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 ◇

73   第七十三章 ◇

◎惡毒的念頭◎

兩日後, 紅杏被徐威的人找到了。

又隔兩日,徐威将事情基本查了個清楚。

謝塵披着衣裳坐在桌前,看着那張詳細記錄着整件事情來龍去脈的紙箋。

長指輕點着桌面,他将紙箋從頭至尾看了一遍後, 極冷的音色中帶着點嘲諷和不可思議:“所以, 問題還是出在戚國公府?”

“是, 屬下還派人暗中到戚國公府探聽了一下, 這個紅杏就是戚國公府的六姑娘派人放出來的, 但是紅杏自己并不知道。”

徐威低着頭, 語氣中不含任何情緒的彙報着。

說到這, 謝塵想起那日白歌因為知曉了胞弟進宮做了伴讀受到刺激暈厥過去, 醒來後就大晚上的去了玉漱院。

他本來還以為只是謝明朝說漏了嘴, 讓白歌猜到了什麽,卻沒想到另有隐情。

這麽說來,應該就是紅杏來過之後,将實情透了出來,這才引得白歌心神大恸之下暈了過去,又跑去找戚白玉對峙。

原來轉來轉去, 還是爛在戚國公府這個窩裏, 只是——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謝塵着實有些不解了。

李濱這時略有些猶豫的開口道:“前些日子戚國公帶着這位六姑娘來看望了兩次夫人, 又去了蘭若居, 拜見老夫人, 會不會和此事有關。”

“什麽時候的事?”謝塵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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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濱有點無奈的道:“就是那兩日正好夫人病得有些重, 戚國公還特意帶了位名醫來,因此屬下并未覺得有什麽異常。”

“帶着去見了母親?”

謝塵略略思量片刻, 忽的冷笑道:“呵, 這戚國公府還真是爛透了。”

修長手指夾着那張紙箋放到了燭燈上點燃, 看着那逐漸燃成灰燼的紙張,眸光摻着陰森戾氣。

将手中即将燃盡的紙張甩到炭盆裏,他淡淡道:“去備車,我要出去一趟。”

李濱忍不住皺眉勸道:“三爺,劉院使特意囑咐過,您這傷需要靜養,現在不能再折騰了。”

謝塵沒理他,只道:“如今戚國公認為我翻臉不認人,太後很有可能會迅速倒向昌王,若不趁着現在早做準備,遼東和江西都會有大麻煩。”

話說的有些急,他的氣息就略顯弱了。

這樣的內傷,按理說至少要調養十天半月,且應靜養,像他這般耗神,自然不可能好的快。

李濱拗不過他,也只能應了一聲,去按吩咐辦事。

等到他再回府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裏。

沒讓任何人跟着,他獨自一人來到了韶音閣。

卧房裏昏暗漆黑,血腥氣已散盡了,留下的是濃郁的藥香。

謝塵悄無聲息的走進去,經過了在外面桌前拄着下巴打瞌睡的翠衣,他随手在翠衣的後頸處敲了一下,讓她睡得更沉些。

徑直走到床榻前,他伸手撩開厚重的帳幔。

如水般皎潔的月華透過窗棂灑進來,将那張白皙漂亮的臉照出淡淡光亮來,仿佛是上了一層上好胎釉的白瓷。

精致,美麗,但少了生氣。

閉上了那雙清透純澈的眸子,這樣乍一看,竟還有些陌生。

他忽然想起初相識那會兒,她來給自己送湯。

纖瘦的身影坐在棋桌前,對着那局袁缜留下的殘局侃侃而談,那時候的她,眼中有種明亮的光彩。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那一抹光就漸漸灰了下去。

他在白歌的床榻前站了許久,直到聽見那呼吸聲變得不再均勻綿長,床上的人似乎有轉醒的跡象。

謝塵心一跳,連忙退到了床頭後帳幔的陰影裏。

“水——”

半夢半醒間,白歌幹啞着嗓子輕喚了兩聲。

只是她因為虛弱無力聲音很小,在外面值夜的翠衣被謝塵敲得昏睡的正香,完全沒反應。

嗓子裏幹涸的感覺讓白歌輕輕咳了兩聲。

謝塵皺着眉,後悔自己剛才的力道重了,竟讓那丫鬟睡得那麽熟。

見半天沒有丫鬟應,聽白歌的聲音似乎也沒完全醒,他放輕腳步走到了火爐上提起水壺,兌了碗溫水。

端着水走到床前,果然那姑娘還在閉着眼在睡夢中。

謝塵落下半顆心,将她扶起來一點,水碗的碗沿遞到她唇邊。

然後,她看着她啓開略有些蒼白的唇,喝了兩口。

接着,她睜開了眼。

謝塵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強自按住端着水碗的手別發抖。

他看着她眼睛裏帶着些許霧氣的茫然。

片刻後她清醒過來,靜靜的看着他,那雙眸子仿佛蘊滿了月華,清泠泠的望過來。

謝塵覺得自己的臉皮開始有些發熱。

輕咳了一聲,他低聲道:“我來看看你。”

白歌使了點力氣坐起身,接過謝塵手上的水碗,自己喝了起來。

将空了的碗随手放在床頭前的小幾上,她看着他,神色清明,毫無波瀾的道:“看過了。”

謝塵忽然一噎,心裏難受的緊。

“那你接着睡吧,好好休養,劉院使說你這次腑髒都受了震傷,又小産傷了元氣,不好好調養容易落下病根,而且現在還是正月,最是容易受寒——”

他忽然變的有些絮絮叨叨的,神情看上去沒什麽變化,只是頂着那張清貴絕塵的臉,嘴裏卻胡亂說着的都是劉院使叮囑他的話。

“好,我知道了。”

白歌語氣淡淡的打斷他的話。

謝塵語氣忽的一滞。

屋中頓時靜了下來,甚至能聽見翠衣昏睡時輕微的呼嚕聲。

這種沉默中暗藏着些許難堪的氣氛中,白歌重新躺了下去。

她沒有再理會謝塵的意思,閉上了眼睛。

謝塵站在床榻邊,看着她視自己如無物一般的閉上了眼,頓時更堵得慌,只覺得內腑都跟着隐隐作痛,壓了一天的傷勢似乎又複發了。

他也沒走,就杵在床榻邊一動不動,好似一座雕塑。

許久過後,白歌終于有些沉不住的煩躁。

“你怎麽還不走。”

白歌閉着眼睛道,聲音因體弱發虛,語氣卻不虛。

“你的丫鬟被我打昏過去了,等你睡了我再走。”謝塵低聲道,他被着月光站在床前,看不清那發白的臉色。

白歌皺眉睜開眼,一字一句道:“你在這裏,我會心煩,睡不着的。”

謝塵看着她纖長睫毛下的眼眸裏的認真,袖子下的手顫了顫。

他撩起袍子半跪在她的腳踏上,與側躺着的她平視。

“那我做什麽你不會心煩?”

聲音低的好像呢喃。

白歌看着他,眼中帶了點嘲諷:“放了裴桓。”

謝塵沉默了一瞬,道:“好。”

白歌有些驚訝,沒想到他竟然就這樣答應下來。

“我想離開謝府。”她試探着說道。

“不行。”

這一次,謝塵連思索都沒有,拒絕的無比幹脆。

白歌眼中的光暗了些,果然,這才是她認識的謝塵。

謝塵伸手捋了捋她落在唇邊的發絲,聲音是帶着些許暗啞的輕柔:“除了這個,你說什麽我都可以應你。”

白歌扯了扯唇角,沒有理他。

她聽他輕聲嘆息着,好似有多少辛酸似的。

“茵茵,你走不了的,你能去哪呢?”

“去找裴桓嗎?以你的性子,你不會想拖累他。”

白歌閉上眼睛咬着唇瓣,鼻子發酸,心裏止不住的冷。

眼前這個男人就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惡鬼,總能輕易的戳到她最脆弱的那根神經,将她最痛楚的地方一點點揭開。

“茵茵,你不能離開,不僅如此,我還要你做我的妻子。”

他用指腹将她被咬的殷紅的唇瓣拯救出來。

“你我生同衾,死同穴,将來供香火的排位也要擺在一處的。”

白歌聽得頭皮發麻,她睜開眼睛,有些難以置信:“你要娶我?”

謝塵望着她的眼睛卻似帶着些溫柔的笑意:“是。”

白歌想起那日去探望戚白玉時,她如瘋魔般撕心裂肺的吼叫

“可是我不想做繼室,我在戚白玉死後給她的排位磕頭,我覺得惡心。”

她看着謝塵的眼中帶着譏諷,嘴角忽然牽出一絲冷笑。

“我讓你把戚白玉休了娶我,也行嗎?”

謝塵看着她含着譏諷的眸子,用手将它遮住,這樣的眼神每每總能他心焦。

白歌被他的手遮住眼睛,只能聽見他低沉柔和的聲音。

“好。”

她愣了一下,伸手把謝塵的手拽下來:“你在說笑?”

謝塵依舊溫和的看着她:“我說了,除了離開,我什麽都可以應你。”

白歌怔怔的看着他,心中忽然閃過一個荒謬大膽的念頭。

在這念頭浮上來的一瞬間,她覺得有些厭惡自己。

她從沒想過,自己居然也會有變得如此惡毒的一天。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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