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戲中

戲中

燈燭之下, 光影明滅。

“殿下。”

林元瑾輕喚道,起身先為崔夷玉倒了一杯茶。

茶水落入杯盞,溫和的聲音緩和了兩人乍然獨處時的隔閡。

不, 或許也不是純粹的獨處。

崔夷玉無聲地瞥了眼隐約映照在帳篷上的身影,赫然就是皇帝派在林元瑾身邊守着的張嬷嬷。

來監視他們今夜能否安穩成事, 判斷太子是否能人事,承帝命安撫并鞏固好太子妃的地位。

兩人都心知肚明,但也都不得不做。

“太子妃可有不适?”崔夷玉再一次認清兩人的處境, 身上本不應存在的情緒也迅速消失, 臉上挂上溫和而熟練的面具走向她。

其實一開始,他們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林元瑾搖了搖頭。

“今日孤不在你身側,這些時日若還有人冒犯于你,尋孤便是。”崔夷玉輕聲。

林元瑾驀然擡起眼,好似穿透他早已習以為常的太子僞裝看到了他出自真心的話。

他說的是“這些時日”, 所以并非是出自太子的承諾,而是他承諾只要在他扮演太子的這段時日裏,他會盡可能保護她。

林元瑾眸光閃爍,臉上笑着,胸膛卻如被箭矢穿心,空蕩蕩的漏風。

她沒有辦法自如地摧毀對一個明明同樣身陷囹圄,但始終會想盡辦法讓她過得好一點的人的喜歡。

這不是他的職責, 更不是他的義務。

“殿下不必再說無所謂的旁人。”林元瑾轉身, 緩步坐到床邊,聲音輕柔,目光澄澈, “莫要辜負良宵。”

她還有話想問。

崔夷玉手端着茶杯,喉口幹澀, 目光觸碰到床榻時閃躲了下,卻又不得不逼迫自己直視向林元瑾。

他們有些話不能為外人道,就只能耳畔輕語。

崔夷玉走到林元瑾身側,如坐針氈地坐下,床上的軟墊綿軟如雲,還隐約透着少女身上的馨香,那是在馬車裏曾嗅過的氣息。

光是想到這裏,他就愈發拘謹,卻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坐得從容,以免帳外的人看出問題。

林元瑾縮起腿坐到床上,拉下并沒有遮擋用處的床帏,伸出雙手托住崔夷玉的下颌,靠近到幾乎鼻尖相觸的距離,輕聲開口:“我們要演到什麽程度呢?”

太子自不會細細安排這些事,一切都取決于他們兩個。

“只要能騙過張嬷嬷。”崔夷玉見林元瑾目光清澈幹淨,沒有半分旖旎之色,也漸漸放松了些,只當是說公事。

盡管并沒有人會在床榻之上說公事。

貼在臉龐的雙手柔軟中還有些涼意,還在不斷地牽引着崔夷玉的注意力。

林元瑾看着崔夷玉認真的眼神,指尖輕輕擦過他的眼尾,少年身上透着股難言的灼熱感,在如此之近的距離下仿佛能侵蝕她的神思。

她無法克制她的喜歡,又不願她這不該存在的感情連累了崔夷玉,可眼下無論是太子還是皇帝,都将兩人推到了風口浪尖。

騙過了張嬷嬷,就是騙過了皇帝。

演不成功,必然龍顏大怒,演成功了,太子心中也會有芥蒂。

不過都是,朝不保夕。

林元瑾突兀地輕笑了聲,引着崔夷玉的手貼到了自己的臉頰上,分明能感覺到他的僵硬與不自在,臉上卻揚起單純的笑容,無奈地開口:“騙過嬷嬷并非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她拉着崔夷玉的手,往後仰倒至躺在床上,餘光則看向映照在帳篷上的人影。

如瀑的漆發淩亂在枕上,襯得脖頸格外白皙,好似夢中人。

崔夷玉一手撐在林元瑾的身側,垂眸直視着她的眼眸,避免去看她身上其他地方,聲音喑啞:“她若伺候你梳洗,便要麻煩你在身上…捏出些印記。”

林元瑾眨了眨眼,好奇地反問:“萬一被發現了怎麽辦?”

她捏出來的印和親出來的能一樣嗎?

未經人事的便也罷了,如何能瞞得過張嬷嬷呢?

崔夷玉也陷入了沉默,顯然他也覺得這個提議……實際上并不可行。

那怎麽辦?嘴唇倒容易辦,但脖頸上呢?林元瑾又不能自己親自己。

“沒有人會知道的。”林元瑾彎起眉眼,捧着他的臉慢慢抵住他的額頭,呢喃,“我不說你不說,嬷嬷也不會說的。”

誰又敢議論太子夫妻的房中事呢?

呼吸在帏帳中交融,近到堪稱耳鬓厮磨的距離卻如脖頸上的鍘刀,只差一寸就要割破他的血肉。

崔夷玉沒有猶豫很久,亦或者是眼下的情境不容許他再遲疑。

他睫毛輕顫,一滴水珠順着墜落到了林元瑾的鎖骨上,引着他的手緩緩貼了上去。

掌心初初觸碰到她柔軟的脖頸,好似一滴水珠落入滾燙的油鍋,驟然在他的血液中炸開,激出了本就在酒與鹿血的刺激下難言的欲望。

向來清醒的頭腦變得格外渾濁,連思索起最基本的事都變得艱難。

可若他最終難逃一死,太子妃呢?

被他連累的太子妃怎麽辦?

只要他不說……對。

只要他守口如瓶,對上只言簡單地演過去了便好。

崔夷玉眼瞳漆黑,徐徐俯身,嘴唇輕輕地貼到了林元瑾的脖頸上,不可思議的觸感帶着旖旎的氣息鑽進體內,按在她身側的手用力地抓緊軟墊,手上可見清晰的青筋。

他反手将被子覆蓋在背後,遮住自己衣物下狼狽的身體。

過去的肮髒的臆想驟然化作現實,要在太子妃面前展露自己的不堪,如同親手擊碎他的脊骨。

林元瑾呼吸一促,下意識想咬緊嘴唇,卻見他眼眶泛着紅,瞳孔如充血般直直望着她,這才窺見其中t的難抑的少年欲求。

“不要忍。”他嘴唇翕動,無聲地說。

他們是在演戲,聲音自然也要演給帷帳外的人聽。

林元瑾看了看帳外的嬷嬷身影,聽話地“嗯”了聲,而後在他學習着如何能合适而不失分寸的在她身上留下印記的時候,在密密麻麻的親吻中吟出了聲。

她能感覺到崔夷玉頓了頓,卻仍沉默着繼續着塗抹花痕,好似兢兢業業的将士。

只有他充血發紅的耳廓和失了分寸的力道能展現出其搖搖欲墜的理智。

崔夷玉沒有觸碰林元瑾的嘴唇,卻好似在做更過分的事。

雪白的宣紙上染出了瑰麗的桃花色。

林元瑾的呼聲全部出自真心,沒過多久,背對向崔夷玉,溫熱感又落下來,經過之前的斟酌,如今的親吻愈發娴熟。

崔夷玉曾在救她之時見過她的後背,但今時不同以往,他如今再看,已不再如當初一清二白。

沸騰的熾念如破籠的兇獸,只想叼着獵物的頸肉肆意獨占宣洩,苦苦壓抑的辛苦化作汗珠,一滴滴落到她的身上。

林元瑾察覺到崔夷玉的緊繃,像是被重重鎖鏈扯着不能宣洩,許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喉口如咕嚕般的呼吸聲透着難耐,不禁伸手拉住他放在床畔的手腕。

她的手剛一碰到,崔夷玉就如抽搐般抖了下,呼吸一重,顯然再禁不得半點刺激。

“不要忍。”林元瑾側過臉,眼眸朦胧,無聲地朝他說。

嬷嬷每日會來喚她晨起,若等會順勢來床榻前毫無印記就會露餡。

戲中人,自不能因無謂的束縛而強忍,反倒會壞了事。

崔夷玉喉結一動,如掙紮般無謂地“嗯”了聲,緊伏在她身側,手伸進被子裏,理智與放縱交織,在絕望中崩潰地在她的床上宣洩了出來。

沉重的呼吸聲起伏,沒一會兒,崔夷玉又如傀儡般撐起身來,定定地看着林元瑾,軀體透着剛松乏過後的餍足,但更多的是放縱後的空洞。

他玷污了太子妃的床榻。

但還沒有結束。

為了太子的名聲,還為了皇帝賜下的那碗鹿血和皇太孫的借口,單只一次的夜晚顯然還不夠。

“冒犯了。”崔夷玉無聲地開口,黢黑的眼眸看着床帏上兩人的身影,他伸出手調整着位置,影子随之做出相應的動作。

在這場戲之前他已閱讀了些書冊,如今派上了用場。

帳內的動靜持續到了淩晨。

久到帳外的張嬷嬷精神飽滿,哪怕年長了也毫無困乏,臉上挂着滿意的笑容,只覺今夜的月亮都格外圓,定是個好預兆。

夜露凝聚,帳內終于傳來沉啞的喚人與叫水聲。

“诶,老奴已經安排好了,水一直熱着呢。”張嬷嬷笑容慈祥非常,緩步走進帳內,先是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腥澀味,審視的目光追向其源頭。

就見崔夷玉将林元瑾抱在腿上摟着,指縫裏穿插着她柔軟的發絲,像是剛經過一場酣戰。

林元瑾靠在他懷裏,眼眸緊閉,呼吸不暢,如受雨淋的柳枝,身上覆着一件寬松的外衫,隐約可見她雪白的肩背上滿是熱烈的痕跡。

張嬷嬷不禁露出一個滿意又欣慰的笑容,連忙說:“您與太子妃去洗漱罷,老奴喚人來收拾就好。”

可看她的架勢更像是要自己親自動手檢查。

崔夷玉當初聽聞要演這一場戲時,也實在沒想到張嬷嬷會如此步步緊逼,這才在她進來之時慌忙地将林元瑾抱在了懷裏。

崔夷玉表面只嗯了聲,一時都顧不得其他,只抱着林元瑾去洗漱,心中隐隐有些後怕,若當真和太子口中那般敷衍地演一下,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張嬷嬷看着兩人如膠似漆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這才走到床鋪邊,目光如炬,細細審視。只見被褥淩亂濡濕,正是盡情歡愛過的痕跡,終于徹底放下心來。

她這才喚人進來收拾,自己則轉身離去,開始思索明日如何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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