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 ◇

30   第三十章 ◇

◎謝塵的目的◎

書房內一片靜默, 氣氛仿佛凝在剛剛裴桓出聲的一刻。

謝塵看着身前年輕人恭敬的将腰彎的很低,舉起作揖的雙手已經有些微顫抖,他的臉色冰冷森然,聲音卻恢複了不帶情緒的平靜。

“好, 我成全你。”

裴桓驟然擡頭, 清澈的眸中帶着驚喜和感激:“學生多謝老師!”

謝塵嘴角勾了勾, 按下眸中涼意, 喚了一聲李濱。

李濱推門進來, 便聽謝塵吩咐道:“你去夫人那把戚家七姑娘喚過來。”

李濱面色一愣瞥了眼一臉激動的裴桓, 再看向神色平靜無波的謝塵。

見他不動, 謝塵不動聲色的又補了一句:“去吧, 也不必說什麽, 把人帶過來就行了。”

李濱低頭應是,很快離開。

謝塵看向明顯松了一口氣的裴桓,指了一邊的座位,語氣顯得和煦:“坐下喝茶吧,不會很久。”

裴桓連忙坐下,喝了口茶卻因心緒不寧而品不出半點味道來, 他心中又是喜悅, 又是不安, 一雙手握成拳頭間或在膝蓋上摩擦着。

謝塵端起茶盞, 修長手指捏着蓋碗輕輕撥了兩下漂浮着的嫩葉, 深幽黑眸在熱茶的輕薄霧氣後辨不出情緒。

·

李濱到韶音閣的時候, 白歌正要用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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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她住在謝府的時候,常在戚白玉那裏用午飯, 可現在她實在不想和那位大姐姐同桌吃飯了, 提不起半點應付她的心力。

桌上幾樣小菜, 一碗白飯,一盅清湯,倒是清淡的很。

門外叩門聲響起時,白歌還沒動筷子。

小招開門見是李濱,頓時眉頭一皺,“砰——”的一聲把門又關上了,幸好李濱躲得快沒有被門直接拍在臉上。

白歌見小招氣呼呼的回來,喝了口味道清甜的冬瓜湯,淡淡道:“你這是做什麽,不管是誰也不好這樣無禮。”

小招氣的臉都紅了,“是那個謝塵的随從,他來找姑娘定是沒好事兒,那個謝塵就是個心術不正壞坯,他的随從又能是什麽好東西!”

“小招你若再這樣口無遮攔,便回國公府吧,我是不敢用你在身邊了!”

白歌放下湯匙聲音稍重的斥了小丫鬟一句,人在屋檐下,有些話是怎麽也不能堂而皇之的說出來的,更何況小招一個沒靠山的小丫鬟,在這謝府中随便哪個主子想捏死她不是輕而易舉?

而自己,想要護住她又何其困難,只能讓小丫頭學着收斂。

“去開門吧。”

小招被訓的頓時紅了眼圈,卻什麽也不敢再說了,委屈的回到門邊開了門。

李濱剛剛吃了個閉門羹,正想着要不要在門外提高聲音說明來意,卻沒想到很快,門又開了,剛剛那個差點把門板拍在他臉上的小丫鬟,此時紅着眼睛,淚珠還挂在睫毛上,癟着小嘴,氣呼呼的樣子倒是十分喜人。

李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卻見小丫頭一雙杏眼狠狠的剜了自己一眼後才讓開位置。

白歌見李濱進來,喝湯的手卻沒停下,也沒開口問他的來意,只當他不存在一般。

李濱尴尬的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姑娘這是用午飯呢?”

在被小招用仿佛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了一眼後,他輕咳一聲:“在下是奉三爺的命請白歌姑娘過去一趟。”

白歌終于把湯匙擱下看向他,忽的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語氣平淡中帶着一絲疑惑:“謝大人有什麽事嗎?”

李濱自是瞧見了她看窗外的一幕,知曉其中內情的他頓時尴尬局促的不行,忍不住搓了下手:“在下也不清楚,還請姑娘先與我過去一趟吧。”

白歌沒有再推辭,只是讓李濱稍候一會兒,換了身衣裳便往莫忘齋走。

初夏柔和清涼的風吹過竹林,發出幽瑟的沙沙聲,白歌走在其中卻半點不覺空靈清幽的感覺,只覺風打在背脊上沁入幾分寒涼。

李濱走在前推開了房門,卻沒進去,只是伸手示意她往裏走。

白歌的心又提起一些,莫名的恐懼壓了過來。

她走進去,只覺心跳的很快,直到看見坐在謝塵下首位置,一襲藍衣的秀氣青年。

倏地,那原本的恐懼迅速擴大蔓延至四肢百骸,讓她覺得手腳冰冷麻木毫無知覺,卻又有一種巨大的羞恥感從心底湧了出來,與那恐懼糾纏着仿佛要将她整個人掏空。

裴桓!

他為什麽會在這?

白歌的目光飛快的落到謝塵的臉上,他神色平靜的仿佛這一幕無比尋常,便連她走進來,他都沒分半點餘光給她。

謝塵他想做什麽,他難道不清楚裴桓與自己的關系嗎,不可能,若是真不清楚,便不可能叫自己過來。

而他如今叫自己過來的目的——

白歌的臉瞬間白了下去,她看向謝塵,那雙漂亮純淨眸中,帶上了哀求,可男人只是垂眸摩挲着茶盞上的青瓷紋,她眸中的光漸漸灰了下去。

“白歌!”

裴桓擡眼見到她,頓時眼睛一亮站起身,少年人的眼中是清澈的毫無雜念的欣喜。

“叮——”一聲,謝塵垂眸将茶盞落在桌上。

“人我給你叫過來了,你想說什麽便說吧。”

裴桓這才從狂喜中清醒過來,想起這裏便不是只有自己和心愛的姑娘兩個人,還站着第三個人,他的座師。

他稍微斂了下情緒,眼睛不舍的從白歌身上移開,看向謝塵請求道:“老師,我能不能單獨和戚姑娘待一會兒。”

“不行。”謝塵拒絕的很幹脆,“戚姑娘還尚未出閣,怎能與外男獨處一室,你有話當着我的面說便是。”

裴桓有些無奈的再次看向白歌,卻見她臉色憔悴,似乎是瘦了些。

他本想質問她那封信裏所說的,戚家已經為她在淮安定好親事是不是真的,可見了她千言萬語卻又都難出口了。

他看着她,張了張嘴,最後還只是一句:“看着瘦了,可是病了?”

這簡單的一句問候,卻讓白歌險些繃不住的落了淚。

她只能撇過頭,不看裴桓,語氣冷淡:“我沒事,入夏了有些沒胃口罷了,你來做什麽?”

裴桓被她态度刺了一下,強忍着心中的難過溫聲道:“我來求老師見你一面。”

白歌覺得舌根有些木,她用牙齒狠狠咬了一下,才能發出聲音:“你我男未婚女未嫁,不過同窗之緣,你貿然跑來找我豈不是要壞我清譽,裴公子還是快請回吧,莫要行此等孟浪之舉。”

裴桓聽着她冷硬的聲音,只覺刺耳無比,忍不住上前一步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昨日在信中說已經在淮安定好了親事,可是真的?”

白歌依舊沒看他,只是道:“是真的,只待祖母孝期一過,我變要回淮安成親了。”

裴桓眉頭皺起:“我不信,你與淮安哪家定的親?”

白歌快速道:“淮安知府李家的嫡次子,是父親入京前剛定下來的,前日才告知我。李公子今年剛中了舉,年齡也剛好,我很滿意。”

裴桓咬了咬牙,溫潤清秀的臉龐上青筋跳動着:“不過是個舉人,我已進士及第,聖上欽點探花,哪裏比不上一個舉人?”

白歌只覺胸中悶痛,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她只得閉眸深吸了口氣。

坐在上首的謝塵能清楚小姑娘撇過去的臉,蒼白的憔悴的又是極柔弱美麗的,仿佛被暴雨摧殘後依舊掙紮着不願凋落的花,她形狀好看的唇瓣沒有血色的顫着——謝塵強逼着自己移開了眼。

白歌忽然轉過臉看向裴桓,她神色已經平靜的近乎漠然:“一個舉人當然比不上,但他還有當知府的父親,當戶部侍郎的舅舅,裴桓,你這輩子能做到知府嗎,能做到侍郎嗎,什麽年紀才能做到呢?”

裴桓盯着她的眼睛,那雙眼睛還是那麽清澈卻好似再倒不出自己的影子。

他忽然上前兩步,握住她的肩膀,臉色難看又強忍着道:“白歌,你不是這樣的性格,你到底遇見什麽事非要——”

“裴子辰!”

男人的聲音不高卻透着不悅和威嚴,一只修長的手伸了過來,将他的胳膊從白歌的肩上架了起來,白歌迅速退後兩步。

裴桓手微微動了動,卻最終只是無力的垂了下去。

“這裏是謝府,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收起你的少爺脾性。”

謝塵擋在白歌身前,緩緩道。

裴桓的目光越過他,落在低着頭的白歌身上,眼中盡是痛苦和不甘。

“只此一次。”謝塵看着裴桓,目光沉冷如實質壓得人透不過氣,“子辰你若沒旁的事,為師便不送了。”

裴桓還想說什麽,可觸到謝塵幽冷的眸子,只能堵在喉頭難以吐出。

他慢慢向外走去,跨過門檻前又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謝塵正轉過身對少女說着什麽,臉色并不好看。

裴桓此時心中如被刀絞般痛的難以抑制,卻還是忍不住擔心少女因為自己的緣故被訓斥。

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忽然目光落在一處,神色怔怔。

直到李濱走到他身邊,輕聲道:“裴公子,這邊請。”

裴桓這才收回目光,抿了抿唇跟着李濱離開。

“人走了,還看什麽?”

白歌餘光瞧見裴桓的背影消失,心中無處可發的委屈,恐懼,失落瞬間彌散開來,完全沒聽見謝塵嘲諷的語氣,目光茫然,眼淚卻瞬間落下。

謝塵沒再說話,只是眸色深暗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無聲的落淚。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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