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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電話那邊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嗓音不斷, 馮璇語氣驕縱:“那個合同你幫我看了嗎?快點呀,我急着用。”
陳惟朔淡然的語氣透着一絲無奈:“你公司沒人了嗎?”
馮璇從小就跟陳惟朔一起在姥爺家長大的,家裏面同齡兄弟姐妹都怕他, 但她不怕。
當然, 小時候是真的怕。
她不以為然的換了個姿勢接電話:“我不想搞這個, 我的夢想是環游全世界而不是經營一家毫不感興趣的公司。姥爺說了,聘請的專業人員過段時間到,等于說我再堅持一陣就好了。”
聽着電話裏的一番言論,陳惟朔絲毫不意外。
正說着, 餘光瞥了一旁忽然推門而入的身影, 深邃的眸色不可控地暗了一度。他輕扯着唇角,打斷電話裏正喋喋不休的聲音:“下次再說,先挂了。”
馮璇太了解陳惟朔了, 臨挂斷前連忙加快語速道:“姥爺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別讓我為難啊哥。”
“知道了。”陳惟朔說完便直接挂斷了電話。
而房間的另一邊。
程纾垂眸看去的瞬間屏幕剛好暗下去,可中間停頓不到一秒,屏幕變再次亮了起來, 伴随着還有極其刺耳的音樂。
一下又一下,刺得眉心直突突。
望着不斷顯示的名字, 程纾頓時也沒再耽擱,随着指尖輕觸接通了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秒,立馬傳來師娴較急的嗓音。
師娴問道:“怎麽才接電話呀, 在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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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程纾小幅度點頭應着,視線再朝內裏遞去的時候早變得空蕩蕩, 就好似剛剛看到的一切真的只是幻想那般。
那天分開之後兩人并沒有再有交集, 她本該覺得慶幸,可複雜的情緒卻如洪水般湧來。
懸着內心莫名激起失落, 指尖緊攥着手機,她悶聲應着:“再出外勤,怎麽了嗎?”
盡管知道師娴給她打電話是為了什麽,可每次她仍是抱着一絲僥幸。
答案和所想的一樣。
師娴沒有同她繞彎子,直問:“怎麽最近不見你回來,媽媽好不容易回國一趟。”
“前兩天不是回去了。”程纾聲音很輕:“最近真挺忙的,我剛回來好多都得适應。”
“行吧。”師娴勉強應着,接着便和往常一樣叮囑些家長裏短,無非都是些聽出繭子的話,但程纾仍是得聽話的應着。
沒說幾句,在電話挂斷的前夕,師娴又道:“纾纾,你年紀也不小了,今天媽媽見了朋友,她兒子也是從國外回來的,一表人才……”
還沒聽完,程纾眉頭緊鎖,不耐地打斷道:“媽,你在說什麽啊。”
她知道現如今的社會在步入到一定年齡後會經歷噩夢般的催婚,這些年她也見過過年的朋友被家裏催婚幾近崩潰。那時候因師娴和程奕良感情的問題,程纾天真的以為她不會走到這一步,畢竟對于那時的她只是談戀愛師娴便極力反對,更別說結婚這種事情。
可她沒想到的是,随着師娴和白人小男友感情越來越穩定的時候,連帶着之前對程奕良的恨意也消失。
程纾知道這對師娴來說好事,一個人的健康和心理因素往往有着緊密的聯系。可那段時間師娴莫名給她一種被下蠱的錯覺。
尤其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向來支持不婚主義的她,竟也開始催婚。
這段時間工作本就繁忙,再加上王主編那檔事周遭同事沒少起哄,此時聽到這些便感到太陽穴隐隐作痛。
“怎麽又說這個事兒了。”淡然的語氣透着不滿,程纾道:“先前不是說好了嗎?”
師娴說:“可人總要有歸宿的,過段時間媽媽回愛丁堡後你又是一個人,我怎麽放心。”
“小姨他們也在啊。”她說:“我爸也在隔壁城市,我朋友都在身邊,我不是一個人。”
“那終究是不一樣的。”師娴像是不打算再繼續說廢話,直說:“你們單位領導不是給你介紹了一個嗎?相處相處感覺如何。”
聽到這句話,程纾整個人像是被點燃了似的。她不可置信地問:“你找到我公司了?”
“你們領導是我一個同學,我也是這段時間才知道……”師娴饒有興致的說着,絲毫沒有察覺到女兒的不對勁。
垂下的指尖松開又再次握緊,內心憋着的一口氣好似一塊無形的大石頭緊緊壓着那般,讓她喘不過氣。
可卻又像是習慣了那般,很平靜。或許有些時候,習慣才是真正的絕望。
耳邊仍回響着師娴的聲音,她扯着唇角苦澀地無聲嘆了口氣:“媽。”
她嗓音很淡,沒有一絲情緒:“當年的抉擇你忘了嗎?我這樣的人,做什麽都不值得。”
原本佩佩而談的師娴聽到這句話忽然沉默下來,宛如喉嚨裏被紮了根刺,張口閉口無論怎樣,都痛。
瞧着時間差不多,程纾便直接挂斷了電話,也沒再和她說太多。
四周幾乎靜到極致,連一旁機器運轉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程纾默默深呼着氣,調整後情緒後轉過身剛準備離開此地。
可不曾想,原本在裏間男人不知何時離去,此時正站在她身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對于陳惟朔此時的出現,程纾并不感到意外。
平靜的面色沒掀起一絲波瀾,她只看了一眼:“還有偷聽人電話的癖好嗎?”
“那倒沒有。”陳惟朔緩慢地撥動着指尖尾戒,拉長的尾音漫不經心道:“先闖進來的是你,纾纾,這次是你主動的。”
雖幾年沒有過交集,但以對他的了解,程纾瞬間便反應過來。
他是再說前幾天那句話。
唇線緊抿,女孩平展的眉頭緊皺,程纾冷聲提醒:“陳先生,我們之間的關系沒有這麽親密吧。”
話落,虛握在手心的手機猛地振了下,餘光垂下望了眼,發現是孟銘銘剛發的消息,說那邊快要開始了。
她強裝着鎮定,擡眼朝男人望去:“讓一下,我要出去了。”
陳惟朔慢條斯理地點頭,慢吞吞移動着腳步側開身,舉手投足盡顯紳士。
如果沒有先前的事,她想,她依舊會為他着迷。
程纾擡眸望了眼,微張着唇想要說些什麽,卻又緩緩閉上了雙唇。
眼前過道較窄,幾乎只能容下一人。擡腳的瞬間落在肩旁的發絲随之搭落在男人衣扣上,兩人身體僅隔着一拳,那一瞬,程纾本能秉着呼吸。
眼前的熾熱不斷的燙着她,抵在門把手的指尖暗暗用力,就在門要拉開的瞬間,眼前視線忽然被一片陰影遮擋。
緊接着,砰的一聲,滲進的光線不到一秒便消失,眼前微敞的門再次合上。
在這昏暗狹窄|逼仄的環境中,兩人呼吸交錯,鼻息間湧入的盡是對方溫熱的氣息。
懸着的心猛地一顫,程纾下意識睜大眼睛,也是在這刻,耳邊響起男人低沉嗓音。
漆黑的眸色似有若無地掃落在女孩頰邊,陳惟朔緩緩移動着腳步,眼眸裏溢着濃濃的占有欲:“纾纾,擡眸看我一眼。”
垂下的指尖緩緩攥緊,想到剛剛師娴的一番話,程纾像是賭氣般別過腦袋。眼眸裏泛着氤氲,她張着幹澀的喉嚨,哽着嗓子問:“怎麽?又要來強的嗎?”
向來天之驕子的男人再聽到這句話時,挺直的脊背不由得彎了點。
“不會了纾纾。”帶着薄繭的指腹擦拭着女孩眼角,陳惟朔将聲音放的很輕,低聲哄着。
眼熟的一幕,差點讓她以為回到了幾年前。
懸着的心一下又一下的鈍痛,程纾伸手想要推開他,可卻怎麽也推不動。
狹窄的氛圍內,似有若無的暧昧氣息不斷蔓延,她整個人被男人高大的身影籠罩,緊緊禁锢着。
她面色淡然依舊,卻不知泛紅的眼眶早已将她完全暴露。
“陳惟朔,你三番兩次到底想要做什麽?”她眉頭緊皺,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過去這麽多年,我們已經分手了,你記得嗎?”
話落的瞬間,周遭靜了秒,那一秒仿若連對方加重的喘息聲都聽的一清二楚。
“分了又不是死了。”男人深邃的眸色藏匿在陰影中,指腹順着女孩散落的發絲,他緩緩道:“纾纾,給我個機會,好好聊聊。”
聽着耳邊荒謬至極的話,程纾像是懷疑自己的耳朵。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着,沒一會兒門外也傳來一道較為耳熟的男聲,似乎在尋找些什麽。
程纾調整好情緒,淡淡望向他:“好,但現在我要出去工作了,你讓一下。”
話落,趁着男人放松的間隙,她想也沒想直接将陳惟朔推開,随後頭也不回地拉開們朝外走去。
頭頂的白熾光灑下視線逐漸恢複,她垂眸整理着有些褶皺的衣角,耳邊忽然響起孟銘銘驚訝的聲音。
他不可思議往後看了看,問:“你怎麽從那出來了?”
那?
程纾順着他指的方向望了眼,只見剛合上的房門上貼着一個金屬标志。好巧不巧,上面寫着禁止進入四個字。
……
合着這不是茶水間,而是某人的休息間。
“嗯……”腦海混亂的思緒讓她發思考,随口胡謅:“剛接電話,走錯了。”
說着,她瞥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催促道:“先回去吧,等會兒要開始了。”
孟銘銘望着從內裏緩緩打開的房門,也沒敢再說什麽,連忙跟了上去。
回會議室的路上又是一陣彎彎繞繞,瞧着偌大會議室只有晁依靈一個人在,程纾默默長舒了口氣。
她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文件,随口問:“都整理好了嗎?等會要開始了。”
晁依靈點頭,熟練道:“按姐的意思,大概采訪方向都定好了,等會兒再和對接人讨論一番,然後我回去在修改一下。”
程纾對這小姑娘印象很好,更覺得她的性格就好像是天生吃着一碗飯的料。盡管現如今有時說話不是特別會看場合,但畢竟年齡還小剛出社會不久,這一切都會随着經歷慢慢改變。
也知道晁依靈是真的熱愛這一行,因此,平日裏工作她經常有意無意帶着教她更多東西。
聽着這一番話,程纾接過小姑娘遞來的文件看了眼。
和她之前說的一樣,基本沒什麽問題。大致掃了眼她将手上文件又遞了回去:“挺好,等會就按照上面來。”
晁依靈握拳給自己加油打氣:“姐,你記得給我兜底。”
程纾點頭輕笑,可煩躁的內心卻不知為何,總是靜不下來。
蜷起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揉捏着,過了會兒,她心不在焉地問:“依靈,你剛說這家公司總裁姓什麽?”
“姓陳,聽說還是咱這邊之前金融行業大拿的兒子呢,這件事還是上半年爆出來的。”晁依靈口不遮攔:“果然,父母優秀孩子就優秀。真羨慕人家順風順水的生活,就連女朋友也是學生時代的。”
晁依靈每說一句,程纾懸着的心便随着下沉一分。
牙齒緊咬着唇邊,逐漸的,四肢好似沉浸在冰窖中,變得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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