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顧宴辭

第 15 章   顧宴辭

讓顧知野當“壞人”的想法,一經閃過,自動在腦海裏生根發芽。

最初,顧宴辭遇見吱吱,想送她去國外,為的是不想讓顧家其他人發現吱吱的存在。

大伯、姑媽兩家城府極深,什麽肮髒事都做得出來。

二十年前的綁架案再度浮現在眼前。

關于那場綁架案,李阿姨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別墅裏的阿姨跟外人合夥作案,綁架了六歲的顧宴辭。

當時網上什麽報道都沒有,顧家将這件事瞞得死死的,甚至負責照顧顧宴辭的她,都不知道顧宴辭被綁架的事。

還是十四天後,臉色慘白的顧宴辭踉踉跄跄地跑了回來,李阿姨才知道,過去看似風平浪靜的半個月裏,發生了什麽。

那之後,顧家變了樣。

李阿姨輕嘆。

她将取下來的發夾放到大理石臺上,水溫正合适。

...

書房裏。

顧宴辭處理完最後一份文件,起身往客廳走,思考未停,有關收購案的各項複雜的數字、圖表,轉化率不斷在腦海裏打轉。

忽地。

驚天的小奶音從遠處傳來。

“救命救命!!”

“啊哇嗚嗚嗚嗚。”

顧宴辭心髒收緊,臉色微白,精确冰冷的數字被更加冰冷的畫面取代。

閉塞的角落,空氣陰暗潮濕。

鎖鏈沉重。

一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孔裏,撒過來一道光。

光裏浮游着灰塵,光外,是廣闊的世界。

綁匪丢來兩個包子,還丢來一句話:“怎麽還沒人來救他。”

“真是顧延川的兒子?沒抓錯人吧?”

...

“救命!!”

“嗚嗚爸爸。”

小奶音又叫了起來。

顧宴辭眼神隐晦,疾步沖到浴室正要救出自己的女兒,打開門,腳步一頓。

兒童浴盆裏,吱吱哭得滿臉通紅,模樣可憐,捂着耳朵大喊:“爸爸救命。”

水流下來,又立馬捂住眼睛,在捂眼睛還是耳朵來回切換,委屈沒有長出四只手。

頭頂一堆泡泡。

李阿姨無奈:“顧先生,她很抗拒洗頭。”

顧宴辭臉色好轉。

上前,重重捏了捏嬌氣寶寶的臉。

顧延川清楚地明白,顧長海的原則就是——“只有鬥争,才能讓在位者警惕”。

他跟顧長海暗自鬥了一輩子,顧長海不會如此簡單地将心血交給鬥了一生的兒子。

他是顧長海的敵人。

無用的顧京川與顧鶴陶在顧延川的陪襯下,則成了孝順陪伴在父親身邊的兒女。

顧延川輕咳兩聲,蒼老的面容稍顯疲态。

他回北城之前特意染黑的頭發,即便如此,遠遠看着,精神還沒有顧長海好。

半小時後,車在一處墓園停下。

顧延川站在母親的墓碑前,彎身,将玫瑰花放在冰涼的大理石上。

“現在,”顧延川咳嗽兩聲,繼續道:“現在,玫瑰花不貴。”

“您在上面,記得多買一些,每日一束花,喝點茶,坐在太陽下,多出來曬曬太陽。”

“上次跟您說,現在見面都是用視頻通話,不用寫信。我還是給你燒了點信紙。”

“手機學起來難。”

“忙會沒人接聽,容易多想。”

“信好。”

安靜了兩秒。

微風拂過。

顧延川嗓音低沉:“知道您在意他們四個。”

“顧晏禮近日工作少,不忙,沒有在外面欺負人,”頓了頓,顧延川彎唇:“更不會被人欺負。”

“顧既白前些時日腳扭傷,在家裏住了一陣。您放心,已經好了;顧知野戒掉了飙車的愛好,開心吧?”

“顧宴辭有了女兒,叫顧知之,我還沒見,看過照片,是個很有福氣的孩子。”顧延川打開手機,屏幕對着墓碑上的老得看不見人影的照片,撐着老人拐杖勉強彎身:“看看,就是她。”

屏幕裏,吱吱笑容滿臉,小手像花一樣綻放着托舉在肉嘟嘟的下巴下,杏眸彎彎似月牙。

他起身,站定:“我很好。”

“還沒老,頭發沒白,吃得好。”

“黎清她一切都好,有了孫女,跟您一樣高興。”

“都說隔代親,不假。”

顧延川收了手機,握緊拐杖,深深看了一眼模糊的照片,沉聲道:“媽,過一陣來見您。”

...

顧延川回去時,已經下午三點。

車一路往顧家駛去,途徑一所幼兒園,小朋友們樂呵呵地跑出來,牽着父母的手,笑容滿面。

顧延川淡淡看着。

在最年輕的小寶寶面前,他像一株已經被歲月與顧長海帶來的壓抑與控制壓彎了腰的老樹,面容蒼老,脊背微彎,身上帶着枯死的味道。

和面前朝氣蓬勃、在愛意裏長大的新生命,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指腹劃過屏幕,看了眼屏幕裏的福氣寶寶。

司機跟在顧延川身邊數十年,在郁黎清的要求下,有時承擔起“沒話找話、讓顧延川說話”的重要任務。

“顧總,這些小孩真可愛。”

顧延川沉默半晌,低低道:“嗯。”

“只可惜,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愛結婚生子,說對孩子負責,以後小孩越來越少,很不負責。”

顧延川眉眼皺紋微顯:“不是我們那個時代。”

他們的生活裏充斥着愚孝,強調吃苦。

時代的車輪滾滾往前,老邁的他,早已跟不上時代的步伐,被攔在車外。

那是一輛朝氣蓬勃的列車,駛向着看不到的遠方。

很多很多年前,他也是顧長海認為“新生力量”,在那一趟列車裏,他把顧長海第一次抛在車外。

只是,車仍舊壓抑、陳舊,跑得很慢,尾部被顧長海緊緊用權利掌控着。

跑不遠。

顧延川又看了一眼屏幕裏的小孩,沉聲道:“他們是對的。”

錯的是他。

“一株朝氣蓬勃的新芽,能長成參天大樹。”

滋滋滋的聲音透過實木床頭櫃沉沉傳來,顧沉晟腦袋像被重拳敲打,一下一下,疼得發暈。

大年初三從顧宅回家當晚,顧沉晟開始生病。

起初只是發燒,緊接着腦袋鈍痛。

顧沉晟挂了呼吸內科,沒有病毒感染,身體正常,可日常生活變得玄幻起來。

頻繁出現陌生的電子音。

不是耳鳴。

聲音清晰可見地從大腦裏傳出來。

有個機器人在大腦裏呼喚他。

顧沉晟第二天就去找了神經科的醫生,拍了CT,做了全身檢查,什麽問題都沒有。

顧沉晟有一刻甚至想去挂精神病科,有規律的電子音阻止了他。

【檢測到您情緒波動異常,是否需要幫助?】

【您的身體暫無異常,但檢測到了您的焦慮、憤怒、害怕等負面情緒,建議您适當放松】

...

渾渾噩噩了三四天的顧沉晟,一剎那思緒清明,不得已嘗試接受“系統”的存在。

更多難以置信的事随之湧來。

他不僅能聽見詭異的機械音,而且眼前時常閃過和現實生活截然相反的畫面。

美好的像是他的一場臆想。

又或者,幻想。

幻境裏,他是顧長海最信任的“接班人”,宋老、寧老堅定不移地支持他,顧宴辭擁有的事業、地位、名望、尊嚴,全部屬于他。

他不用在大年初三跟随顧京川拜訪顧宴辭,為進顧氏集團拉下臉面,乞求旁人。

幻境裏的他比現在更成熟,顧長海精神抖擻,沒有如今的憔悴。

有顧長海替他撐腰,他的事業一帆風順,顧知野、顧晏禮、顧既白相繼退出顧氏集團的舞臺,和他争奪繼承權的人只剩下顧宴辭。

雙方鬥得你來我往。

幻境裏的他越來越忙,忙着聽從顧長海的話,落實顧長海要求的各類項目,和不同董事見面、應酬、陪他們吃飯喝酒,對顧長海言聽計從。

即便如此,他依舊不是繼承之位的第一人選。

競争對手過于強大,即便他的靠山是顧長海,争鬥了那麽久,他還是沒有鬥過行事果斷、手段狠絕的顧宴辭。顧宴辭接連完成兩個大項目,繼承之戰到了最後一步,股東們卻開始搖擺不定。

眼見顧宴辭事業漸入佳境,顧長海依然不慌不忙地品茶賞花,彷佛已經穩操勝券。

他不敢忤逆顧長海,只能惶惶不可終日地等待顧長海心情好了之後,給顧宴辭致命一擊。

那天,顧宴辭出席集團子公司的剪彩儀式,媒體記者圍了一圈,進程順利,顧宴辭淡然面對鏡頭,語調清冷,回答財經新聞記者的問題。

直到——

一個七歲的小女孩被懵懂地推到衆人面前。

現場兵荒馬亂。

剪彩儀式匆匆結束。

當天,“顧宴辭隐婚”、“顧宴辭抛棄妻女”、“顧宴辭為聯姻抛棄女兒”等等負面新聞像潑灑出來的水,頃刻間蔓延到社交網絡的每一個角落。

集團做了無數公關措施,收效甚微。

叫不醒裝睡的人。

網友喜歡看“美好的事物破碎”,見證完美繼承人走下神壇,看他滿身污點、受人議論。

閃過的畫面開始模糊、破碎。

顧沉晟急切地想要抓住“白日夢”,後面幾天,頭疼伴随着發燒來襲。

病症給了他光明正大躺在床上做白日夢的借口,同樣施舍了他逃避現實的機會。

顧沉晟沉浸在白日夢裏,直到顧京川小半個月沒有聯系上他,讓管家上門,後又帶着醫生過來檢查。

像敲碎幻想的鐵錘,重重給了顧沉晟一擊,他不得不重新面對現實。

已經要關上的電梯門突然再度打開。

電梯外,顧知野腳步微頓。

顧宴辭抱着小鬼,小鬼背對着他,無比親昵地靠在大冰山肩膀上,而一向沒什麽情緒的顧宴辭,體貼溫柔地輕撫着小鬼的背。

動作熟練,一看就沒少做過。

顧知野暗自翻了個白眼。

還真是親生的?

他本想遠離小鬼和大冰山,坐下一趟電梯,但轉念一想——

他憑什麽要讓?

顧知野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了電梯,靠近時,忽地聽到一聲小小的,像小貓一樣叫喚的嗚咽。

顧知野笑了,側頭,以一種“呦,把女兒弄哭了?”的幸災樂禍,掃了顧宴辭一樣。

顧宴辭不語。

顧知野笑容不加掩飾。

向來只能讓別人吃癟煩悶的顧宴辭,也有放低姿态哄人的一天。

爽!

正想着,小鬼動了動,轉了個頭。

圓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抽抽搭搭,可憐巴巴。

顧知野笑容默默收了回去。

看顧宴辭的眼神裏,多了一絲鄙夷。

忽地,肩膀上傳來軟綿的重量。

吱吱無聲地把手放在顧知野肩膀上。

顧知野咬緊後槽牙,無聲忍耐。

他從不讓女孩哭,這是準則,底線,不能破。

即将抵達八樓時,他僵硬地挪動身體拉開和小鬼的距離,沒有不耐煩地推開她的手。

一段距離後,小手沒有支撐,不得不縮了回去。

顧知野有模有樣地整理外套,離開電梯。

一直趴在顧宴辭身上的吱吱有了反應,偏身,朝顧知野揮了揮手:“弟弟拜拜。”

顧知野全身僵硬,臉色黑得很好看。

他剛才為什麽要遵守底線?

就應該一掌拍開她的手,讓她哭,嚎啕大哭,嗷嗷哭。

三番五次在他雷區蹦跶,天王老子來了也忍不住!

***

九樓。

顧宴辭抱着吱吱回家時,吱吱仍悶悶不語,剛放下她就跑到房間,站在床沿小手埋在被子裏,一邊罰站一邊委屈。

顧宴辭跟了過來,“知之,以後不去幼兒園。”

“知之,是我的錯。”

他蹲在吱吱身邊,低聲說,語氣認真。

本來哭聲止住的吱吱,又忍不住掉下了幾顆金豆子,她站好,看着顧宴辭,長呼一口氣,兇巴巴地說:“抓爸爸去坐nao!吃nao飯!”

寶寶有了情緒,顧宴辭反倒松了一口氣,抱着她走到明亮寬敞的客廳,認錯态度誠懇:“好,下次我再犯錯,知之就把我送去警察局。”

經過和董事會暗地裏的鬥争和陳老一事,顧宴辭想得更多了點。

融資自然能整合産業,繼續收購擴張,但...

董事會此時提出這項方案,顯然不是為了利益。

顧長海走來的每一步都為掌控權力,現在提出這項,是想稀釋股權?

但...

陳老似乎是站在顧延川陣營裏的人?

顧宴辭沉眉思索着。

十五分鐘後,還未等顧宴辭、顧晏禮、顧知野做出最後表态,董事會那邊已經宣布,融資一事刻不容緩,超半數股東同意,顧宴辭必須推進這件事。

同意名單裏,豁然有一位顧既白。

顧知野皺眉:“他這是做什麽?”

這件事決斷得非常快,像是背後有人謀劃好了一切,菜品只需要做個表面加工,即可上桌用餐。

顧宴辭不語。

很蹊跷。

餐桌上,吱吱歪頭:“你們不吃飯?”

顧宴辭、顧晏禮回過神。

面前的小朋友吃得雙頰滿是醬汁,碗裏的肉肉已經吃完了,一動不動看着他們。

“肉肉沒人吃。”她眼巴巴地看着顧宴辭碗裏的肉。

顧宴辭無奈一笑。

他給吱吱點的兒童套餐,牛排小。

顧宴辭切了小半塊給吱吱,吱吱這才滿意。

“吃了肉肉不要喝湯。”顧宴辭端走她的湯,擔心她吃太多又吐。

吱吱擺手,“拿走拿走。”

從西餐廳出來時,吱吱拍拍小肚肚,笑得樂開了花,走了兩步有點累:“爸爸抱。”

“不行,”顧宴辭語氣嚴肅:“你吃太多,要消食。”

吃飽都容易累。

吱吱同樣如此,但無論是委屈還是撒嬌,顧宴辭、顧晏禮、顧知野都不為所動。

吱吱蹲在地上,雙手撐着小臉,沉重思考着:“爸爸,你不愛我了?”

顧宴辭失笑:“爸爸愛。”

“但是你吃了很多肉肉,走兩步讓肉肉消化掉,否則晚上積食會吐。”

道理吱吱都懂,但是她好累。

她抱着顧宴辭的大腿,艱難往前走。

顧晏禮:“小芝士,如果你多走兩步,運動一下,吃進去的肉肉就會變身成為你的肌肉。”

吱吱:!

“可以走嗎?”

“可以!”

她加油打氣,喊着“1~2~1”艱難走到停車場,爬上去後奶聲奶氣地說:“我明天吃少一點。”

“不走路。”

“爸爸抱我。”

顧知野笑着:“我的小知姐,這一次剛剛結束,就想着下一次吃肉肉了?”

“嗯!要下一次。”

顧晏禮:“可以,喜歡吃我們下次再來。”

“明天?”

顧晏禮:“明天我和弟弟帶你過來。”

吱吱彎唇,酒窩軟綿:“二叔抱我?”

“行,抱你過來。”

“耶~”吱吱比了一個剪刀手,“勝利!”

顧宴辭沒有跟吱吱、顧晏禮、顧知野一起回家。

車到顧氏集團,顧宴辭下車,百般囑咐過吱吱,又允諾忙完工作陪她吃肉肉,無論吃多少都抱着懶惰小寶寶回停車場,他才被吱吱放走。

***

翌日。

吱吱醒來時周圍沒有顧宴辭,她難過了兩秒,看到顧晏禮,又歡喜起來。

“二叔吃肉肉!”

“還想牛排肉肉?”顧晏禮自言自語地輕聲回:“既然小芝士想,那我們就去吃。”

吱吱眉開眼笑。

同一時刻。

郁黎清坐在沙發上,指尖抵着額頭,看着手機,溢出一聲沉沉的嘆息。

那一天,顧宴辭很忙。

受到了極大的輿論壓迫,在公衆心裏的形象一朝盡毀,從神壇跌落。

他抽空帶着知之做了一次DNA檢測。

結果無誤。

知之是顧宴辭的女兒。

後面一周,顧宴辭都很忙,澄清、公關、配合法律團隊将帶知之出現的父母告上法庭,調查背後的操控者。

當然有人能看出那對父母的虛假,但是在顧宴辭的話題度面前,那些都被抛在了腦後。

忙裏偷閑,他和知之見過兩面。

顧宴辭第一次和小孩相處,兩人氛圍安靜陌生,誰都不說話。

得到第二次DNA檢測結果後,他帶着知之去了公司。

顧宴辭沒有別的選擇。

知之明顯是顧長海下的一步棋,在即将上位之際給予他致命一擊。

顧宴辭無處可逃。

他必須接受。

這是他的女兒。

且因為他被藏着,從小被當成棋子培養。

為保護知之的人身安全,顧宴辭帶她去了公司,身邊有值得信任的保镖亦步亦趨保護着她。

知之第一天跟着顧宴辭去公司,聽到了一些有關顧宴辭三位弟弟的傳言。

和顧宴辭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顧晏禮,被談論的次數最多。

他們說,他手段陰狠,六親不認,年輕時和人打架打得血肉模糊。

下手很重。

得避着他。

顧宴辭的助理、秘書們三番兩次強調,千萬不要和顧晏禮有什麽交集。

他會打小孩。

知之懵懂信了。

十一點四十五,顧宴辭仍在會議室裏開會,助理給吱吱點了一盒外賣,送來時半溫半冷。

知之沒有提意見,乖乖打開盒飯,坐在辦公室裏吃飯。

她不會打開外賣送的木筷,握着棕色木筷沿碗口扒飯吃,顧晏禮闖進來時,知之剛吃第三口。

知之七歲,但她很瘦。

安瀾五年前離開她時,知之被養的白白胖胖,一身嬰兒肥,安瀾給她準備了大筆遺産,以及一位阿姨、一位管家照顧她的日常起居,三個月後她将被一家很喜歡女兒的家庭收養。

萬萬沒想到,還沒收養就被顧長海找到。

顧長海安排的管家對知之不上心,兩歲強制給她戒了奶,讓她吃飯。

她不喜歡吃飯。

被罵之後更不喜歡,漸漸養成了不愛吃飯的毛病,每次吃飯都要被罵到哭。

直到七歲,知之稍微懂事了一些,開始主動吃飯。

見到顧晏禮時,她正在吃一塊有點冷的玉米。

玉米排骨湯已經涼了,面上浮着一層油。

知之扒了兩口放下,頓了頓,小口喝湯,顧晏禮闖了進來,站在門口看到她,并不驚訝。

“你叫知之?”

知之點頭。

保镖站在門口守着,沒有插手。

知之明白這是可以跟他說話的意思,小聲問:“有事嗎?”

穿着深色西裝的男人掃了一眼她的中餐,好看的眉眼微微皺起。

眼尾淚痣不滿上揚。

“好好吃飯。”

“吃飯很重要。”

表情陰沉。

知之有點害怕地往後面縮了縮。

顧晏禮微頓,漫不經心掃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下午五點半,顧宴辭仍在處理着網上的負面輿論,知之在臨時搭建的玩具室裏玩,肚子有點餓。

顧晏禮的助理拎着兩盒保溫桶過來,跟顧宴辭的特助說了什麽後站在玩具室外等着。

五分鐘後,熱氣騰騰的晚餐擺到了知之面前。

飄着熱氣的玉米排骨湯,玉米鮮甜,排骨煮的很爛,面上沒有油漬,看着很有食欲;小豬肉包可愛,白面上的豬豬豆豆眼有點好笑。

知之嘴角彎彎。

除此之外,還有一小份胡蘿蔔炖牛肉、白灼蝦以及清炒時蔬以及——

一個小南瓜。

等助理離開後,知之再度檢查了一遍保溫盒。

沒有飯。

她滿不在意地笑了笑,抓着肉包,一口肉包一口菜菜,最後喝湯。

吃完一切,她準備吃甜甜的南瓜甜品時,打開南瓜卻發現——

白米飯噴香。

是南瓜飯。

三個小時後,知之和疲憊的顧宴辭一同回家時才知道,給她做飯的人叫顧晏禮。

是爸爸的弟弟。

她的二叔。

二叔一點都不兇。

那些人說錯了。

知之暗自期待能和二叔再見面,想再吃一次南瓜飯,第二天顧宴辭越發忙碌。

神情怪異。

知之看不懂文字,她不知道外面新聞鋪天蓋地報道着顧晏禮離世的消息。

昨日晚上八點,顧晏禮私人飛機失事。

墓地裏來了很多人。

有些在邀請名單裏,有些是顧長海帶來的。

那些不懷好意地人問知之喜不喜歡二叔,對顧晏禮印象如何。

圍觀者想聽到貶低顧晏禮的發言,想笑話顧晏禮以發洩他們心中的不滿。

死者為大。

他們在葬禮上收起仇視,假裝不舍,但知之一個小孩不用。

很多人都圍了上來。

顧宴辭臉色陰沉如水,環視衆人,從人群裏牽走知之,知之走了兩步回頭,真誠地大聲說:“二叔做飯很好吃。”

衆人愕然,随即笑了笑。

有人笑話着應和:“是嗎?”

怎麽會。

顧晏禮那種陰森不耐煩的人,怎麽會學習做飯。

沒有人接話,面露輕嗤。

那些人被顧宴辭趕了出去,廳內安靜下來。

知之低頭委屈,在沒有人的地方抓着顧宴辭的衣袖解釋:“二叔會做飯。”

還是...

很可愛的南瓜飯。

***

晚上五點半,吱吱和顧宴辭、顧晏禮、顧既白率先抵達晚宴現場。

顧知野主動請纓開車去接安瀾。

開到一半,他接到了顧宴辭的電話。

“回來。”

“我不累,馬上就到安姐家。”

“她不想被接,休息好自行過來。”

顧知野生無可戀地去了晚宴現場。

顧宴辭、顧晏禮、顧既白已經換好西裝。

她花了三十多個小時勉勉強強接受了顧延川生病的噩耗,于成年人而言,只有接受,沒有其他辦法。

顧延川的手術安排在七天之後,郁黎清不敢想結果,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顧延川在這七天裏過得有價值一點。

他們家,還沒有正正經經的吃過一頓團圓飯。

周五安排來不及。

吱吱重重點頭。

顧宴辭從李阿姨那接過溫熱的毛巾,“來敷眼睛。”

毛巾剛搭上去,吱吱蹬着小腿喊痛。

顧宴辭放輕力道,過了幾十秒,懷裏的小豆丁安靜了下來。

一睜眼,他又成了要靠乞求顧宴辭才能進入顧氏集團的失敗者。

憎恨、厭惡,再加上一點嫉妒。

顧沉晟一時難以接受現實與幻想的巨大反差,稀裏糊塗過了兩天。

...

初春,早長莺飛,胡柳繞堤。

夾縫中生存的枯草,即便多茍活兩年,長成小樹,依然逃不過枯死的命運。

顧延川阖眸,一時無聲。

他的父親顧長海不教育孩子,将孩子當成棋盤上的棋子,放任他們争鬥較量,顧長海不配做父親,他又何嘗配做一位父親。

只是看起來,比顧長海稍微好一點點罷了。

吱吱從指縫裏往外看,發現是爸爸,一下子撲了過去。

泡泡和水浸濕了顧宴辭的襯衫,顧宴辭按下湧動的情緒,克制着沒有因突然襲來的“失而複得”般的沖動情緒抱住女兒,理智地讓她完成洗頭大業:“還沒有洗完,知之。”

吱吱埋頭不聽。

委屈悲憤大嚎:“我是臭寶!”

臭暈爸爸!

輕松的童言童語驅散了小黑屋和鎖鏈帶來的黑暗。

顧宴辭沒有再猶豫,輕拍女兒的背,安撫了她一會。

哭聲漸止。

安撫工作完成,顧宴辭擰眉,接下來,就不知道該說什麽哄她了。

他抿唇,看向李阿姨。

帶着一點點點點的求助與無助。

李阿姨第一次見到“示弱”的顧先生,百感交集,更多的是感動。

她從小照顧顧宴辭,直到現在,這兩天,顧宴辭臉上明顯多了一些不同于以往的表情,“無奈”“吃癟”“郁悶”。

情緒的積累讓顧宴辭豐滿了起來,好像從前見到的顧宴辭只是行屍走肉,看似風光無限,內裏只有一具空骷髅。

如今,終于注入了血與靈魂。

李阿姨:“您可以說一些鼓勵她的話,比如吱吱勇敢,如果這個方法行不通,可以适當用善意的謊言。”

“比如一分鐘就能洗完,很快很快。”

顧宴辭照做。

誇了,不聽。

“我不勇敢!我是臭寶!”吱吱擺爛。

“一會就能洗完,我在這裏陪你。”

李阿姨連忙加入哄嬌氣包陣營:“一分鐘就洗完了,很快的,吱吱。”

“洗完之後,可以睡覺,顧先生還可以陪你玩。”

“玩?”吱吱松開爸爸,“不玩,(和)爸爸一起出門。”

顧宴辭:“你想和我一起去公司上班?”

吱吱連連點頭。

“不行。”

“哇——”的一聲還沒哭出來,顧宴辭捂住她的嘴巴,獨留吱吱睜大眼睛憋氣。

李阿姨:“顧先生,小孩都不喜歡在家裏,悶悶的,他們喜歡去外面,您暫時答應她?再耗下去水冷,感冒了更不好應對。”

對上小不點睜得像銅鈴的期待眼眸,顧宴辭輕嘆:“可以,但明天要跟宋時衍叔叔在一起。”

宋時衍在距離公司兩公裏的地方有一處茶樓,讓吱吱在那裏玩,不會出什麽問題。

思及此,他開了口,聲音清冽好聽:

“可以,現在洗頭。”

吱吱乖乖點頭,偏頭看向李阿姨,伸出一根小指頭,再三确認:“一分鐘。”

之前,她跟爸爸玩游戲,三十分鐘不說話就能贏。3比1大,她當時贏了,1分鐘肯定很快噠!

“好好,一分鐘。”李阿姨調整水的溫度,顧宴辭站在門口。

浴室裏打開了暖燈,一室暈黃。

吱吱鼓足勇氣後仰腦袋。

于她而言,克服對洗頭的害怕,主動迎接水,已經是一個很勇敢的寶寶了。

不比成年人戒奶茶的難度小。

五秒過後,她緊閉着眼睛問:“爸爸,一分鐘(到了)嗎?”

顧宴辭:“沒有。”

吱吱全身緊繃成一團。

一分鐘後,“爸爸,好了嗎?”

顧宴辭:“沒有。”

三分鐘後,她終于洗完了頭。

跟洗頭時的可憐不同,吹完頭發,她忘卻了洗頭時的恐懼,指着頭發跟顧宴辭說:“爸爸。”

顧宴辭不理解,“頭發怎麽了?”

“香不香。”

顧宴辭輕笑,聞了聞:“很香。”

下一秒,小胖手伸到他的鼻尖。

期待滿滿。

顧宴辭眼裏笑意深了些許:“香。”

吱吱雙手叉腰,雄赳赳氣昂昂:“我是香寶!”

過去的“黑歷史”已然被忘記,她現在就是香!寶!寶!

顧宴辭起了逗弄女兒的心思。

“剛才不是要當臭寶?”

一頭放肆的紅發出現在視野裏。

吱吱歪頭,“弟——”

顧宴辭不動聲色地捂住吱吱的嘴,對上顧知野稍顯錯愕的臉,漫不經心地問:“你住這裏?”

尾音上揚,帶着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期待。

顧知野:?

他在期待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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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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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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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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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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