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 ◇

89   第八十九章 ◇

◎來者猶可追◎

“那日馬車上, 你擋在我身前,手握着那刀刃,我非草木,自是心中有了觸動。”

對面的姑娘柔聲細語的說着, 粉潤的唇抿了抿, 仿若春日盛豔的桃花于風中搖曳, 撩撥着他的心弦。

二人自相識起, 除卻最初那生疏的時候, 謝塵就很少再見過她這樣心平氣和的語氣神态。

大多時候, 從她口中吐出的話語都帶着一種冷淡的決絕和譏嘲。

他不自覺的便被那帶着淮陰腔調的軟語勾起了期待, 心輕輕挑起, 盼着接下來的似水柔情。

只不過——

白歌一雙晶瑩的眸子盯着他。

“可母親與我說, 恩是恩,仇是仇,情是情,這三者不能混為一談。”

謝塵的心随着這話就重重的落下去,從輕盈的雲層瞬時跌落進冰涼的深潭。

那位寧夫人果然不是好相與的,他于心中苦笑着。

強自控制着自己的神情, 好在多年的宦海歷練, 好歹讓他修煉出了一副聽話的面皮來, 便是一顆心疼的抽搐, 面上倒也沒顯出多少。

情緒如山洪崩塌之下, 他的思緒卻迅速抽離出來。

墨色眉宇輕動, 長睫顫着低垂,蓋住眸中情緒, 他輕輕出聲。

“你母親的話極有道理, 白歌, 我為你做什麽,自是我情願而已,我自知過往不可悔,卻無半分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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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塵看着自己掌間白歌纖細的手掌,想要用力又不敢,不用力卻又生怕那只手滑落,果然越是放在心上重視的東西,卻越是不知所措嗎?

白歌卻沒理會他的話,只是接着道。

“可我也想了許久,許多事情哪裏就能分得那般清楚了,你願舍命救我,已是這世間少有的對我這般真心的人了。”

她輕聲說着,一只手反手握在了謝塵的手上。

“世上事哪能總是十全十美,圓圓滿滿,便是有些坎坷曲折,卻也總得朝前看。”

謝塵看着那只手握在自己的手上,心又開始怦怦跳着,幾息之間,情緒起伏,他再也難以掩飾自己的神色,慌亂間他甚至有些不敢擡頭去看此時白歌的神情。

有些口幹舌燥的,他張了張嘴。

“你可是,可是願意——”

說至一半,他又啞然,竟不知怎麽說下去。

倒是白歌又神色泰然自若的道:“如今戚國公府涉嫌謀逆,不論是我還是母親身為戚國公府女眷,皆是要為其所累,我的兩個哥哥更是有可能丢了性命,說起來,這裏面也有你的功勞。”

她頓了頓,“如此一來,我倒是半條退路也無了。”

謝塵聽了這話更是唇舌發苦,生平尚未覺得有如此心虛慌亂過。

“我并非是為了要斷你退路——”

他實在忍不住便解釋了一句。

白歌卻直接打斷了他,淡淡道:“我知道,如此涉及國本大事,怎麽可能是因區區私情所起,我不過有感而發罷了。”

謝塵閉上了嘴,這時候,他便是再能言善辯,也不能呈這唇舌之利,只能是苦笑一聲。

白歌接着道:“我沒了退路,至多不過一條性命罷了,可母親,兄長卻不能受我所累,母親撫育我多年,兄長眼看功名在即,我如何也不能看着他們被戚國公府拖着進了泥潭,賠上性命。”

她看着謝塵厚厚包紮着的手臂,心意倒是越發明澈了。

“我恨你,怨你,怕你,自是因你算計我,利用我,威脅我。”

“可我也感激你,你救了我的命,我更需要你,要你庇護我所在乎的人。”

她的手心沁出了些汗水,盯着謝塵的眸子也有些濕漉漉的。

“謝妄之,你若能做到,我便也想試一試。”

試一試什麽,她沒有說,可謝塵的心卻已經以一種難以抑制的頻率跳動着,只覺要跳出心口,跳到她眼前,去讓她瞧一瞧,瞧一瞧這顆心在她面前早已輸的徹底,卑微的只想和她靠的再進一些,但凡她所言,哪裏有做不到的呢。

情緒翻湧,便是自以為冷靜理智的思緒也早已混亂。

謝塵看着她,不自覺的握緊掌心的柔荑。

克制不住的用力将人拉到自己懷裏,白歌被拉的身形不穩,栽了過去,撞上了那包紮嚴實的肩上。

鼻間苦澀的藥香混合着血腥氣讓她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謝塵卻仿若沒有半分痛覺一般,只是将人牢牢抱在懷裏,嗅着她發間清香,心情前所未有的暢快。

“你好像是第一次喚我的字。”

他忽然道。

“啊?”

白歌茫然的應了一聲,接着才反應過來,也是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感覺,怎麽就忽然喊了字呢,明明之前都是謝塵謝塵的叫着來着。

謝塵将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語氣裏仿佛帶了兩分笑意。

“好聽,以後就這麽叫吧。”

他語氣裏調笑的意味過于明顯,本來覺得自己剛剛挺有氣勢白歌也不禁赧然。

她忍不住提了聲調:“你還未回答我的話。”

謝塵用完好的那只手順了順她柔軟順滑的發絲:“你心裏早便清楚答案,何須我再說什麽,明明是來拿捏我的,氣勢足的很。”

白歌被他窺破了那一點小心思,登時只能硬着頭皮道:“如何就拿捏了,謝大人權傾朝野,殺伐果決,手上握着多少人性命呢,誰能拿捏的了您?”

謝塵也不過剛剛是被她那幾句搞的心動神搖,着實是有些遭不住,只覺活了這麽些年,頭回慌得失了神智,一時有些沒憋住那口氣。

此時聽她這般說,便也不再逗她,只安撫道:“是,沒拿捏,我怎麽會被你這個小丫頭拿捏住,都是我情願的,哪還需你拿捏呢。”

白歌被他這麽一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被人家看穿了,還得為了自己的面子幫自己遮掩着,豈不是更丢人。

她索性從他懷中起來,看着他直接了當的認真道:“我就是想你保住我母親和我兄長,其餘事情我都可以不理的,我只有這麽一個要求。”

謝塵的眸光落在她臉上,心裏百般滋味。

她肯邁過兩人的那些龉龃,說願意試一試,已是極為出乎意料,他自是歡喜的不行。

即便她現在直白的說了是為了家人,他依舊不覺不快。

只要能有機會,他便有足夠的把握能将兩人之間的裂隙彌合。

往者不可谏,來者猶可追,這世間萬事向來都有解法。

知道白歌對此事的重視,此時心中必然忐忑,他便肅容認真道:“你父母和兄長我早已有了打算,此前便同你說過的,便是你今日不說這些,我也不會讓他們受了委屈,若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與我說便是。”

白歌這才松了口氣。

她想了想問:“你之前說過已經拟好我兩個兄長寫的關于戚國公府的訴狀,只要呈上去便可将功抵過?”

謝塵“嗯”了一聲,道:“這事我已經差人去辦了,于他們的功名不會有礙,過兩年若是不想再考會試了,調回京裏補個缺也行。”

白歌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才又道:“那我母親,你上回說讓她換個身份——”

說起這事,白歌也是有些尴尬。

她之前和寧氏說起季大人的時候,分明看出母親心中是有季大人的,對父親更是早就失望透頂。

季大人這麽多年未娶,若說對母親沒有情意也是覺不可能,她倒是覺得母親和季大人在一處才更圓滿些,可是她一個為人子女的,這事要怎麽說出口啊!

倒是謝塵看出了她的猶疑為難,道:“你不必擔心,你母親的事,不禁我們操心,更有人比我們急,你也不必出面說什麽,這事我來辦就好。”

有了他這話,白歌這回徹底松了氣。

了卻一樁心事,回過神來,才忽然瞥見謝塵肩上的紗布沁出了點血色來。

她連忙站起身蹙眉道:“這是不是傷口裂開了,我去喚太醫過來!”

卻被謝塵一把拉住手腕,拽了回去。

“不礙事,你再陪我待一會兒。”

白歌想反抗,卻無奈這人雖然受了傷,但力氣卻依然不是她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姑娘能掙紮的開的,索性也就放棄了,反正瞧他那樣子,應該也沒什麽大事。

謝塵将人留了下來,卻又沒想好要說什麽。

他只是單純的想再和她多待一會兒,随便說什麽做什麽都好。

那種心髒被喜悅充滿的感覺,過于美妙,讓人想不斷的延續下去,就連肩上傳來的撕裂般的痛楚都仿佛被這種喜悅所治愈。

将人困在身前,他絮絮的說起一些戚國公府的事,可能會面臨的遭遇。

白歌聽着,忽然道:“那我姨娘呢?她會怎麽樣?”

她抿了抿唇,輕聲道:“還有我父親,他會死嗎?”

謝塵沉吟一瞬,看着白歌澄澈的眸子,語氣認真的問:“你想她們怎麽樣?”

白歌的眼眸垂了下去。

作者有話說:

我斷更了,我有罪,之前是因為手有傷,後面是,越不寫越不敢動筆,害怕面對,直到編輯聯系我,對不起大家,不過這本一定今年會寫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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