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 ◇
92 第九十二章 ◇
◎表妹◎
謝老夫人快步沖到謝塵身前, 似是極為焦急一般上下打量着他,一邊抹着淚道:“我的兒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
謝塵神色淡淡, 沒有嘲諷之色, 更沒有感動, 只是看着謝老夫人哭天抹淚。
謝明朝則是怯怯的往謝塵的身後望了望, 低聲問了一句:“三叔, 白歌姐姐呢?”
謝塵蹙眉瞥了他一眼, 只覺得這孩子這麽大了半點禮儀規矩不懂, 稱呼上還能亂了輩分。
“她沒事,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謝明朝有些委屈的“哦”了一聲, 又朝剛剛往後門行去的馬車看了一眼。
謝老夫人做了半天的态卻沒人理她,身上還淋了些雨水,難免有些疲憊尴尬,她一邊用帕子壓了壓眼角,一邊給周氏使了個眼色。
周氏雖平時深居簡出,卻也不是個蠢笨的, 此時便上前勸道:“母親, 這還下着雨呢, 三弟身上還有傷, 可不能再着涼, 不如咱們先進去再說。”
謝老夫人得了臺階, 立馬跟着下來,道:“是啊, 妄之快進去, 咱們母子進去說。”
謝塵也拆穿謝老夫人的惺惺之态, 只是順着她話,一衆人進了府。
待回到謝老夫人的院中坐定,謝塵給謝明朝使了個眼色,小家夥兒眼睛一亮便溜了出去,随後周氏也是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丫鬟過來上了茶水,也被謝老夫人打發了下去,廳中很快便只剩下母子二人。
謝老夫人呷了口茶,用眼角瞄着正坐在座位上撥弄着手上扳指的謝塵,腦子裏将要說的話又轉了一遍,這才放下茶碗開口。
“妄之,你可吓死為娘了,聽說當時聖上都派了人過去,你那傷口真沒事嗎,要不讓為娘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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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老夫人說着便作勢站起的樣子。
就聽謝塵道:“不必了,盡是血肉創口,可怖的很,怕是會吓到母親的。”
“哦,那千萬別忘了每日換藥,好好将養才是。”
謝老夫人讪讪坐下。
謝塵只做不見,整了整衣衫下擺,淡淡道:“母親可還有事,若是無事,兒子就不打擾母親休息了。”
謝老夫人見他一副起身欲走的模樣,連忙道:“确實還是有事情的。”
謝塵看着她,沒說話。
謝老夫人捋了捋滿是銀絲的鬓角:“前幾日你受傷的消息傳回京後,你大舅舅還特意帶着你蓉兒表妹來過,想探望你,卻沒想你沒在府裏,他家裏還有有事情就沒有多留,我想着你現在身邊也少人伺候,就做主把你表妹留了下來。”
說完,不等謝塵表态,謝老夫人就朝外面喊道:“蓉兒,你進來。”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一個身量窈窕,着鵝黃衫裙的女子袅袅婷婷的走了進來。
女子走至身前,盈盈下拜,嬌聲問好:“蓉兒見過姑母,見過表哥。”
謝塵卻連眼風都不曾落在她身上分毫,只是對謝老夫人道:“母親這是何意?”
謝老夫人伸手拉過女子的手,笑着道:“蓉兒今年也十六了,生的這般俊俏,性子也溫婉柔順,我瞧着着實喜歡。”
她拍着女子的手,意味深長的道:“以往戚家那個孽障自己不争氣,還總是鬧騰的攔着,累的你快而立之年,膝下卻還沒個一子半女,如今既沒個挂礙,還是該考慮延綿子嗣才是,今兒,我便做了這個主,将蓉兒給了你,為娘我也好能有顏面去見列祖列宗。”
蓉兒的臉頰頓時染上了粉色,少女的嬌豔呼之欲出。
謝塵眼角眉梢帶上了些冷意,嘴角卻勾了些許:“母親這是什麽意思?”
謝老夫人似是覺出什麽,趕忙道:“蓉兒是你大舅舅的庶女,你放心,不會耽誤你将來再議門好親事的,你如今這般身份地位,又是這個年紀,身邊怎麽可能少了人服侍,将來無論是哪家的貴女都不會計較的。”
此話一出,那叫蓉兒的女子臉上白了些許,卻也沒有反駁什麽,只是輕輕咬住了嘴唇。
謝塵只是輕笑一聲,不緊不慢站起身。
他身量高,站起來便更顯氣勢,玉帶錦衣,俊美威嚴,看的蓉兒臉又紅了紅。
“母親怕是多慮了,兒子剛被聖上下旨休妻,前岳家又是個謀逆的罪名,若是現在就納妾,豈不是正好給心懷不軌之人遞刀子。”
他聲音不急不緩,卻偏帶出極重的壓迫感。
“還是說,母親是受了誰的挑唆,想讓兒子露出把柄給人家?”
謝老夫人臉色微微一變,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謝塵又接着道:“母親還是将這位蓉兒表妹送回去,近來京中不太平,我身為謀逆案的主審,這府裏也少不了血腥之事,表妹這般嬌弱,若是吓病了,難免不好與舅舅交代。”
說完這句,謝塵随意一揖,便轉身離去。
只留謝老夫人臉色陰沉的看着他的背影,手上用力之下,将那蓉兒掐的面色一苦,哀哀叫了一聲。
“姑母——”
謝老夫人這才緩過神來,松開了手。
“姑母,表哥他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蓉兒弱弱的問了一句。
謝老夫人眯了眯渾濁的雙眼。
“他不是不喜歡你,是被個妖精迷了眼了!”
·
謝老夫人的一番折騰,在謝塵看來不過是跳梁小醜罷了,着實懶得理會。
就連要迎娶白歌的事,謝塵都不打算提前和這位母親說,畢竟以這位母親的性格,若是早早知曉了這事,還不一定又鬧出什麽亂子,索性就不讓她知曉的好。
從謝老夫人那裏出來,雨已經停了,天色也暗了下來,一路快步往韶音閣走去,遠遠的便見那閣樓上亮着的燈火,他的一顆心忽然就安定下來。
韶音閣中,謝明朝正纏着白歌教他下棋,許是這孩子着實在棋之一道上沒什麽天分,不時的在那抓耳撓腮。
一走進屋裏,謝塵便見到白歌正懶懶斜靠在椅榻上,一只手搖着團扇,悠哉的看着謝明朝解不出棋局的郁悶模樣。
謝塵也沒出聲,對下人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就斜倚在門邊,看着屋中人。
可能是兩人之間的龃龉解開了不少,寧氏的事情也有了着落,她瞧着心情好了許多,眉宇間的郁氣也消散不見,微眯起的眸子裏帶着看好戲的笑意。
這畫面太過靜谧美好,謝塵就這麽看着她,一時竟有些發起呆來。
直到小招從外面端着點心進來,走到門口才發現被人擋住了門:“誰啊,怎麽——唉,三爺,您來了怎麽不進去啊?”
白歌聞言向門口看去,正撞見謝塵望過來的目光。
兩人四目相對,不知怎的竟生出了一絲尴尬來。
謝塵輕咳一聲,直起了身,移開目光看向小招手中的托盤。
“也該用晚膳了,怎的還吃點心?”
他這句頗有點沒話找話的意思,小招神色怪異的瞟他一眼。
“廚房晚膳還未做好,朝哥兒有些餓了,我就讓小招取些點心來給他墊墊肚子。”
白歌随口解釋一句。
“你怎麽沒留在老夫人那裏吃晚膳?”
謝塵走到她身邊坐下,随手捏起一枚黑子,落在謝明朝面前的棋盤上。
小孩兒頓時眼睛一亮,接着又有些咬牙切齒的不知是在和誰較勁。
“嗯,在她那裏向來吃不下,還是回家陪你們吃來的舒坦。”
說完這句,兩人俱是一愣。
這樣平淡熟稔的談話,好似兩人已是多年的夫妻一般。
白歌抿了抿唇,對小招道:“讓人再去廚房催催,看晚膳好了沒有。”
小招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轉,應了聲:“是。”
晚上吃過晚膳,謝塵冷着臉将不情不願的謝明朝打發走。
韶音閣的下人除了辛媽媽和小招,其他都是謝塵的人,做事麻利有眼色的很,早早地便将洗澡水燒好。
白歌看了坐在一邊看邸報的謝塵,略有些窘色:“那我先去洗澡了。”
謝塵盯着邸報,似乎在研究什麽重要的軍情,目不斜視的“嗯”了一聲。
白歌見他沒看自己,也是松了口氣,拎着換洗的小衣去了耳房。
聽着腳步聲離去,房門關上,謝大人的目光終于從那許久未翻一頁的去年十月的邸報上移開。
耳房裏有“淅淅瀝瀝”水聲傳出來,謝塵有些不知怎的,竟覺耳朵有些發燙。
他将手中那份已經被握的皺巴巴的邸報放下,站起身朝耳房走去。
只是走到門口卻又腳步踟蹰的停了下來,手指猶豫的在門栅旁頓住。
想了想,他還是放下了手,準備回去坐着。
正在這時,耳房裏傳來一聲驚呼。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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