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 ◇

25   第二十五章 ◇

◎逼迫◎

跨進國公府大門的時候, 還不到午時,初夏的日頭高懸,空氣炙熱幹燥。

白歌此時臉色蒼白,眼圈泛紅, 就連嘴唇也幹裂發白, 有路過的丫鬟婆子見她這樣忍不住好奇的打量兩眼。

她自清晨滴水未進, 卻也不覺得渴, 只是一口氣堵在胸中, 除了憋悶惶恐再沒旁的知覺。

小招扶着她, 主仆二人剛從角門穿過入了後院, 就聽有人在身後喚她。

“七姑娘, 等一下。”

白歌木然回過頭, 見一個面生的丫鬟從後面匆匆追了過來。

那丫鬟打量她兩眼,草草行禮道:“七姑娘這邊走吧,大老爺和三老爺聽說你回來了,都在正院等你。”

·

白歌被丫鬟帶過來時,正院廳堂裏的氣氛一片僵硬沉寂。

戚國公陰沉冰冷着一張臉坐在最上首,身邊坐着正捏着帕子垂淚的大夫人薛氏。

戚三爺坐在左下首的梨花木圈椅上, 見了她進來頓時雙目圓睜, 神情中滿是憤怒失望, 厲聲呵斥了一句。

“你這不知廉恥的禍害, 還不趕緊跪下!”

白歌茫然的看着戚三爺, 完全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戚國公坐在最上首, 此時威嚴的國字臉上盡是陰冷譏嘲,他看着下首的戚三爺, 指着站在那一動不動的白歌, 冷冷喝道道:“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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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三爺頓時臉色漲紅, 站起身幾步走到白歌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氣極道:“你,你,你做出這等下作之事,如此傷風敗俗,竟連半點羞恥悔意都沒有嗎?”

白歌頓時懵住,看着眼前氣急敗壞的戚三爺,又看看坐在上首的戚國公和,心中不好的預感升起。

“我做了什麽?”

她想拔高音調的問上一句,最後卻只有低啞的聲音從口中吐出。

薛氏放下帕子,露出一雙哭紅的眼睛,尖聲罵道:“你還好意思說你做了什麽,趁着嫡姐不在,假借醉酒之名爬姐夫的床,呸——你做下的腌臜事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她一邊罵,罵到後面又哭了起來:“我那苦命的女兒啊,怎麽遇上這麽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沒有,真的沒有爬什麽床——”

白歌聽着薛氏的喝罵,用力搖着頭,她看向自己的父親,如同溺水中絕望的人,眸中全是惶然,聲音幹澀的解釋道:“爹爹,我真的沒做這樣的事,我也不知道怎麽就出現在白玉姐姐的卧房裏,我并非有意——”

“啪——”

清脆的一聲響,戚三爺一個耳光落在白歌的臉上,将她扇到在地上。

“夠了!”

戚三爺臉上現出一種難堪的神情。

“別再這不知羞恥的辯解了,你幹出這樣的事情,你讓我怎麽面對長兄長嫂,怎麽面對整個戚家!”

戚三爺顫抖着手扔出一把匕首在地上,“莫在多說,再留你我着實無顏面對戚家列祖列宗,你今日便自絕于此吧。”

白歌坐在冰涼的地面上,臉上火辣辣的痛,她怔怔看着那匕首,顫抖着唇輕聲重複着:“不是這樣的,我真的沒有做。”

正這時,門外一陣喧鬧,一個女人闖了進來,跑到白歌身邊噗通一聲跪下,是蘇姨娘。

“國公爺,夫人,白歌是妾的女兒,是妾身上掉下來的肉,求你們饒過她吧,妾賤命一條不值錢,妾去死給大姑娘賠罪,求國公爺饒我女兒一命。”

蘇姨娘一邊說着,一邊“梆梆”磕起了頭。

戚三爺頓時氣道:“誰準你進來的,婦人之仁,快滾出去!”

蘇姨娘抱住了戚三爺的腿,哭道:“爺,這是我們的女兒,從那麽小養到這樣大,她才十六歲,你如何忍心看她去死啊。”

戚三爺動作僵住,撇過頭去沒有看蘇姨娘。

“既是她做的錯事,那這責任便得她自己來擔。”

“可她罪不至死啊!”蘇姨娘聲音有些凄厲的哭着。

“行了!”

戚國公冷聲呵斥了一句,頓時讓室內靜了下來。

他看着眼前一幕,捏了捏額頭,神色疲憊。

“罷了,到底是三弟你的親女兒,今兒若她真在這自盡了,豈不成了我這做兄長強壓着你把女兒逼死了。”

戚三爺瞬間擡頭看向戚國公,神色間帶着懊悔:“這禍害幹出這樣令人不齒之事,若是不懲戒,小弟實在愧對兄嫂。”

戚國公看着白歌,壓抑着怒氣冷冰冰的道:“說到底,這事你對不起的是你姐姐白玉,若是真懲戒也該是白玉來,但這件事萬萬不能讓她知道。”

“她自幼身體不好,久病難醫,一直無子,我本就欲尋一族中庶女入謝府替她綿延子嗣,既然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兒——”,他冷笑着頓了頓,“看來你倒是入了謝塵的眼,那就由你來這件事吧。”

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到白歌面前,居高臨下俯視着她,魁梧的身形極具壓迫力。

“只要你能為謝家生一個戚家血脈的孩子,這件事便既往不咎!”

蘇姨娘聽了頓時面色一喜,連忙拉着白歌道:“聽見了麽,國公爺願意饒你一命。”

白歌有些荒謬的看向戚國公,“你讓我和謝塵生一個孩子?”

戚國公冷冷道:“白玉多年無嗣,早已被外界議論傳言,你只有了身孕,我便會派人将你接回來,只要孩子出生,此事我便不會再追究。”

他目光掃過戚三爺和蘇氏,最後盯在了白歌身上,一字一頓:“但若是你不願,那便不光是你要受苦頭了。”

·

白歌有些木然的跟着戚三爺和蘇氏回到三房所住的院子,外面豔陽高照,她卻只覺得渾身發冷,虛弱無力。

她現在依舊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夢中還沒有醒來,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僅僅是酒醉後的一場噩夢,等到清醒後,她有可以在韶音閣上捧着喜歡的棋譜曬太陽。

可是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殘忍的告訴她,這不是夢。

自己十六歲生辰後的第一天,以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殘忍方式到來了。

而那明明不是她的錯,她從來沒有什麽勾引姐夫的心思,更不用說是去爬姐夫的床,可為什麽出了這樣的事,所有人都在怪她,要她付出代價。

戚三爺讓人将蘇氏送回去後,就一直在屋子裏一邊踱步,一邊斥責着。

“你說說,本是打算讓你在謝府跟着你大姐姐學點東西,交些朋友,可你怎麽能幹出這樣的事情,若不是剛剛你大伯父看我的面子上沒有太過逼迫,你以為你還能有命坐在這?”

戚三爺還在不停的說着,她如何給家族蒙了羞,甚至會連累整個國公府的兄姐弟妹。

可白歌已經全然聽不進去了。

她腦中浮現出裴桓溫和的眼眸和明朗的笑,只覺得胸口劇痛的無法呼吸。

“我真的沒有做。”她幹啞着嗓子,面無表情的看着戚三爺。

“我只是喝醉了,是謝大人進了我的房間。”她頓了頓,“沒有走。”

戚三爺聲音頓住,眯眼看着她,道:“出了這樣的事,你這是還想怨怪誰,你一未出閣的女子和自己的姐夫同塌而眠,連累整個家族蒙羞,連累為父可能再也無法為官,你還好意思為自己辯解?”

他吸了口氣,指着白歌道:“你給我聽清楚,我不管你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但事已至此,你就只能照你大伯父的意思去做了。”

白歌張了張嘴,幹裂的唇扯了扯:“不然呢,父親想再逼我自盡一次嗎?”

戚三爺看着她冷冷道:“你姨娘不是也不怕死嗎,那就到時候讓她陪你一起吧。”

白歌不知自己是怎麽從戚三爺的書房裏走出來,只到小招喚了她兩聲,才反應過來。

“姑娘,老爺說什麽了?”

小招擔心的看着她,剛剛從大房正院回來她臉色就慘白的要命,這會兒看着更是白的像紙一般,眼神空洞的吓人。

白歌抿着唇搖搖頭,她站在書房門口茫然的怔了一會兒,也沒再去找蘇姨娘,而是回到了自己之前住的屋子。

“姑娘你沒事吧,你別吓我啊!”

小招雖然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可光想起今天早上那一幕就讓她忍不住惶恐起來。

自己未出閣的姑娘居然和嫡姐的夫君同榻而眠了一夜,這事若真是傳了出去,姑娘怕是只有自盡這條路了。

白歌推開小招的手,輕聲道:“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小招擔憂的看着她,白歌只道:“放心吧,我不會做自戕之事。”

她只是想一個待一會兒,讓自己冷靜下來,好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自今早在戚白玉的卧房醒來,再到回了國公府面對戚國公和薛氏的質詢,父親無情的态度。

這短短半天來發生的一切都顯得太過荒謬,與她十六年前的認知完全割裂開來。

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自己會在喝醉後和謝塵同榻,大姐姐現在知不知道這件事,這件事怎麽會這麽快的就傳回了國公府,大伯父為什麽會在氣憤後提出那樣荒謬的事。

她腦中思緒紛亂,一會兒飄過一個念頭,卻總是無法抓住頭緒。

忽然門口有腳步聲和談話聲,她循聲看去,就見姨娘蘇氏白着一張臉進來。

見到坐在孤零零坐在榻上的白歌,她又掉下淚來。

“我苦命的女兒,你怎麽會攤上這樣的事。”

她握住白歌的手,聲音悲切:“你也別怪你父親,他也是不得已,在這國公府中,他哪裏有什麽地位可言,還不都是仰靠着國公爺,如今出了這事兒,得罪了國公爺,他此生再難為官了。”

白歌心底不斷滲出寒意,她看着蘇姨娘,輕輕說了一句:“姨娘,我不想回謝府,哪怕出家做姑子也行。”

“唉,可這哪是咱們這些人能選的?”

蘇氏看着她,神情決然:“姨娘知道你的性子,這事怨不得你,要怨只能願老天待咱們女人太不公,可你若是不想回謝府,就只剩死路一條,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便是拼着被你父親打死也要幫你逃出去,你想辦法聯系裴桓,總之別再回這戚國公府了。”

“姨娘——”白歌顫抖着握了握蘇氏的手,想到戚國公冰冷的神色,和剛剛在書房中父親絕情的話。

蘇氏狠狠一咬牙,渾身戰栗着,眼神帶着兩分絕望:“我不過賤命一條沒什麽可惜,就是可憐了軒哥兒,不過夫人是個好人,不會虧待他的。”

白歌的心不斷墜落,可她看着蘇氏決絕的眼神,又仿佛從絕望中生出一股新的力量來,隐隐明白了什麽。

這是個局,是個專為自己所設的局。

她昨夜莫名與謝塵同榻,今早雲香的那番話,如此快速便傳回戚國公府的消息,大伯父對父親的逼迫。

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個對自己,對整個三房設下的局。

戚國公想選一個族中庶女送入謝府為嫡姐孕育子嗣,可顯然戚白玉是不願意的,因此,便想到了對自己設局嗎?

先是占住了理,然後再以父親的前途,姨娘的性命,三房所有人後半生的名譽來逼迫自己一個小小的庶女就範?

可為什麽是自己?

是舍不得毀掉他自己的庶女無名無分的生孩子就此人生盡毀,又不忍自己的嫡女因姐妹共事一夫傷心傷神?

這麽看來,自己這個父親在京中毫無根基,本身也根本無足輕重的三房庶女還真是個絕佳的犧牲品呢。

那麽謝塵呢,他在這其中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想起謝塵那個不含溫度的涼薄笑容,白歌只覺得自己一顆心仿佛泡在冰水中,有種從頭到腳的寒冷。

戚國公府的權勢,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将她網在其中,只能任人擺布,那是她根本無從抗衡的力量。

她仿佛能看到曾經無比期盼着的未來漸漸消彌,站在時光那頭的裴桓身影也消散在坍塌的黑暗中。

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就此已經毀了,或者說在戚國公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來的那一刻,她的人生就已經被毀了。

蘇氏還在抱着她掉淚,白歌卻已漸漸冷靜了下來,低聲道:“姨娘,明日我就回謝府了,你照顧好自己和軒哥兒。”

蘇氏楞了一下,接着便理解了她話中透着的決斷,她将白歌摟在懷中,放聲哭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二更,實在困得不行,磨磨蹭蹭寫了大半天,狀态不好,可能不夠精彩,但我盡力了嗚嗚

看到了很多小可愛對24章的評論,我今天回頭看了一下,卻是有些別扭的地方。

可能是昨晚熬夜寫的,狀态不是很好,剛剛改了一下,希望能更貼合人物。

但這個劇情我本來的大綱裏就是不會真的那啥啥的,如果小可愛們覺得實在別扭,我也只能争取在這裏說聲抱歉了,筆力有限,沒有寫出大家期待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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