原來不止她一個人還記得。
這頓飯吃的還算愉快。
哪怕是程令時,餐盤裏的飯菜都吃的幹幹淨淨。
兩人将餐盤放回去後,走出了食堂。
邬喬也不知道要去哪兒,就随意往前走,走着走着,身側的人突然停下。
她停住,正要問,看見不遠處的印信堂。
這是T大最為重要的一棟建築,幾乎是與T大的建校史相當,走過風雨百年。
印信二字,取自T大兩位極為重要老校長的名字。
“印信堂的修繕工作即将重啓,”程令時突然說道。
邬喬詫異:“難道是由時恒來主持這次的修複工作?”
程令時搖頭:“不是。”
“不過那個人你也熟悉,”程令時也沒賣關子,說道:“是秦鐘。”
邬喬這就不奇怪了,她說:“秦教授是專門做古建築修繕和改造的,他上的古代建築史課,我一直很喜歡。”
“你知道為什麽秦鐘會突然要将工作室挂靠在時恒嗎?”程令時問道。
邬喬愣了下。
程令時:“因為只有時恒,才能幫他拿到這個項目。”
秦鐘的能力,毋庸置疑。
但是他太年輕了,只是T大的年輕學者,在國內名氣自然不如其他古建築屆的大拿。
因此學校對于将這麽重要的修繕項目,交給秦鐘還是有些猶豫。
特別是這次修繕工作,是從校友會開展籌募活動。
學校的校董、校友會都對這次主持修繕的設計師有各種意見。
跟秦鐘不同的是,時恒乃是國內最出名的建築事務所。
創始人程令時,更是首屈一指的明星建築師。
時恒建築所拿到的項目,不少都是地标級別的,想要拿到一個古建築修繕項目,易如反掌。
秦鐘加入時恒建築所之後,順利拿到這個項目。
到時候,對外宣傳,打的也是時恒建築所的名號。
邬喬怔在原地,有些不懂,為什麽程令時要跟他說這個。
程令時遙望着不遠處的印信堂,終于轉頭望着邬喬:“建築行業确實是由男性主導的,作為女性建築師想要在這個行業裏成功,不僅要靠天賦,靠努力,還會承受比男人更多的挫折。”
“我雖然無法打破這個行業的桎梏,但是在時恒,所有的設計師,都會得到相同的機會。”
“而且時恒會給你更廣大的舞臺。”
邬喬睜大眼睛望着他。
心底仿佛有個地方,被照進了一束光。
兩人之間,安靜而沉默着。
暮色降臨後,主幹道兩邊的路燈點亮,不遠處不斷傳來各種聲音。
蟲鳴鳥叫,人聲喧嘩,自行車鈴聲。
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明明那樣繁華熱鬧,可是邬喬心底的那個聲音,反而越來越響。
他們兩個仿佛與周圍隔絕開來。
直到程令時垂眸看着他,喊道:“邬喬。”
聽到他這麽鄭重其事的聲音,邬喬心髒被重重一擊,猛地擡頭。
“我呢,從來不好為人師,也沒收過學生,”程令時盯着她,烏黑眼瞳,比周圍的暮色還要深遠悠長,“但這是我第一次想試試。”
邬喬怔怔看着他。
說不出一個字。
程令時微微靠近她,眉眼間充斥着肆意飛揚,一如年少時那般輕狂:“我會教導你,我也會親眼看着你,成為一名真正的建築師。”
這一刻,周圍的聲音都被隔絕。
唯有他的聲音,那樣清楚。
“所以,”他望着邬喬的眼睛,微頓了下,聲音從未有過的溫柔,“邬喬,到我身邊來。”
我們一起建造一個理想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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