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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第九十一章 ◇

◎那就把他變成一路人◎

皇城內, 沈貴妃的翊坤宮中,一身藕紫色長裙的女子正與沈貴妃相對而坐,一邊考校着三皇子的課業,一邊閑聊。

待三皇子支支吾吾的總算把今日太傅教的內容說了個大概, 一臉慶幸之色的離去後, 沈貴妃這才無奈的揉了揉額角, 抱怨道:“時雨你說這孩子, 從前貪玩也就算了, 如今讀書了也這麽不上心, 可要把我愁死了。”

藕紫色長裙的女子容貌清麗, 輕笑着安慰一聲, “表姐你這擔憂的也太早了些, 三皇子才六歲,小孩子哪有不貪玩的?”

沈貴妃瞥她一眼,嘆了口氣:“不提這混小子,你今兒怎麽進宮了,往常叫你來你都不來,我在這宮裏可是憋悶的很。”

這藕紫色長裙的清麗女子, 正是閣臣宋昌的女兒, 宋時雨。

她的母親正是沈貴妃的母親的妹妹, 兩人自小關系便極為親近, 因此沈貴妃也了解宋時雨的性子, 若不是有事情找自己, 她才不會特意跑來宮裏。

宋時雨抿着唇,看了沈貴妃身旁的下人一眼, 沒說話。

沈貴妃頓時會意, 将身邊幾個宮女屏退出去。

“說吧, 找我什麽事?”

宋時雨這才開口道:“表姐,我聽說前幾日吏部尚書謝大人遇刺了,他傷勢如何,表姐你知道嗎?”

沈貴妃眉梢微挑,纖纖玉手伸向茶盞。

“昨兒晚上皇上還和本宮聊起了這事兒,太監傳訊回來說是受了些傷,但性命無憂,那就是沒什麽大礙,估計再養個十天半月的就能恢複了,說起來,皇上還因為這事兒發了好大一通火呢!”

“嗯。”

宋時雨點點頭,面上卻什麽神色,謝塵沒生命危險,這事她早就知道了,今兒過來也不是專程就為問這一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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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了一瞬,她才又開口:“我聽父親說戚家已被皇上下旨抄家了,那戚白玉——”

沈貴妃剛端起桌上的茶盞想啜上一口,聽她開的話頭,便有些來氣的将茶盞掼在幾上。

“我便知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事,這都多少年了,你怎麽就是放不下呢,那謝塵有什麽好的,值得你為他守那麽多年?”

宋時雨看自家表姐動了氣,也沒頂嘴,只是任她數落着。

沈貴妃又罵了兩句,見表妹臉上神色絲毫未變,便知道自己磨破了嘴皮子怕是也沒半分能進到人家耳朵裏的,不由又嘆了口氣。

“戚家算是徹底倒了,如今只等着三司最後蓋棺定論,陛下下诏了,前些日子陛下也替謝塵下了休書到戚家,這事你父親應該是知曉的,他沒與你說嗎?”

宋時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沈貴妃又苦口婆心的接着勸道:“那謝塵你還是別惦記了,他是不可能娶你的,我早試探過他,他對我是避之不及,你與我又有姻親關系,他那般精明的人物,怎麽會再淌這趟渾水。”

宋時雨明白沈貴妃指的是儲位之争,可她這麽多年未嫁人,等的就是那個人,好不容易現在有了機會,怎麽能放棄?

她忽然跪倒在地上,握住了沈貴妃的手,輕聲道:“表姐,你幫幫我,我只想要他。”

沈貴妃見她這副模樣頓時有些氣急敗壞,站起來便罵道。

“你怎麽就說不聽呢,那謝塵是個什麽人,你就是再不清楚,可看那戚白玉的下場也該明白,那就是個冷心冷情的,你跟他能有什麽好,更別提他和咱們就不是一路的!”

“那就把他變成一路人!”

宋時雨跪在地上聲音平靜的看着沈貴妃道。

沈貴妃正在氣頭上,一時竟沒反應過來,“什麽?”

宋時雨也不跪了,站起來與沈貴妃平視着。

“皇上既然能替謝塵休妻,自然也能為他賜婚,我知道表姐和沈太傅一直都想讓謝塵為三皇子保駕護航,如果皇上真的能為我和謝塵賜婚,那謝塵只能是站在三皇子這一邊,因為,這是皇上的意思。”

這一番話令沈貴妃有些愣住,她看着眼前的表妹,腦中不斷思索着這段話的含義。

忽然她皺眉問道:“這是你自己想的,還是你父親的意思?”

宋時雨想到自己前一天跪在父親面前時,父親無奈心痛的模樣,低垂着頭道:“父親是這樣說的。”

沈貴妃長出一口氣,開始在室內來回踱步。

謝塵她是早就想拉攏的,之前是因他年紀輕輕便位高權重,想為三皇子拉個助力,如今更是入了閣,眼看至少要執掌朝政幾十年,當今皇帝雖然年紀還不算大,但身體一直算不上十分康健,皇子又都還年幼,這麽看來,将來無論哪個皇子登基,謝塵都至少是一個輔政大臣。

看謝塵之前的态度,應該是不想站隊的。

可如果她真能說動皇上給謝塵和宋時雨賜婚,那謝塵就算是被動的綁在了三皇子的這條船上,以他那樣聰明的人,自然想得通怎麽做才能獲取最大的利益。

只是,皇上能答應嗎?

權臣和外戚勾結,向來是大忌,這事還需找祖父好好謀算一番才行。

思及此,沈貴妃沉下心來,對着宋時雨道:“你先回去,這件事容我再好好想想。”

宋時雨一顆心被懸在半空,卻也沒辦法,只能是與沈貴妃告了別。

剛出了皇宮,天上便下起了小雨,馬車朝着宋府的方向前行,宋時雨坐在車上,閉着眼想着心事。

忽然,馬車一頓停了下來,宋時雨跟着身形微微晃動一下,她蹙了下眉,一旁丫鬟見狀,連忙質問出聲。

“前面怎麽回事,怎麽忽然停了!”

車夫解釋了兩句,宋時雨也沒理會,只随手撩開車簾向外望去。

卻不知是不是冥冥中緣分,撩開簾子的剎那,她便見到了對面馬車車檐垂落下的“謝”字。

宋時雨的心撲通一跳,連忙細細的看了過去。

許是趕得巧了,對面的馬車簾子也被撩開。

只是馬車裏,坐的卻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而是一個梳着婦人發髻的年輕女子,那女子發絲被風輕輕吹拂,正向外張望着。

宋時雨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簾,知道那個女子應該是謝家的某位女眷。

她重新撂下了簾子,卻未發現,就在她将簾子落下時,對面的馬車上男人修長的手指将女子的發絲輕輕攏在耳後,帶着些許寵溺笑意的清沉嗓音傳出:“先別看了,下雨風涼,小心吹了頭疼,晚些我派李濱傳個信去他們府上就是。”

這聲音傳入耳中,宋時雨驚得緊握着手中的剛剛撂下的簾子。

那女子清甜的聲音此時也傳了出來,還帶着些許江南地方的溫軟:“那也好,省的讓人擔心。”

宋時雨在馬車中僵硬的坐着,等她反應過來再掀開簾子去瞧那輛挂着“謝”字的馬車,卻發現兩輛馬車已經擦身而過,此時只能瞧見那馬車辘辘行去的背影。

·

白歌看着路過的季府大門,嘆了口氣,決定就聽謝塵的,別想那麽多。

她放下車簾,免得外面如絲細雨飄灑進車廂裏。

謝塵一只手還在牽着她的手,這一路上就這麽一直牽着沒松開過。

感覺掌心開始被汗水浸濕有些發粘,白歌忍不住抽了抽手。

正閉目養神的謝塵面上似乎毫無察覺,可手上卻微微用了點力氣,将那只柔軟的手緊包在自己掌中。

白歌掙紮無果,又見他握着自己的手臂正是受傷的那條,怕力氣使大了這人的傷口又會崩開,想了想,忍了。

于是,直到馬車行至謝府門口,兩人的手都還是牽在一起的。

馬車停下,謝塵先從車上下來,避開了李濱的攙扶,正準備回身将身後的白歌扶下來,就聽見了一聲帶着哭腔的聲音。

“三叔,你回來啦!”

謝塵回頭一看,就見謝老夫人正攬着謝明朝和大嫂周氏帶着一衆的丫鬟婆子下人們站在大門外。

謝明朝憋着一張嘴,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

謝老夫人一邊攬着他,一邊也抹着眼淚。

“妄之啊,你可把為娘吓死了,幸好你沒事,不然這一家子老的老弱的弱可怎麽辦啊?”

謝塵顯然沒想到謝老夫人會帶着人來接他,猶豫了片刻,又把馬車簾子落了回去。

如今他剛入內閣又被刺殺,這會兒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在這,沒瞧見他的這位好母親都開始抹眼淚了,上一次她這樣作态還是在逼他取戚白玉救她侄兒的時候。

想了想,他低聲對李濱吩咐一句,讓他把馬車趕到後門去,免得被有心人瞧見生出亂子。

看着馬車離去,謝塵這才回頭面對謝老夫人扯出一抹淡笑。

“勞母親挂心了,都是兒子的不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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