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苦橙

苦橙

這一年,是沈念在沈家寄住的第七年。

也是後來直到過去很久,記憶裏都無比深刻的一年。

-

十一月深秋,溫度漸涼,天空飄着細雨。

沈念裹緊了身上的校服外套,走出幾步遠停下,回頭看。

身後的深藍色的高大鐵門漸漸合上,沉悶厚重。

這是沈念來這兒的第七次,一如既往。

裏面的人依舊對她避而不見。

天空被雨水沖刷出青白,傍晚的天陰沉昏暗。

剛走出不遠,沈念兜裏的手機響起。

是蔣正恒發來的短信:【我在路口這邊等你。】

她沒打傘,沈念加快腳步,拐了個彎。

遠遠看見蔣正安,身邊停着輛出租車。

到了近前,蔣正恒傘撐在她頭頂,拉開車門。

沈念坐進去,蔣正恒随後收了傘上來,問,“沈叔叔還是不見你?”

沈念搖搖頭,神情難掩失落。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七年前人生巨變,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千金一朝跌落雲端,寄人籬下。

疼她的父親,愛她的母親,一個不見她,一個幹脆出了國。

只每月銀行卡規律的到賬數字冰冷刺眼,表示她的母親還存在這個世上。

...

蔣正恒又問,“你下午請假了嗎?”

“沒有。”

沈念轉頭看向蔣正恒,“蔣正恒,你說,我還能再見到我爸爸嗎?”

對上女孩那雙泛紅的眼,蔣正恒心揪了揪。

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沉吟半晌,“也許二哥有辦法。”

“沈知序?他不是在國外嗎?”

“回來了,你不知道?”

猜測着大概是還沒回家,所以沈念不知道,蔣正恒解釋,“昨天剛回來,我也是聽我哥說的。”

沈念腦袋歪在車窗邊緣,看着窗外的雨,心亂如麻。

雨天路滑,車速緩慢。

這邊位于京北的北部,自古京北東富西貴,沈家和蔣家老宅都位于西邊。

車程一個多小時才到。

沈念暈乎乎睡了一覺。

半夢半醒的時候,正好經過他們高中,與學校大門擦肩而過的瞬間,一輛黑色汽車從後面穩穩超過他們。

那一瞬間的擦肩而過,像是電影裏拉長的慢鏡頭。

黑色汽車車速平穩,車身線條流暢,在京北這片浮華之地,實在算不上數一數二的牌子,卻無端透着一種低調的貴氣。

車窗緩緩降到半開的位置,露出車內男人的側臉,棱角分明,矜貴冷淡。

微斂的眉目裏,藏着更勝霜雪清冷的氣質。

墨色西裝,黑色馬甲,煙灰色襯衣三件套,襯出男人寬挺的肩。

腕臂微微搭出窗沿,指間夾一點猩紅,不時吸一口煙。

姿态懶散,卻莫名勾人。

沈念一時看呆了。

隔着不短的距離,莫名覺得車內的男人有幾分熟悉。

但實在想不起來,腦殼疼。

“念念,你回家和二哥說這事兒,他會幫你的。”

身後傳來蔣正恒的聲音。

沈念不知道蔣正恒怎麽這麽篤定,哼了哼,“我連他長什麽樣都快忘了。”

“而且我和他根本就不熟。”

他能幫她才怪了。

索性還有半年時間才高考完,等考試完了也不急。

蔣正恒:“二哥就是看着面冷,其實...”

其實了半天,本意其實是讓她不要擔心。

沈念口吻揶揄地打斷他,“其實心很熱?”

蔣正恒閉嘴了。

沈知序,京北沈家的二少爺,天之驕子,衆星捧月。

看着面冷,卻實在,和心熱也扯不上一分錢關系。

沈念知道蔣正恒是為她好。

但是事實情況是,即使她已經在沈家借住長達七年,沈知序一直都在國外留學,每年堪堪回來一次。

上次見面,還是去年她滿十八歲生日那天,沈知序休假臨時回國。

她和沈知序之間,連熟悉都算不上。

而且,她确定以及肯定,沈知序特別讨厭她。

但是無所謂,她也是。

-

回沈家路上途徑一家俱樂部。

裏面應有盡有,裝修奢華,會員制,門檻很高。

不止入場有門檻,會員辦理更是,也不是任意一個會員都能帶人進去。

沈念之前被蔣正恒帶着來過幾次。

叫停出租車,蔣正恒拉着沈念在金碧輝煌的門口站定。

說好不容易周五,帶她來俱樂部放松放松。

上了三樓公共臺球室。

蔣正恒站在桌前,專注擦拭球杆。

沈念也很久沒有打球,她技術實在算不上好,只當是來放松心情,兩人先開了一局熱身。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一間私人臺球室。

室內空間開闊,黑白灰的裝潢簡約而充滿格調。

蔣正安推門而進,“沈二,你猜我剛才路過公共臺球區看見誰了?”

似乎沒指望沈知序回答,蔣正安自顧自繼續,“好像是你那便宜妹妹,和我那便宜弟弟在一起,斯諾克是你教她的?打得還挺溜。”

沈知序站在臺球桌前,手裏握着只黑金特制的小盒子對着臺球杆擦拭。

動作裏,煙灰色襯衣下的小臂線條若隐若現,男人面色冷淡,對兩人的話沒任何反應。

另邊一個男人聞言‘啧’了聲,不屑,“你也說了是便宜妹妹,沈二有病啊,教她。”

“不過,”他又好奇,“你弟這是在和沈二妹妹談戀愛?”

擦拭球杆的動作一頓,沈知序眼皮微擡,看向說話的倆人。

蔣正安渾然不覺,“不知道啊,不過人家倆人青梅竹馬,可能正好郎有情妾有意吧。”

不過他不看好,他那後媽勢利得很,很難同意。

沈知序将巧克粉遞給陪練,眼皮微掀,朝蔣正安觑過去。

男人周身彌漫着淡淡的壓迫感,“剛才出去吸煙了?”

尾音輕而緩慢,詢問意味。

“诶?”

蔣正安低頭聞聞自己衣袖,不解地大叫,“不是沈二,這你都能聞到?是不是屬狗的!”

他剛才抽完煙,還特地在外面窗邊站了會,散味兒,就怕這祖宗發癫。

得。

沈知序眉心稍折,“開窗。”

“開窗幹什麽。”

“你說幹什麽。”一聲輕嗤落下。

懶得再解釋,沈知序俯身,瞄準,‘砰’地一聲,最後一顆黑球落袋。

一局結束。

沈知序手持臺球杆往後退幾步,很快有陪練過來整理球桌。

男人側頭,觑一眼蔣正安,口吻很淡,“順便門也打開。”

“...”

蔣正安罵罵咧咧,口嫌體正直地開了門。

沈知序這厮,從小譜就大,自己都吸煙。

竟然還嫌棄起他身上的煙味。

門一打開,本來就寬闊無比的臺球室。

視野更加開闊。

能看到離門外不遠的公共臺球區。

沈念和蔣正恒一人手執一根臺球杆,正打到興頭上。

以至于一時都沒察覺出現在他們臺球桌前的幾個男人,混混模樣,個個人高馬大,和俱樂部氛圍格格不入。

為首那人貓着身子,從下往上打量了沈念好幾眼,語氣嚣張,“喲,這不是沈啓山家那個小婊/子嗎?媽的,如今被沈家收養了倒是過得自在。”

“當初該賠償的都已經賠償。”

蔣正恒護着沈念往後退,沉聲警告,“既然知道她身後是誰,就不要不自量力。”

打進個紅球,沈知序直起身,握杆的動作漫不經心,神情很淡。

人群騷動聲順着大開的門傳進臺球室。

從他們所處視角正好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蔣正安看向桌前又重新開了一局的男人,“诶,沈二,你那便宜妹妹好像要被欺負了。”

好巧不巧,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服務員走過來,手機雙手遞到沈知序跟前。

接過手機,看清上面來電顯示,男人眼眸陡然一深。

臺球杆随意往桌上一撂,沒搭理蔣正安,沈知序向窗邊走去。

幾秒後,走到半截的身形微停,男人轉身,眼眸淡淡地提醒蔣正安,“沒記錯的話,你弟也在。”

說完,男人走到窗邊接起電話。

蔣正安看着沈知序接電話的側影:“...”

多年好友,恍惚明白,如果不是這通電話來得太過及時,他對這便宜妹妹大抵也不會不聞不問。

不管裏子怎麽樣,他們這群人,最擅長面子過得去。

沈念在外面被欺負,無異于明晃晃打沈家的臉。

他也一樣,即使不是親弟,也不能任由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倆人在一起,無論誰出了事,對兩家都不好交待。

無人敢管,外面情況愈演愈烈。

那人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惡狠狠道,“沈家怎麽了,老子還就不信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還治不了你們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崽子。”

話剛落,那人就往蔣正恒的方向揮了一杆。

蔣正恒拉着沈念靈巧躲過。

他将沈念往後一推,轉瞬便和那幾人扭打起來。

噼裏啪啦各種器物落地,臺球杆折斷的聲音,與周圍人群的尖叫聲混成一團。

沈念看着越來越混亂的場景,急得眼睛都紅了。

她沒帶手機上學,蔣正恒書包來時放在了進門的櫃子裏,對角線的位置。

眼看蔣正恒躲閃不及,硬生生挨了一下。

“蔣正恒!”

沈念跺着腳,開口都帶了哭腔。

她哆哆嗦嗦的,大腦一片空白,一心只想趕緊拿到手機。

倉惶裏移動腳步,不慎被途經這邊的路人碰到,踉跄了下。

眼看着就要跌倒。

手腕忽地被一股力道托住。

她順着那股力量穩住身子,惶惶然間擡眸。

只是一眼,便怔住了。

幾步之外寬闊略顯空蕩、門大開着的臺球室內。

燈光傾瀉而下,側身立在窗邊的男人猝不及防闖入視野。

沈知序這樣的男人,家世樣貌反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只是沈念此刻身處昏暗與嘈雜,幾步之外的光源太過強烈了。

她就像是情不自禁被吸引了。

注意到他穿着件煙灰色的襯衣,白熾燈在上面劃出微光,黑色馬甲勾勒出他挺拔的身材。

男人身影映在漆黑的窗,話筒裏的音全然靜默。

卻能看見他清隽的眉,微皺起一點弧度。

那通電話應該接起有一會了,手裏的煙燃了半截。

他就那麽夾在指間。

任灰白的煙霧在指尖缭繞,顯得清冷。

繁華夜場,衆人簇擁裏,男人隐在煙氣下的視線透着股疏離。

像是望了過來,又像是沒有。

四周的喧嘩吵鬧一幀幀遠去。

行人穿梭而過,身形匆匆而模糊,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

他們其實算不上熟,甚至沈念一直覺得。

沈知序對她,是存在着某種微妙敵意的。

仿佛和那年父親出事的場景重合,那天家裏比這還混亂,摔碎的全家福,破爛的公主裙,抛棄她出國的母親。

她被沈知禮領到沈家,一擡眼,看見臺階高處,那個清冷如雪不茍言笑的男人。

沈念腦子向來聰明,幾十秒的時間。

一個想法成型。

父親已經入獄七年,她也在沈家寄人籬下了七年。

可她不會永遠受沈家庇護,她想獨立,想查出真相還父親清白,她有太多事要做。

今天這種場景,前幾年發生過,後來是被蔣正恒解決。

以後,也只多不少。

沈知禮已經聯姻,蔣正恒受父母桎梏。

只有如今回京的沈知序,是尚且高三的她現在,孤立無援之時,最能借得上的勢。

他讨厭她又怎樣。

只要她想,不會一直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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