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真身
拿起眉筆,用左手托起下巴,仔細看着另一邊的眉形,筆尖在空氣中停頓良久,再一筆拖過,修長而飛揚。
“你畫過?”筆法不錯,倒是不像第一次的樣子。
“沒有。”搖搖頭,又皺起眉,“我記得沒有。”
“你怎麽會失憶?”扣住他的手腕,脈搏沉穩有力,證明令狐沖此刻身體狀況非常良好,絕非疾病所致,外傷的話,也早就沒有影響了。
“不知道,只是聽說因為思過崖上下雪,無意間摔倒的……他們都說我摔壞了腦子,不過我看也沒什麽影響。”一邊說着一邊也用手指去蘸上細細的胭脂,抹在小娘子臉上,“小娘子,和你說你可別生氣。”
“說吧。”
“思過崖是不許外人去的,我每天一個人在上面,只有六師弟按時來送飯,就一直以為他是跟我最親的。但是他說,我和小師妹走的更近,可是我只在剛失憶的時候見過她,後來就再也沒見過,這怎麽能是最親的呢……後來聽說好像是小師妹和林師弟走的很親近,我知道六師弟說這話肯定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人家兩情相悅是好事。也許跟她過去關系不錯,但是現在我不記得她,她對我也沒感情了,那麽就做普通的師兄妹是最好的。”
金線筆斜斜拖出來了一些,只好用幹淨的小拇指擦掉,再重新用筆沿着原來的痕跡畫起來。
“我想既然是華山派的首徒,還是練劍比較重要,這半年來的劍術好了不少,但是師父師娘似乎有什麽不滿意一樣,總是叫我多去照顧小師妹和林師弟,可是他們兩情相悅,我怎麽能去參合呢,有時候覺得離開也不錯,誰也不用管,一個人開個小酒鋪,有人的時候陪着客觀一起喝酒,沒人的時候就抱着酒壇去城裏看熱鬧,可惜師傅師娘一定不願意。”
“你就沒有想過成家立業?”沉默良久的小娘子忽然擡頭,黑色的眼睛恰逢天色晦暗,顯得格外深沉,令狐沖沒看懂小娘子的意思,只是想了想小娘子說的話。
拿着金線筆,目光渙散,踟蹰良久,才釋然一笑,“這事要看緣分的,再說我這樣的江湖浪蕩子,看得上人家,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之前六師弟說我會接任華山派,但是現在看來應該是林師弟更合适,況且我這樣的人做事随心所欲不拘形式,自己都管不好,怎麽說得上去做華山派掌門!”
“小娘子,”令狐沖這才注意到小娘子低頭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只是心情不大好的樣子。“和你說這些你煩了吧?其實我也沒想那麽多,今朝有酒今朝醉,江湖人,刀槍劍影,實在是累,管好眼下便好,只是小娘子問得時候,不知怎麽就這許多唠叨!”
“哎呀!”一聲低低的驚呼,主人似乎是意識到出了什麽錯,卻也不敢伸張的樣子,令狐沖笑着說到,“小娘子,我可做了壞事了!”
“嗯?”有着幾分疑問的拿起小小的青銅鏡,臉頰的脂粉淺淺的一層,之前用金線筆繪出的牡丹此刻在令狐沖手下被扭曲成一朵喇叭花,沒有雍容華貴,倒是多了幾分俏皮。
“小娘子你看我這雙手,耍耍劍還行,拿起畫筆簡直是要人命,還是趕快擦了吧,免得丢人現眼!”一邊說着一邊拿起濕布,真的就要抹掉。
握着令狐沖的手腕,慢慢開口,“留着吧,我覺得挺好。”
“啊?”
九式而已,本來一天就能解決的事情,因為小娘子不慌,才拖了三天。期間楊蓮亭又來了一次,當然這次令狐沖依舊被趕回小屋子裏,而且連偷看的機會都沒有。
好吧,當然知道小娘子不是一般人,自有打算;當然知道那個什麽蓮功夫淺薄但是手裏有權,惹起來很麻煩;當然知道這裏雖然是小她的住所但也是黑木崖上,不能亂闖……通通都知道,但是乖乖待在小黑屋裏,那是隔壁大傻養的二毛,絕對不是我們生性不受拘束的令狐大俠……
既然不能直接闖出去,但是在裏面翻翻撿撿還是可以的……自己的房間裏面不只有裏間,裏間裏還有暗道,暗道裏還有糧食錢財,把東西拿在手裏一掂量,幾百兩銀子出去混個一年半載都可以,只是,只是拿着錢走地道跑路這種事,令狐沖是決計做不出來的,依舊從暗道裏爬了出來。
“小娘子?”從地道裏出來,就看見小娘子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正看着自己,“他這麽快就走了?”
“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為什麽你會在洞裏?”輕輕抿了一口茶,高高在上的俯視着。
“好奇而已,你不讓我出去,只能在裏面走走看看,結果就發現居然還有這個坑。”跳出來抖一抖身上沾到的灰塵,“小娘子,這是給你準備的?”
“如果你直接走這條道,黑木崖山腹就又多了一句枯骨。”合上盞蓋,笑眯眯的說到。
“小娘子,你果然夠狠!”點點頭,的确,一般準備逃跑的人,看到那些東西都會覺得這是為主人建的逃生場所,原來恰是看穿這一點設下的陷阱。“不過,為什麽告訴我?”一般來說,這種陷阱應該好好保密的吧。
“你不會上當,告不告訴你都無所謂。”随意将茶盞放在一旁,一臉的雲淡風輕,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樣。
“小娘子,要是我真上當了,死在這裏面,你會可惜麽?”令狐沖也找個椅子,趴在椅背上,滿是期待的看着眼前人。
“那是你死有餘辜。”滿不在乎的立答。
“小娘子……”長長嘆出一口氣,才幽幽說到,“要是有一天我被殺了,絕對是死在你手上。”
“若是想要你死,你能活到今天?”讓你活命是給你的恩賜……小娘子臉上挂着這樣的笑容。
“那是因為你覺得你想拿我的命什麽時候都可以,不必急于一時。”令狐沖聳聳肩,滿是無所謂的說到。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小娘子低下頭,很認真的在想令狐沖剛剛一番話,的确,憑自己的無辜想要殺了令狐沖雖非易如反掌,卻也不是什麽難事,況且這人對自己完全不設防。
“小娘子?”令狐沖湊近他耳邊又叫了一聲。
“什麽事?”轉身,不着痕跡的遠離那張臉。
“小娘子,你怎麽忽然就發呆啊,可沒見過你這樣,我又說錯了什麽?”令狐沖也不再緊追,只是有些好奇的問了一下,畢竟自己對小娘子的脾氣始終摸不透。
“沒什麽,該吃晚飯了。”
“他走了?”
“走了。”
寥寥幾句,兩個人都不在開口,悶頭吃着飯,現在兩個人的話是越來越少,令狐沖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你還是急着回去?”小娘子當然知道這人是越來越着急了。
“嗯,畢竟這麽多天了,反正我的劍法你也看得差不多了,我再留在這也沒用了。”身體最近一直氣行不暢,內力也有阻滞之象,看樣子自己是中了什麽毒,慢性又隐秘的。
“這麽急着走,蓮弟來的時候你又生什麽氣。”小娘子索性放下了筷子。
“這是兩件事!”令狐沖不滿的喊了一句,想了想,又補充到,“其實也是一件事。”
“小娘子,他是真的不配你,除了長得還看得過去,武功性子都不配你,但是你要是非要堅持,別人也管不了,今天你叫我不許出去,我也就沒出去,但你還是,換個人吧。”
“你真的要走?”似乎根本沒聽到他剛才在說些什麽。
“嗯,已經耽誤很多天了,這裏不是我該待得地方。”
“你要去哪?”
“不知道,下山之後我會去打聽師傅他們的下落。”令狐沖說到這裏不再吱聲。
“你下不去的。”小娘子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也沒什麽特別,但是沖着這一句,令狐沖偏偏上了犟脾氣,什麽叫下不去?這山崖自己爬的上來還下不去?
當天晚上很平靜,什麽也沒有發生,令狐沖吃的飽飽的,睡得香香的,簡直比第一天來的時候休息的還要好,一直睡到太陽照屁股才起來。
醒來看到又是一碗粥,也不懷疑,吃了個幹淨,看着老婦人進來收拾,很幹脆的離開房間,走到懸崖邊上,準備像前幾次那樣翻下去。
“原來你要走這邊。”淡淡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令狐沖不用轉身就知道是誰。
“是啊,你以為呢?”
“那邊的路更加平坦。”不消說,當然是黑木崖另一面日月神教教徒走的路。
“那不是我該走的路。”明白小娘子的意思,當然也更清楚那邊的路上定是有不少埋伏。
“我說了,你下不去的!”語氣裏明顯有着幾分怒意。
“呵呵,你是說了,你說了又怎麽樣?你說了我就要聽?”令狐沖更覺得莫名其妙,冷冷的開口反問。
“就憑本座是日月神教的教主!”小娘子早已不耐煩,也不再隐瞞,本來就是無意,只是一開始的誤會,誰都無意戳破。
“果然!”閉上眼睛,無奈的說了一句怔怔後退了兩步,又長嘆一聲,“果然!”又點點頭,若不是日月神教的教主,又怎麽敢在黑木崖上說出“誰也不敢動你這種話?”也許知道這裏是黑木崖的時候,自己就已經猜到了,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東方教主,你動手吧!”既然對方是日月神教的教主,那麽說什麽也容不下自己這個華山派的徒弟吧!
“你不反抗?”知道無謂犧牲麽?
“小娘子……”令狐沖睜開眼睛,苦笑了一下,“現在我怎麽能對你動手呢,果然,我要是被殺,一定就是死在小娘子手上。”
“哦?”雖然極力忍着,但是依舊無法完全掩飾自己內心早已澎湃,知道自己的身份,還能叫自己一聲小娘子麽?
“動手吧。”也不抵抗,閉上眼睛,乖乖等死。
“本座什麽時候說過要取你性命?”不再影藏身份,說話也恢複了平日教主的作風。
“唉?小娘子難不成真舍不得我?”聽到這一句,令狐沖立刻嬉皮笑臉的湊上前來,心情大好。
“哼!”不屑的冷哼一聲,東方不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葫蘆,到處一粒深褐色的藥丸,“這是三屍腦蟲丹,你吃下去,我就放了你。”
“三屍腦蟲丹?”令狐沖撚起藥丸,皺眉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更完文忘記說了,楊蓮亭的形象就是按原著來的,虬髯大漢……雖然電視劇裏都是小白臉,但是,金庸大師也許是想說教主比較喜歡爺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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