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月老廟裏定終生

月老廟裏定終生

“月老廟？”

季錦如略帶疑惑地問出聲。

這座小廟臨近百靈寺，穿過百靈寺幽長的小徑，初初顯露出來。

廟前一棵參天大樹高聳入雲，上面挂着數條紅色的綢帶，是互相愛戀着的男男女女們許下的山盟海誓。

步入其中，大片的紅色沖入眼中，月老端坐堂上，其上挂着一簾男女大婚時用的牽巾，上有一匾，寫着喜結良緣。

季錦如手心忽然冒起汗來，想要逃離，卻被陸卿歌緊握着手。

陸卿歌跪在軟墊上，虔誠地拜了一拜，拉着季錦如也一同跪下。

季錦如四處張望着，有些分辨不清現下是什麽情況，她用參觀景點一樣的目光掃視着四周，眼睛直勾勾打量着月老的容貌。

手裏忽然被塞入一段滑溜溜的東西，季錦如低頭看去，原來是紅綢的另一頭。

現在，她和陸卿歌各牽一頭，真有些像喜結連理的新人。

不過季錦如并不在意，她才不信神明，與其求神明倒不如求書的作者好了。

于是她只管配合陸卿歌扮這場家家酒，敷衍地随着他的心意。

她看到他雙目緊閉，如同仙人的弟子，虔誠地祈禱着。

在他閉着眼的漫長時間裏，季錦如把玩着手裏的紅綢，手指摳着絲帶出來細細一根，繞在食指上。

她的目光一時看向廟門，一時看向旁邊的他，好像在催促他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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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他睜開雙眼，握上季錦如的手祈盼道，“星君在上，庇佑我和念念長相厮守，此生不離。”

季錦如此刻跪的不耐煩，正趴坐在軟墊上，直到陸卿歌輕輕扯了下紅綢，她才裝出些嚴肅來。

“不要，我可不說。”

她避開他渴求的眼神，打斷他的念想。

“念念，你不是說要一直陪着我嗎？就讓月老做個見證吧。”

餘念說的話，和她季錦如有什麽關系？她實在沒法對着個完全不愛的男人說出如此肉麻的話。

兩人就這麽僵持着，直到廟門前歡歡喜喜地走來另一對男女。

他們挽着手，女孩靠着男孩說說笑笑，甜蜜地等待着。

季錦如拉了下陸卿歌的衣角想要離開，可他依然挺直腰板跪着。

算了算了，反正我也不信鬼神，就算說兩句哄他又會怎樣。

季錦如心裏想着，于是牽起那紅綢看着月老随性地開口，“月老在上，信士季錦如，求和陸卿歌長相守。”

話裏是藏不住的散漫。

她像哄小孩一樣給了陸卿歌一個眼神，仿佛在質問他“可以了嗎？”

陸卿歌牽着她出去，那對男女立刻高高興興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去。

季錦如瞧着他們的高興樣想到了什麽，問道，“都說百靈寺靈驗，財神爺應該也是靈的吧？”

剛剛還說不信神的人此刻眼裏放光。

陸卿歌笑了聲，拉着她走到樹下的石桌處，指着桌上空白的兩枚吊牌哄道，“念念只要把這牌子寫上，挂上月老樹，我便讓這百靈寺的財神爺立刻靈驗。”

他彎腰附在她耳畔，輕聲道，“不靈就罰我補給念念。”

季錦如滿頭黑線，他難道也當她是三歲孩童。

出于好玩，季錦如還是當着他的面用筆沾了墨在木牌上龍飛鳳舞寫起來，不過只寫了“季錦如”三字便把小小的木牌占滿了。

她放下筆探頭去看陸卿歌寫了什麽，夜色昏暗，只有點點星光可以照亮幾個字的輪廓，卻也不大清晰。

季錦如還想再靠過去，天空卻傳來一聲炸響，然後是剎那間的光亮。

季錦如激動地抓住陸卿歌的手，指着天邊絢麗綻放的煙火給他看，“快看，好多煙花。”

可陸卿歌無心景色，目光只緊緊黏在她的身上。

廟建在山高處，煙花盛開的時候倒是一個絕佳的觀賞點。

季錦如就這麽一直站着，仰着頭看天空中不停炸開的火花，五彩的顏色映照着她白皙的臉和那雙晶瑩的眼眸。

陸卿歌看着她像個小孩一樣高興，感覺到心雀躍的跳動起來。

他拿過她寫下的木牌，把吊繩處和自己那塊緊緊纏繞在一處，挂上“月老樹”的一處枝丫。

漫天的煙火色籠罩着“月老樹”，像是戀人間绮麗的色彩，陸卿歌的目光落在那兩塊緊緊交纏的木牌上，仿佛聽到它們碰撞的叮叮響着。

要是有流星就好了，或許也可以許個“生生世世”的願，沒有的話，煙花也會靈驗吧。

陸卿歌想着，看到季錦如爛漫的笑顏。

…

季錦如回到酒店，悲慘地發現大姨媽來訪了。

難怪她總感覺小腹處墜墜的，好在酒店前臺就可以買到衛生巾。

她叫前臺送來東西，又再沖了個澡，處理完一切已經很晚，她直接裹着被子睡着了。

等再醒來的時候就是聽到門口一陣陣的敲門聲，她吃力地爬起來去開了門，連門口的人都沒看清就又躺回了床上。

昨晚睡得真差，腦袋裏跟塞了棉花一樣很悶，又很痛，但最痛的還是肚子。

季錦如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感覺到有一雙手替她抹去，黏黏膩膩的感覺消散不少。

一只寬大的手掌在她的腹部輕輕揉着，擱着條軟乎乎的熱毛巾。

每當她覺得涼了，就會替換條新的。

雖然腦袋迷糊，但也知道那是讓她舒服的，所以當那手再次離開她腹部的時候，她緊緊的握住了。

“不要走。”

陸卿歌聽到她無意思的嘟囔聲，伸手捋了捋她額側的頭發，溫聲道，“不走，一直在這。”

原本是打算一大早下山的，季錦如卻一直睡到中午才醒來。

她抓了下手，才發現自己一直握着陸卿歌。男人感覺到他的動作又伸手來捋她的頭發。

聲音輕柔地問，“好點了嗎？”

一股酸澀感萦繞在季錦如心上，她巴巴望着他，竟然想要是他一直都是這樣就好了。

好像很久之前，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溫柔細心，不像現在忽然就狂躁起來。

一切，都讓她有種淡淡的熟悉感。

季錦如試探地伸出手，卻停留在半空中縮了回來，她聲音幹澀地回他，“已經好了。”

陸卿歌把她身上的被子壓緊，撥通前臺的電話，他站立在床邊，身量筆挺。

“待會送碗紅糖姜茶到2301來。”

“嗯，謝謝。”

季錦如看着，不知道為什麽眼裏好像壓制不住的要掉眼淚。

每次看到平和的正常的陸卿歌，她的心似乎都會有種奇怪的感覺。

她原本以為那是一種慶幸，慶幸他僞裝的還算好，沒有露出那副叫她害怕的模樣來，可似乎又根本不是那樣。

季錦如現在才知道那種感覺原來是久違，一種見到熟悉的朋友的久違感。

“陸卿歌，如果我不是餘念，你會怎樣？”

說出這話，季錦如吓得趕緊捂住嘴巴。

為什麽那一刻她會覺得他是值得信賴的傾訴對象？季錦如懊悔地低下頭。

可話已經說出，她只能小心翼翼打量陸卿歌的神色。

男人依舊挂斷電話，不緊不慢地坐回到床邊的椅子上。

他把她露在外面那雙手放進被子裏，聲音不帶半分疑慮，“你就是念念。”

這樣的肯定，連季錦如這個清醒的人都要被說服了。

“如果我說真不是呢？”

剛剛還在擔心說漏嘴的季錦如見他是這個反應，反而多了些繼續問下去的勇氣。

“我認得的，怎樣都認得。”

陸卿歌專注地看着她，肯定道。

好吧，他說認得就認得，等到他發現她真的不是餘念那天看他怎樣。

喝了紅糖姜茶後又休息了小會，季錦如就急着下山。

兩人走到酒店大門，陸卿歌像是考慮了很久才偏頭問她，“念念要回家看看嗎？”

家？

聽到這字，季錦如遲鈍極了。

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她可以用這個字來表示。

陸卿歌記得她失去了部分記憶，提醒道，“伯父伯母也很想你。”

季錦如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餘念的家。

借屍還魂一說騙騙陸卿歌或許可以，但餘念父母那樣的正常人也能騙過嗎？

季錦如自己都覺得荒唐，她心虛地揪了下衣角，裝作頭痛的樣子說道，“可我記不清他們了。”

“念念，他們真的很想你。”

陸卿歌看着她又認真重複了遍，好像在教育不懂事的小孩。

“但是我最近很忙，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和他們相處，等以後我記起來了再去吧。”

總之，能拖一時是一時，總不能真跑到一戶陌生人家去給人扮女兒。

可憐她連自己是誰也想不起，只能在這個書裏的世界裏裝作別人。

“那就等念念想去的時候再告訴我。”

陸卿歌總算沒再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