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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第九十六章 ◇
◎賜婚◎
“病了?”
謝塵眸光中閃過一絲嘲諷, 對着白歌道:“我去看看。”
出了韶音閣,李濱才低聲道:“老夫人早不病晚不病,這時候忽然就病了,是不是聽到了什麽風聲?”
謝塵神色陰沉的冷笑一聲:“這種事情就算是再想瞞, 總不能瞞到大婚那一日, 她不是病了麽, 你現在就去把劉院使請來, 給老夫人好好瞧瞧。”
李濱應聲去了。
蘭若居中。
謝老夫人正躺在床上, 頭上暗紫色抹額襯的她臉色略有些發黃。
馮蓉兒正跪坐在她床邊, 用過了水的棉帕為她擦着臉, 又拿起一碗參湯喂給她。
“姑母, 您這能行嗎, 萬一太醫來了,會不會瞧出來啊?”
謝老夫人喝了一口湯,道:“我年歲大了,身體本就虛弱,這季節交替,一時受了寒不是正常, 就是太醫來了也說不出什麽來。”
馮蓉兒正想再說些什麽, 就聽院子裏遠遠傳來了請安聲。
她連忙調整神情, 一臉擔憂的模樣, 吹着碗裏的參湯。
不一會兒, 便聽見腳步聲走了進來。
“母親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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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塵走上前, 打量了謝老夫人一眼,才開口問。
謝老夫人剛想開口說話, 卻一張口便接連咳嗽了幾聲。
馮蓉兒連忙放下手中湯碗給她拍起了背, 一邊朝謝塵解釋道:“表哥, 許是這幾日變天,夜裏有些涼了,姑母受了涼,這才發了病。”
她看着謝塵的神色,小聲道:“這都是蓉兒照顧不周,表哥罰蓉兒吧。”
謝塵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既然是你沒照顧好母親,自然要罰,不如就罰你滾回馮家,免得在這惹母親生氣好了。”
馮蓉兒臉色頓時一白。
謝老夫人這會兒似乎是緩過來了,咳嗽也停了,啞着嗓子道:“蓉兒,我病了怎麽能怪你,你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才讓姑母不能不多疼你。”
馮蓉兒委屈的低下頭。
謝塵懶得看她們做戲,直言道:“我已請了太醫院的院使,還是先讓他來給母親看看吧。”
說完便招呼門外的李濱帶着劉院使一同進來。
劉院使上手給謝老夫人診了脈,随後道:“謝大人,老夫人這是郁結傷脾,又兼受了些風寒,我等會兒開個方子,照着吃不出半月,便可痊愈。”
謝塵嘴角微勾道:“有勞劉院使了。”
謝老夫人臉色難看的道:“劉院使,老身年歲在這放着,你那吃了半月就能好的藥,于我這年歲是不是下的猛了些?”
劉院使一臉正色道:“老夫人的病本也算不得重,只要老夫人控制心緒,少些憂愁,其實可以不藥而愈。”
謝老夫人還要在說什麽,劉院使卻已經開好了方子,拎着藥箱出了門,動作當真快的不像一個頭發疏白的花甲老人。
謝塵将那藥方拿起打量了一番,才慢悠悠道:“郁結傷脾,母親是不是知曉了我欲與蔡侍郎家的表姑娘成親,這才氣的病了?”
謝老夫人似乎是嗆了一下,又咳嗽幾聲,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她看了跪在一旁的馮蓉兒一眼。
“蓉兒,你先出去。”
馮蓉兒看了一眼謝塵,乖巧的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見屋中無人,謝老夫人這才冷冷開口道:“我不同意你娶戚家那個女子,本也就是個戚國公府送來的玩物,上不得臺面的東西,那裏配得上我們謝家主母的位置,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不然我就是拼着這條老命,也得攔下她進這個家門。”
謝塵将手中藥方折了折,放進袖中,淡淡道:“母親說的好生吓人,卻不知是否當真有豁出命來的勇氣?”
謝老夫人從床上做了起來,厲聲道:“謝妄之,你如今怎敢這般對我,當年若不是你貪玩胡鬧落水,怎會害得你大哥為了救你落下寒症斷送了前程性命,若不是你大哥沒了,我如何還需仰你鼻息,你這輩子都對不起謝家,對不起我!”
謝塵手指捏了捏墨玉扳指,看着謝老夫人道:“母親以為若不是因為大哥,我如何會忍你這麽多年,當年你為了馮家那個蠢貨,硬逼着我娶戚白玉的時候,可不是這般态度的!”
謝老夫人氣的險些從床上跳起來,狠狠拍打着床榻:“你,你怎敢對你的舅父如此不敬!”
謝塵懶得理她,只是道:“我如今還願意尊你一聲母親,不過是看在與大哥的情分上,若是母親真那般想念大哥,自可以去尋他,不過最好是在我大婚之後。”
他走了兩步來到榻前,彎下身來,盯着眼前這位母親,冷冷道:“馮氏,我早已不是當年能被随意扔在道觀任人拿捏的孩童,你最好也清醒些,不要逼我。”
“你——”
謝老夫人氣的伸手過去,想要抓撓他,卻不想謝塵利落的起身後退兩步,她來不及收力,竟整個人栽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與痛呼。
外面的馮蓉兒聽見了動靜跑進來,見了這一幕,連忙驚呼一聲上去扶:“姑母!”
她似是被吓到了,怯怯的望向謝塵:“表哥,這是做什麽,就算姑母說了什麽你不高興的話也不應如此——”
謝塵已經沒有與她廢話的心思,轉身便準備往外走,卻見李濱小跑着進來,見到眼前一幕,先是愣了一下,但見到謝塵的神色又趕緊低下頭道:“三爺,宮裏來人傳話,聖上宣您即刻入宮。”
·
皇宮,乾清宮。
沈貴妃正剝着一顆葡萄,她十指纖纖,指甲塗着朱紅蔻丹,指尖捏着晶瑩泛着綠色的葡萄肉,放在了元康帝面前的碟子裏。
“陛下,你說謝大人能答應這婚事嗎?”
元康帝沒說話,只是眼角瞥了那顆光溜溜的葡萄,引得沈貴妃笑着嗔了一聲,又捏起葡萄,喂到他的嘴裏。
這才聽他道:“妄之之前那個妻子就是朕下旨休得,如今賠給他一個,還是品貌上佳,京中有名的才女,他還能有什麽不滿意?”
沈貴妃又捏起一顆葡萄,将上面紫色的果皮輕輕撕下,露出晶瑩果肉。
“可是臣妾聽說謝大人為人性情深沉,最是不喜被他人幹涉,若是他不情願可怎生是好?”
見沈貴妃一臉憂慮,元康帝輕哼一聲。
“被他人幹涉?朕是下旨賜婚,朕是他人嗎,給他多少個膽子,他敢不情願!”
沈貴妃看着元康帝略顯自得的神色,心中暗罵一聲。
你若真不怕他不情願,何必把人叫到宮裏來,直接一道聖旨下到謝府了事不是最方便。
不過這話只能在心裏想想,沈貴妃自是不會說出口,她只能側面激道:“臣妾也只是擔心,時雨與臣妾是自小一起長大的,這麽些年為了謝大人一直不肯嫁人,我那姨母愁的頭發早早地都白了,宋大人更是只她這麽一個女兒——”
說到一半,沈貴妃有些哽咽起來,放下葡萄,拿帕子壓了壓眼角。
元康帝連忙握着她的手,道:“好啦,朕知道你是擔心你表妹,你放心,宋昌和妄之都是朕的肱股之臣,如今若是能結為一家人朕也是高興的,妄之也是個識大局的,不會不情願。”
“嗯,那臣妾就替表妹多謝陛下了。”
沈貴妃往元康帝的懷裏靠了靠,嬌聲道。
元康帝則是半眯着眼,将她抱在懷裏,撫着她的頭發輕聲笑着。
不多時,便有太監過來禀告,吏部尚書謝大人到了。
沈貴妃連忙起身到一邊坐下。
元康帝整了整衣擺,吩咐:“請他進來吧。”
謝塵得了太監的傳令,邁步進了暖閣,行禮問安。
元康帝與他極為熟絡,娴熟的命人賜座。
“妄之最近身體如何了,上次遇刺可真是把朕給吓了一跳。”
謝塵恭敬回道:“多謝陛下關心,太醫院裏各個都是妙手,臣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
元康帝連連點頭:“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啊,哎,對了,貴妃也頗為擔心你,還給你備了好些上好的藥材補品,等一會兒我差人送你府上去。”
謝塵眉毛微微動了動,看向一旁端坐着的沈貴妃,道:“那臣就多謝貴妃娘娘關心。”
沈貴妃朝他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元康帝。
元康帝輕咳一聲道:“妄之,其實今日叫你來,還有一事。”
謝塵心知這才是今日皇帝宣他進宮的目的,正色道:“還請陛下吩咐。”
元康帝沉默一瞬,才道:“朕欲給你指一門親事,便是沈貴妃的表妹,內閣大學士宋昌的獨女,宋時雨,你看如何?朕連日子都給你們看好了,下個月初六便是個好日子,宜嫁娶,不若就定在那日如何?”
一旁的沈貴妃心中幾乎就要翻起白眼。
皇上這般客氣的态度,和剛剛那句他敢不情願,可真真是半點沒露都打在自己臉上了。
謝塵先是一驚,怎麽也沒想到元康帝會橫插一杠子自己的親事,随後便意識到了這其中必是有些關竅,腦中快速将最近的事情過了一遍。
他擡頭看了一眼元康帝,餘光又瞥了一眼沈貴妃。
他從椅子上站起,旋即跪下道:“陛下,恕臣不能從命。”
暖閣中頓時沉寂下來,所有人都沒想到謝塵會拒絕的這般幹脆。
沈貴妃的臉色有些難看,再此看向元康帝。
元康帝此時的眸子微微眯起,看着謝塵,沉聲道:“謝愛卿,這是賜婚,是旨意,愛卿這是想抗旨?”
他語氣頓了頓,接着道:“還是說愛卿這是不滿意朕為你挑選的人,心中另有中意之人。”
皇帝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寒意,沈貴妃卻是心中松了一口氣。
卻聽謝塵道:“啓禀陛下,并非臣抗旨不遵,實在是臣有不得已的苦衷。”
皇帝聽了這話,略微消了氣般的道:“哦?妄之有何苦衷,不妨說來聽聽。”
謝塵恭謹垂手道:“陛下,臣的母親近日身體越發不适,剛剛還請太醫院的劉院使到府上瞧過,劉院使的意思是臣母年歲已大,狀況實在堪憂,又不好下猛藥,只能耐心調理。母親如此重病,身為人子,怎能在這時候議親娶妻,豈不是壞了孝義之道。”
此話一出,元康帝和沈貴妃都愣了一下。
誰也沒想到,這事咋就能這麽巧,剛要賜婚,家裏母親就病了,偏偏人家還說請太醫院去看過,這事回頭去太醫院吊個脈案就清楚的事,是沒法作假的。
沈貴妃有些急了,也顧不得許多,插嘴道:“老夫人病了,那謝大人是該好好服侍,但也不必為此耽誤了自己的終身,想來老夫人也是盼着謝大人早日成親生子的。”
謝塵擡頭看了她一眼,道:“人倫大義,孝道為先,臣若不孝悌,怎敢稱忠君。”
沈貴妃被這話噎了下,頓時看向元康帝。
元康帝則是笑呵呵的打起了圓場:“孝道是大義,自然是要遵守的,但妄之你自己的事也确實不好耽誤,不如這樣吧——”
他想了想道:“朕這道賜婚旨意既然下了,就不能收回,不過這婚期是可以延的,待謝老夫人病好,你們再行成婚也不遲。”
沈貴妃聽了眉頭微皺,可元康帝此言一出,她也不好再說什麽。
謝塵行禮謝恩,心中則是暗松口氣。
只要這事情能拖就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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