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 ◇

104   第一百零四章 ◇

◎一封信◎

自那日謝塵于朝堂上公然提出請立太子之後, 整個京城便被一種奇怪的氛圍籠罩。

原本臨近過年應該有的歡樂安逸,在這種氣氛之下莫名的變淡了許多,權貴們私下不停的走動,傳信, 确認消息, 忙的不亦樂乎。

于是在臘月二十這一日, 立太子一次又被人提起。

而這一次, 幾乎所有人都有了準備。

贊同立三皇子為太子的人紛紛跳出來, 述說緣由, 無非是陛下沒有嫡子, 三皇子生母沈貴妃母家清貴, 沈貴妃本人又深受陛下喜愛, 三皇子年紀雖幼,但也瞧得出天資聰慧,自然是太子最好的人選。而這些人在朝堂中是占了大多數的。

而反對者,則是只有一個理由,無嫡子便應立長子。

皇長子已經十歲了,且勤學好讀, 性格溫和, 比之剛剛開蒙入學的三皇子更适合立為太子。

這些想要立皇長子的人, 多數都是清流的禦史翰林, 更重禮法。

三皇子一派認為, 皇長子乃是宮女所出, 且身子羸弱,不宜繼承大統。

大皇子一派則堅定表示, 自古以來嫡長子為先, 說別的都沒用。

于是, 在這元康六年最後的一次大朝會上,整個朝堂因立太子一事幾乎吵成了菜市場,但終歸是三皇子一派是力壓大皇子一派。

只因為謝塵這一砝碼被元康帝狠狠的壓在了三皇子的一邊。

元康帝有心攪混水,謝塵自然配合,于是三皇子所有的支持者就在這元康六年最後的一次大朝會上清清楚楚的顯現在這君臣二人的面前。

朝會在争議中開始,在有些壓抑的氣氛中結束。

因為衆人漸漸發現,元康帝一直沒有表态,仿佛一個看客。

直到大殿內争吵聲逐漸轉小,元康帝才意味不明的平靜的讓太監喊了退朝。

而從這一天開始,一直到次年的正月二十,朝中官員就此“封印”,不需要再上早朝,也無需每日都去衙門點卯,只處理些日常事務便可。

因此,從那日遇襲後,先是在府中養病,之後又為立太子之事奔波的謝大人,終于騰出時間去陪真正想陪的人了。

當白歌再此見到謝塵的時候,忽然發現,他好像是瘦了。

男人卸了紫貂大氅,着一身暗青色長衫進來,依舊帶進了一陣寒風。

白歌從棋盤上擡起頭,只見着了暗青色錦緞上若隐若現的雲紋,便擁進了帶着臘月底冰雪寒氣的懷抱。

白歌被他抱在懷裏,卻能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腰好像更細了些,果然是瘦了。

謝塵從未覺得時間這麽漫長過,他在病榻上高燒昏迷之時,迷蒙支離的夢中,全是她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

又令人留戀的,溫暖的,也有令人痛的能滴出血的。

就好像被人用刀子狠狠的将這個鑿在了心裏。

知道此時,他将人擁在懷裏,感受那柔軟的身體,熟悉的味道,心中才好似終于被補上了一塊兒,不再空落落的隐隐作痛。

他從未如此深刻的意識到,他需要她,他想要她陪在身邊,才不至于讓歲月變得無趣又漫長。

于是這個新年,謝塵把謝明朝也接了過來,幾個人就在這莊子過了。

除夕夜那天,白歌看着謝明朝在院子裏放着煙火,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不是一個人的那種自在,卻又多了些溫度。

謝塵從背後摟住她,輕聲問:“在想什麽?”

白歌看着謝明朝和小招開始互相點對方的煙火,笑着答:“這煙花也挺好玩的,他們玩的還挺開心。”

謝塵将下巴放在她頭上,将她整個人環在自己身體裏。

“我也給你準備了的。”

白歌微微側頭想要看他,卻被他的手将自己的臉輕柔的固定住,對着窗戶。

忽然,爆竹聲響,火樹銀花,将不遠處漆黑的夜空照亮。

耀眼的流光從綻放到凋謝,絢爛卻也一瞬而逝,美的恍然如夢。

煙花在她的眸中明明滅滅,那些流光仿佛穿過漆黑的夜空不斷落進眼眸中,落進了心底。

心裏也好似被那耀眼的流光灼出了一道縫隙。

忽然手腕上一陣涼意,她低頭看了一眼,謝塵正将一個镯子套在她手腕上。

那镯子是極少見的紅色,紅的濃豔,像是有鮮血要淌出來一般,美的很有沖擊力。

“新年禮。”

謝塵在她耳邊低聲說,“起碼今天別摘了。”

白歌心中微動,撥弄着那個手镯,沒有說話。

過完了年,謝塵要返回京城,謝明朝不情不願的跟了回去,顯然,他更喜歡莊子上的生活,而不是每天早起進皇宮陪皇子讀書。

白歌安慰了他,并許諾下回他來一定讓廚房給他做最愛吃的幾樣甜點,可能廚子都被帶到莊子上,謝府裏的夥食水平明顯下降也是謝明朝遲遲不願回去的原因之一。

那之後的日子又開始快了起來,看着雪一點點的化,帶着春意的綠色漸漸映入眼中,給這方天地注入新的活力。

過了年之後,謝塵似乎變得更忙了,來莊子上的頻率低了一些。

身邊傳來響動,有絲絲涼氣注入溫暖的被窩裏。

白歌迷糊的翻了個身,朦胧睡眼睜開隐約見到了床邊男人正在穿衣裳的背影。

“要走了麽?”

可能是還沒睡醒,她不知怎的就冒出這麽一句,而往常,她醒來的時候,這人早就不見了。

謝塵剛把衣裳穿好,就聽見那熟悉的聲音,有些還沒睡醒時的迷糊,聽起來軟軟糯糯的。

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轉過身坐到床邊,傾身在她睡得紅撲撲的臉上蜻蜓點水般的落下一個吻。

“可是吵醒你了?”

白歌伸出胳膊将自己被子捏的嚴嚴實實,然後點點頭。

謝塵好笑的看着她把自己裹得緊緊的,接着目光落在她白玉般的腕子上那一抹濃豔的紅,頓時心情大好。

拍拍她身上的被子,将她黏在臉頰唇邊的發絲撥開,笑道:“那我走了,你接着睡吧。”

白歌又點了點頭,翻了個身,繼續睡了過去。

待她再次醒過來,天都大亮了。

吃了頓不知是早飯還是午飯,小招慣例每天都端上來一碗湯藥。

于是,從吃完飯後,白歌便盯着那碗藥發呆。

“姑娘這藥你怎麽還不喝,一會兒就涼了。”

小招端着茶點進來,眼見着那一碗藥還原模原樣在那放着,不由念叨着。

白歌聞着那重要特有的味道,苦着臉:“這藥我都喝了半年了,什麽病也該好了吧,總這麽喝飯都吃不進去了。”

小招看着自家姑娘半年來,愈發圓潤瑩白的臉,又看着自己剛剛端來她每日必點的茶點,實在不知這話要怎麽接。

看白歌很堅定的把藥往遠又推了推,她才無奈勸道:“姑娘別任性,這藥是謝大人特意囑咐的,你每天都得喝的,這是為了你的身體好。”

白歌看着小招,眨了眨自己的水眸,很認真的道:“你覺得我現在身體哪裏不好了嗎?”

小招擰着眉想了想,好像自從到莊子上以來,自家姑娘身體還真沒出什麽毛病了,倒是謝大人總是臉色蒼白的,身體看着比姑娘還嬌弱些。

白歌見她半天沒說話,露出一個“你看吧,果然如此”的表情。

“所以這藥也就是補身體,可是藥三分毒,藥補哪有食補好,我多吃點不比吃什麽藥都強。”

白歌一邊說着,手指又輕輕的将藥碗推的更遠了些。

小招還是有些猶豫:“可要是謝大人問起來——”

“你讓他們正常煎藥,你把藥端我屋子裏來,能随意進我屋子的只有你和辛媽媽,誰還能盯着我喝沒喝。”

見小招還猶疑不定,白歌終于板起臉:“你還說不是被收買了,如今倒替別人來盯着我了。”

小招沒轍,只嘟囔了一句:“我哪敢。”

接着将桌子上那一碗藥端起來,倒在了窗邊的盆景裏。

白歌看着她利落的動作,滿意的點了點頭,以後終于不用每日喝這苦哈哈的藥了,她瞧着便都喂了那盆景也不錯。

陽春三月,桃花遍地的時候,總是分外惹人愛,最讓人開心的便是能經常出來散心。

自上次在寒香山遇襲,破雪沒了之後,謝塵便又派人送了兩匹馬來。

這次兩匹馬都沒有名字,謝塵讓她起,可是白歌想了想,最終也沒給這兩匹馬命名,只是按着花色來叫。

今日與往常一樣,白歌騎了一匹棗紅色的母馬在馬場溜圈,微微出了一身汗從馬上下來,就見小招神色有些古怪。

“怎麽了?”

白歌一邊拍了拍馬脖子,一邊問。

小招看了看身邊道:“姑娘,有件事,回房說吧。”

白歌愣了一下,倒也想不出能是什麽事讓她如此小心,只是點點頭。

回到了卧房,小招猶豫着道:“姑娘,我今天在莊子上幫人幹活兒的時候,有人給我遞了封信過來。”

白歌疑惑道:“誰遞的?”

小招看着她,低聲道:“裴公子。”

白歌只覺耳邊“嗡”一聲響,身上的汗瞬間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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