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 ◇
105 第一百零五章 ◇
◎決心◎
小招捏着手中那封信, 那甚至不能算是一封信,只能叫一個紙條,有些遲疑的遞了過去。
“姑娘,要不你還是別看了。”
白歌沒說話, 接過紙條展開, 上面一行小字, 內容也很簡單。
明日申時後院小佛堂。
白歌的眉逐漸皺了起來, 她能明白這張字條裏的意思, 卻想不通, 他為什麽會忽然聯系她。
後院的那個小佛堂她去過兩次, 卻不知道裴桓要怎麽進去。
“姑娘, 裴公子說什麽了?”
小招有些着急的道。
白歌将那字條随手泡在桌上的茶杯裏, 看着那墨跡氤開,再看不出字跡內容,才開口道:“他約我明日在後院小佛堂見面。”
小招皺着眉道:“姑娘,你不會真的要去見他吧,如今裴公子和你——”
她說了一半小心的看了白歌一眼,“如果謝大人知道了, 怕是不好。”
白歌想了想道:“這紙條能到你手裏, 就證明這莊子上有人幫他, 明日我就說去小佛堂祈福, 應該不會被人知道的。”
小招還是不放心:“可是萬一——”
白歌搖搖頭:“我總要知道他到底為什麽要見我的。”
第二天, 白歌表現的與往常并沒有什麽不同。
起床後吃飯, 騎馬,回來下棋, 然後讓小招準備了些貢品, 準備去小佛堂禮佛。
來到小佛堂門口, 白歌用很平常的口吻對小招道:“你就留在門口吧,我想自己在佛堂裏待一會兒。”
小招有些擔憂的看了她一眼,點頭應了。
白歌進去反手将門關好,打量了一眼四周,接着走到佛像前,點了柱香,閉眼叩拜。
“白歌。”
有些熟悉又陌生的男聲響起,她心中微微一顫,睜開眼睛。
佛像後面,一個莊子上小厮打扮的人走了出來,正是裴桓。
白歌從蒲團上站起身,望着他。
與上一次見面相比,他好像是高了些,也瘦了些,臉頰有些凹陷下去,更突出了男子的輪廓。
很顯然,他已不再是個少年,而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裴桓喚了她一聲,也沒有再說話,兩人之間有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卻誰也沒動。
最終,白歌首先打破了這種沉默詭異的氛圍。
“你是怎麽進來的?”
裴桓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這處莊子并不是謝塵的産業,而是袁家的,我買通了一個袁家的管事,讓他幫忙混了進來。”
白歌一時無言,只能點點頭,竟不知道再說些什麽。
這兩年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仿若王母玉釵劃出的銀河,将兩人完全分隔開來,再見面,竟是相對無言。
裴桓倒是緩了過來,找回了理智,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于是直接道:“我今日冒險前來,是有事情想要告訴你。”
白歌看着他,沒說話。
裴桓道:“你可知道陛下已經給謝塵與內閣大臣宋昌的女兒賜婚了?”
白歌心中一跳,竟沒來由的有一絲慌亂。
她看向裴桓,輕抿了一下唇:“什麽時候的事。”
裴桓也看着她,探究着她的神情:“去年夏天的事,就在謝老夫人病重之時。”
白歌回想了一下,忽然有些想笑,那不就是自己搬來莊子上住的時候麽,還特意找了一個不是他名下的莊子。這般費盡心思的瞞着自己,倒是不容易。
裴桓接着道:“你可想過離開他?”
白歌愣了一下,想了想道:“我沒想過。”
這次輪到裴桓愣住了,他怎麽也沒想到白歌會有這樣的回答。
“他對你從沒有過真心,之前便是利用你,之後若是他娶了那宋家小姐,你可還有容身之處。”
白歌看着他幾乎是驚愕的神色,搖了搖頭:“子辰哥哥,之前真的沒想過,現在想了有何用,離開他,我能去哪?”
裴桓急道:“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
白歌有些無奈的笑笑:“戚家是罪臣,我在身份上已是個死人了。”
裴桓這才想到,如今的白歌,怕是天下之大,卻無容身之處的。
白歌笑容裏帶上些許諷刺,“不管怎麽說,我在這莊子上過得還算不錯,能過一天便算一天吧,之前在謝府不也是這麽過來的。”
裴桓看着她的笑顏,看着她眼中的譏諷,一時間竟覺得她有些陌生,卻又覺得心疼。
他記憶裏的白歌,不是這樣的,她的笑容總是靈動慧黠,帶着一點江南朦胧的水汽。
白歌見他不說話,又覺得不應該這般态度對他,畢竟這世上,讓她落到這般境地的人很多,可唯有裴桓是最沒有對不起她的人。
她聲音很輕,語氣認真道:“子辰哥哥,你以後不要再管我的事了,你年少有為,金榜題名,日後自有大好的前程,你就當不認識我吧,以後也不要再打聽我的事,我不想連累你。”
裴桓聽着這話,心中一痛,往前走了兩步,離她近了一些,看着她白皙的臉頰,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着,好像扇在他心上。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宋姑娘在太醫院查到了劉院使給你診治的脈案,謝塵為了不讓你剩下庶長子,一直在給你喝避子湯。”
白歌擡起頭看着他,“什麽意思?”
裴桓将懷中的謄抄的脈案取出來遞給她,白歌接過來看了幾眼,頓時愣住了。
那脈案上分明記載着去年六月,她小産了一次,之後給她開的藥方便一直都是避子湯。
去年六月她小産過,她自己怎麽不知道?
所以這是在她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小産的,那只能謝塵做的了。
怪不得他一直囑咐她按時喝藥,原來是怕她再次有孕,耽誤了陛下的賜婚。
裴桓見她看着脈案,臉色有些蒼白,又接着道:“當今三皇子的生母沈貴妃是宋姑娘的表姐,如今他在朝中請立三皇子為太子,便是因這門親事攀上了沈貴妃,他那般視權勢如命的人,是不會為了你放棄将來的從龍之功的。”
“白歌,我怕有那麽一天,你會連性命都保不住。”
白歌捏着脈案的手微微顫了一下。
裴桓伸手過去将那脈案抽了出來,握住她的手,只覺那纖細柔軟的手此時如冰一般涼。
\"白歌,我會想辦法讓你離開他,你信我。\"
白歌擡起頭,看着他熟悉的清秀臉龐,這個曾經以為會攜手相伴的人。
裴桓握着她的手,不敢用力:“我如今在京中也有了些能用的人,我會想辦法幫你換個身份,然後——”
他看着她,眼眸依舊像從前那般透着少年的幹淨純質:“我娶你,我們成親。”
白歌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小佛堂走回房間的。
無視了小招擔心的眼神,她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直到晚上也沒讓小招進來掌燈。
房間裏很昏暗,炭盆裏的炭火快燃盡了,沒讓小招進來加炭,屋子裏有些涼,卻剛好能讓人更清醒。
腦中不斷有各種畫面閃過,謝塵握住長刀的那只手,鮮血濺到她臉上時溫熱的感覺。
謝塵背着她走在寂靜黑暗的山林裏,他脖頸間積雪的冰涼。
除夕夜裏絢爛的煙花,和手腕上微涼的玉镯。
她擡起手,昏暗的屋子裏,那鮮豔的緋紅玉镯都顯得顏色黯淡。
可是他為什麽要騙她呢,何必呢?
她從來就沒要求過什麽不是嗎?
她想到了去年夏天時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一場病,想到了自己之前捏着鼻子喝了半年的自以為是補藥的避子湯,她就忍不住的想笑。
笑自己到底還是太傻,怎麽會奢望和謝塵這樣披着畫皮的惡鬼能有個好結局。
這一晚,白歌前所未有的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第二日一早,等了一晚上的小招忍不住要拍門的時候,門開了。
小招看着白歌有些蒼白的臉,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白歌淡淡道:“沒事,我有點餓了,你去把早飯端過來來吧。”
見自家姑娘還知道吃飯,小招松了一口氣。
吃過飯,白歌拽住小招,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低聲道:“你最近把能随身帶的東西都收拾一下,準備好。”
小招茫然的問道:“收拾東西做什麽?”
白歌淡定的道:“離開這。”
小招不解:“可是謝大人沒說要我們回府啊?”
白歌看着她,笑了:“誰說要回謝府的,我是說離開你的那位謝大人。”
“啊!”小招下意識的捂住嘴。
“姑娘你是瘋了麽!你離開謝大人能去哪啊?”
白歌想到昨天裴桓胸有成竹的模樣,笑笑:“皇上給謝塵賜婚了,現在有人盼着我離開呢。”
小招已經被這接二連三的消息弄傻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是昨日姑娘見裴公子知道的嗎?”
白歌點頭,簡單幾句話說了昨天裴桓的話,只是沒提上次小産的事。
小招此時氣的眼睛都紅了,小聲咒罵着什麽,應該是在罵謝塵吧。
待她冷靜些,白歌才道:“你這兩天省事些,別再別人面前露出來,辛媽媽也別說,她是謝塵找回來的,謝塵不會把她怎麽樣。”
小招一邊氣,一邊又憂慮道:“可是裴公子真的幫我們逃出去嗎,這莊子上侍衛可多得很?”
白歌想着昨天那份從宮中太醫院謄抄出來的脈案,神色淡淡道:“他不行,自然有人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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