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一章
路邊搖曳的樹枝随着呼嘯的寒風搖擺, 昏黃的路燈直直屹立在寒冬着,漫着一圈又一圈的光暈。更有的透過車窗的折射,滲進車內。
耳邊太靜了, 仿佛連對方微弱的喘息聲都聽的一清二楚。
望着眼前藏匿在一半陰影下的男人, 低沉的嗓音緩緩湧進耳廓。
那一瞬, 程纾清晰的察覺到懸着的心明顯震了下。
如果說後面的數字她不知道什麽意思,可前面那個模糊的數字,她一下便明白過來。
是他們分開的時間。
寒冰封住的內心一點一點融化,嘀嗒落下的水滴聲好似就在耳邊, 一聲接着一聲。
她沒想到, 像陳惟朔這樣的天之驕子,會把這種時間記得這麽清楚。
垂下的指尖控制不住般地輕顫,內心翻滾異樣的情緒像是在提醒着她, 将迷離的理智一點一點扯回。程纾低斂着眼睛, 強裝着平靜:“記這些做什麽,又沒有用。”
話落,不等男人搭話她推開車門, 只是再臨下車之前,視線落在陰影着泛着光暈的戒指上, 淡淡道:“那戒指早成過去式了,你一直這樣現任女朋友會介意,還是會分手。”
這句話聽得陳惟朔雲裏霧裏, 餘光瞥見女人挪動着腰肢要下車,他伸長手臂立馬将女生撈了回來, 下意識往懷裏靠了靠。
舌尖頂着左頰, 唇角噙着一絲明顯笑意。他攬着懷裏人,尾音止不住上揚:“程纾, 你剛說什麽?”
男人動作實在太快了,再加上她剛剛背對着他,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完全順勢跌落男人的懷抱中,而剛推開縫隙的車門,也随着她整個人後仰又再一次被帶了上去。
豎在兩人中間的操作臺隔着單薄的衣物,正好硌着她的腰肢。
程纾輕輕掙紮着,提醒道:“先松開,硌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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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下移,陳惟朔注意到緩緩松開了點,帶着薄繭的指腹輕抵在女人纖細的腰肢,有一下沒一下的揉捏着。
指腹若有若無的摩挲着,男人眸色明顯暗了一度,低啞的嗓音重複着先前的話。
溫熱的呼吸聲落在耳廓,程纾偏移着身子想要拉開點距離,許是察覺到她的動作般,男人抵在腰間的指腹暗暗用力。
雖是揉捏,可隔着單薄的衣物,男人指尖殘留的餘溫滲進落在肌膚上,宛如絲絲電流不斷蔓延,惹得她身子微顫。
“沒說什麽,我要走了。”說着,她小幅度扭動着腰肢,想要掙紮開。
“程纾,你從哪聽到的消息。”陳惟朔扯唇,張揚的語氣像是帶她回到了幾年前:“這麽多年就談你這一個,還把老子甩了。”
程纾面色微怔,微張的唇剛想說些什麽,卻想到了當年從電話裏聽到的幾句話。
眼眶逐漸爬上紅色,她自嘲似的扯着唇角,哽着嗓子道:“你秘密多的讓人難辨真假。”
說完,她也沒多留,直接推開車門離去。
盡管時間已經很晚,但寒冬的街道仍是充滿着濃濃的人煙氣息。
她一眼便看到躲在柱子後的曲夏如,沒去理會身後的開門聲,擡腳好友身旁走。
原本曲夏如還想着躲一下,可瞧着眼前這副架勢,只能讪讪的堆滿笑臉迎上去。
“我都躲那了還能發現我?”她尴尬的呵呵笑了聲,不等好友搭話,又自顧自揮手朝身後男人打招呼:“今天沒跟陸烨一起啊。”
“沒。”陳惟朔咧着唇角淡聲應着:“今天有點事兒。”
話是對她說的,可視線卻直直越過她落在某人身上。
“這樣啊。”曲夏如笑嘻嘻的應着,随着男人目光看了眼沒往這邊看的好友,微張的唇原本想再說些什麽,卻又戛然而止:“要不要上去坐會兒?”
話落的同時,程纾和大學那般微聳着畢竟,使着小性子不滿地朝好友看去。
陳惟朔自然也注意到女人的情緒變化,不動聲色的勾着唇角。
曲夏如發誓,她剛剛想說的不是這句話,可不知道怎麽回事鬼使神差的脫口而出。
整張笑臉皺在一起,頂着兩人的視線,她頓時想哭的心情都有了。
她為什麽沒事找事,非下來湊熱鬧吃瓜。
“不用。”陳惟朔始終看着眼前女人,卷翹的長睫微顫,最起碼這一刻松動的神情是因為他。
他聲音很輕,溫聲道:“還有點兒事,我先走了。”
“那行。”曲夏如如釋負重,連忙道:“那我們就先上去了。”
話落她沒多留,整個人跟逃似的逃離了現場。
回去路上兩人碰巧在電梯碰到外賣員,瞧着三位外賣員面面相觑的場景,曲夏如打哈哈說着胡話:“這點十幾個人夠吃嗎?”
說着,她和程纾同時上前接過外賣員手上的外賣,撐起的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同外賣員說着再見,直到電梯門合上之後整個人如京劇變臉般,完全垮了下來。
瞧着好友的模樣,程纾眨着泛酸澀的眼睛,微俯身接過她另只手裏的東西,輕笑:“怎麽點這麽多,還要演戲。”
“誰知道他們會同時到啊。”曲夏如活動着手腕撇撇唇角。
程纾似有若無地點頭,視線落在好友肩上落的寒露,問:“你沒上來嗎?”
說到這裏,曲夏如整個人宛如洩了氣的皮球那般,哀怨道:“別說了,我還不如直接上來呢。”
程纾心不在焉的彎唇輕笑,沒再搭話。
回到家之後,程纾便先一步去洗漱,看着好友忙來忙去的身影,曲夏如褪去外套将早在家裏換好的睡衣完全展露。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曲夏如已經将飯菜擺好,并且拍了美美的照片發朋友圈。
散在肩後的發絲時不時滴着水滴,她随手拿過架子上幹燥的毛巾,盤腿坐在桌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擦拭着:“你先吃,我再擦會兒頭發。”
曲夏如點頭應着,擡眸的瞬間看着好有被霧氣熏紅的頰邊,額前烏發低落的水漬落在頰邊,皮膚本就白皙的她這一刻看上去完完全全像剛剝殼的荔枝。
早就褪去稚氣的她眉眼中多了一層妩媚,此時望着眼前這一幕,尤其是仍泛紅的眼眶,頗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曲夏如不争氣地暗暗吞咽着口水。
她忽然說:“你說,我去微整下怎麽樣?”
程纾手上動作微頓,聽着好友想一出是一出的想法,這麽多年她逐漸已經習慣:“你現在這樣挺好的,對哪裏不滿意?”
“都不滿意。”曲夏如憤憤道,視線又落在好友像是哭紅的眼眶,低聲問:“你剛剛在樓下哭了嗎?”
“……”
“沒。”她本能吸着鼻子,随手拿過剛從冰箱裏拿出的氣泡水抵在眼眶旁,壓低的聲音像是覺得丢臉似的:“沒哭出來。”
她就知道。
曲夏如說:“你這皮膚也太薄了,情緒波動明眼人看你眼睛都能看出來。”
沒辦法,她們一家都是這樣,就連陳婧文也是。
程纾無奈聳肩,讪讪道:“家族遺傳吧。”
“先別說這個了。”曲夏如向來是最八卦的那個,現在也是。她邊吃着東西,邊好奇問:“今兒什麽情況,怎麽又遇見他了?”
指尖抵着寒霜的杯壁,程纾無語地瞥了下唇角,在接下來的十分鐘內如實和好友說了今天發生的事情。
“我天吶。”曲夏如聽完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情直笑,又道:“女朋友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我跟他聯系不多,不過我沒聽陸烨提過……你問問曾可,周淇知道的應該更多吧。”
之前和她和曾可都只是知道對方的存在,但都沒接觸過。後來在英國的那幾年曲夏如也來看過她,兩人性子也合得來,慢慢地也成了好朋友,經常也因為她聯系着。
曾可比她早回國兩年,這幾年她和周淇感情很好,雙方父母也很贊同兩人在一起,尤其是男方家裏知道只是恨不得把祖傳的東西直接拿出來,樂得曾可直接和周淇出國旅游去了。
程纾想也沒想便搖頭:“別問了,周淇知道就等于他知道了。況且,他現在有沒有女朋友和我也沒關系。”
話落,指腹緊緊捏着易拉罐時不時抿一口。過了将近一分鐘左右,她後知後覺察覺到好友始終沒搭話,下意識側身看去的時候,才發現好友此時正扁着嘴角睜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盯着她。
“怎麽了?”泛涼的指腹下意識按壓着眼眶,內心不禁腹诽。
難道她情緒真這麽明顯嗎?只是想想眼眶就又紅了?
這樣想着,她聲音很低地問:“我臉上有什麽嗎?”
“那個……”曲夏如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剛給陸烨發過去……”
“……”
程纾張了張唇,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見狀,曲夏如連忙找補:“他還沒回消息估計是睡了,我現在就撤回,肯定沒沒見。”她語無倫次地說着,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問:“不過……纾纾,你真的沒關系嗎?這幾次見面,每次回來你都很難過,為什麽不把當年的事說清楚,說不定你們還能在一起。”
當年的事……
只怕他不會想說。
修長的手指拖住半側頰邊,程纾小聲喃喃着:“他不會想說的。”
話落,她拿過桌角冰涼的氣泡水猛地喝了一大口,感受到冰涼的液體順着喉嚨滑過身體每一處,在這寒冷的冬日倒有種莫名的感覺。
身體打着寒顫,她随手扯過放在沙發上的毛毯披上,搖頭說:“別一直說我,說說你吧,和室友怎麽了?”
說到這裏,曲夏如整個人就像點燃的炮竹,氣不打一處來。
聽着好友激憤的言論以及錯亂的語序,程纾好一會兒才理清頭緒。
她原先合租的是一位剛畢業的小姑娘,小姑娘人挺好的兩人也挺合得來,但因那小姑娘工作原因要搬到城西那邊。現在所合租的是房東又找的租客,是跟她年齡差不多大的男性。
兩人接觸交際并不多,平日裏也幾乎見不到。今天是因為曲夏如下班較早,早早回去洗漱一番吃東西追劇,可沒想到,那男生卻在今天叫了一堆朋友在家裏喝酒,說什麽要給她介紹介紹,都在大城市打拼多條朋友多條路什麽的。
當時她雖穿着嚴實的睡衣,可那些男人眼神看的她心裏極其不适,尤其是他搬進來之前她都跟他說過不能帶朋友回來吃喝,得經過對方同意才行。
曲夏如是個脾氣爆的,當即立馬便把攤子給掀了。那男生見狀原本還想動手,但想到前段時間在樓下見到的幾位氣場不一般的男性,看着就是上流社會的。揮起的拳頭當即有點顧慮,之後便成了口頭争吵。
說到這裏,曲夏如氣不打一處來:“就前段時間,陸烨送我回家他在樓下碰見了,然後他說我是老總包|養的小三,我去他媽的。”
曾可回國之後她在英國也和別人合租過,但她室友挺好的,只不過對面鄰居一直醉酒來騷擾。
“房租就剩一個月,你別回去住了,就住我這裏吧。”程纾說着,指了下另一間客房:“這幾天我陪你去把東西拿過來,那邊別再過去了。”
“纾纾,你真好。”曲夏如扁着嘴巴,張開手緊緊抱着好友撒嬌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瞧着時間不早程纾也困,便先回房間休息了。
極靜的卧室只有微弱的月光灑下,混沌的大腦也在此刻完全靜了下來。
和往常一樣,她慣性的坐在飄窗臺,望着窗外霓虹的景象,緊握的指尖摩挲着微涼的吊墜。想到男人口中精确的數字,以及車內最後一句話。
張揚的語氣好似回到了高中,意氣風發的少年曾無數次與她背道而馳。
也是這一刻,程纾才反應過來。
送她回來的路上,她說的地址明明是後面的小區,可他卻直接将車子停穩在她住的地方。
陳惟朔怎麽會知道她住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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