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冬至(四)

冬至(四)

穆憂一蹦一跳地晃着頭上的鹿角給兩人帶路, 他行走飛快,風不疑多看了兩眼路況和遠山他還要催促:“大哥哥快些,就在前面。”

“來了。”風不疑神色不明, 拉了一把身後的謝諒,緊跟上了穆憂的腳步。

在雪地裏行走, 說話聲音不能太大,不然稍有不慎引發雪崩又是大災禍。

幾人走得極為小心, 上了山以後話也不多說了, 穆憂抱着小火爐一樣的登雲盆在前面蹦蹦跳跳,謝諒和風不疑緊跟其後小心翼翼看路。

即便這樣,還是被橫亘的一個兩步寬的裂谷攔住了去路。

“幸好沒被雪蓋住, 不然我們就要一腳踩空摔下去了。”穆憂慶幸地摸着腦袋憨笑,笑完了輕巧一躍從裂谷上跳了過去。

“大哥哥小哥哥, 你們小心些,別跌下去。”

他一提醒,風不疑立時握住了謝諒的手,那裂谷寬窄不過小孩一躍之遠, 他長手長腳輕松跨過去都不是問題, 在此事上是有些過分謹慎了。

“穆憂,站遠些, 仔細別摔着。”

“好!”

叮囑完穆憂, 風不疑拉着謝諒輕輕躍起,腳尖騰挪用了些步法,輕而易舉地到了裂谷對岸。

轟隆一聲。

兩人腳下冰雪坍塌, 竟跌入一個深有十數尺的大坑之中。

穆憂探着腦袋在坑邊上看, 一邊看一邊叫嚷:“大哥哥小哥哥你們別急,我這就去喊人幫忙。”

說完将登雲盆揣進懷裏跑開了。

但深坑之下的謝諒分明看見了他嘴角的笑意。

“師父, 我們好像被騙了。”

風不疑含糊着“嗯”了一聲不作回答,只問謝諒摔着哪裏沒有。

謝諒站得穩穩當當連連搖頭,這才恍惚想起,方才跌落的那一下,師父的手就扣在自己的腰後,不像是踩空了,反倒像是攜他飛下來的。

“師父,你一早便知道他在騙人了。”謝諒對風不疑這般行事風格早就見怪不怪了,區區一個穆憂,還算不到塵明仙尊的頭上。

風不疑笑着拂落他額上的一點冰雪:“阿諒不也早就知道了嗎?”

是,從那小賊問自己要登雲盆開始,謝諒便心生疑惑了,雖沒有像師父那般在商隊就已察覺,但心裏也早有準備。

就在師父叮囑穆憂別摔着的時候,謝諒還在寄希望于那小孩兒會良心發現。

只可惜他沒賭對,登雲盆還讓人順走了。有古仁在盆中境守着,謝諒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反而還因此對那小賊的行蹤多了一重監視。

他和風不疑,這才算是師徒兩人一門相承的好算計。

這深坑大約常年被冰雪覆蓋,底下幹幹淨淨的,除了有些潮濕倒是沒什麽髒東西,謝諒他們跳過去的時候踩碎了撐在上面的樹枝,這才有些雪落下來,東一塊西一塊地摔在地上。

石壁不算光滑,再依着師父的步法,此坑是困不住兩人的。

“要上去追他嗎?”謝諒有些後悔沒将兮烿留在身邊,也叫那小賊連帶着登雲盆一同拿走了,不然此時飛上去,一百個小賊也抓得住。

風不疑仰天看,輕笑着回頭看謝諒:“穆憂嘴裏雖然沒有一句實話,但有一件事是真的,他和那些偷車的賊想必有些勾結。如此一說,不必去追,他過會兒還會回來。”

因為方才交談言語間二人還透露過風不疑的身上也有一件法寶,那小賊貪得無厭,人都追到他家裏去了還能不動聲色地行騙,想必不會錯過把“大哥哥”的法寶也拿走的機會。

而且他此事敗露,再來大約就不是一個人來了。

風不疑在等他帶着那些山賊回來。

有師父在,謝諒即便是走雪路,腳下也能踏着被積雪覆蓋的堅硬山石,一步一步走得坦蕩踏實。

二人沒有等很久,塵明仙尊暖身子的拳法剛打到一半,就聽見深坑之上傳來朦胧的交談聲。

“虎哥,我真沒騙你,抓着兩個南邊來的,那個高個子的人身上還揣着件了不得的法寶呢,這回銀錢可不能再短我了!”

說話的人語氣十足谄媚,聲音一聽就是小賊穆憂,那個被他喚為“虎哥”的男人哼了一聲,笑罵他:“你從我們龍虎寨拿的錢可是不少了吧,小小一個人兒怎麽還做起牙儈的活計了,仔細讓崇山府的人抓了你去炎山做苦力。”

“虎哥”說的話謝諒聽不懂,風不疑就用靈識一句一句地解釋給他聽,說到炎山的時候明顯頓了一頓,似乎是有些疑惑。

沒等謝諒問清楚,“虎哥”的頭就探在了坑邊上,看着二人輕蔑地啐了一聲:“兩個瘦巴巴的,曬了做肉幹都不夠嚼頭。喏,就這些了。”

穆憂一直沒在坑邊露面,謝諒只能聽見他又拉扯着“虎哥”的衣服讨價還價:“高個兒身上還有個厲害玩意兒呢,你給他下藥搶過來背着龍哥賣了肯定不止這些錢!”

但“虎哥”已不願意加價,回頭便給了身後人一腳,穆憂摔了一跤哀嚎幾聲見沒人理自己,只能自認倒黴從虎哥手裏拿了錢。

過不多會兒,兩根鹿角在坑邊上探頭,穆憂又換成了謝諒聽得懂的話,親切地喚他們:“大哥哥,小哥哥,我帶人來救你們了!”

說話間穆憂的臉上甚至滾了焦急的淚珠,他這一番“翻臉有情”變換得實在熟練,看得人目瞪口呆。

“虎哥”只會說北境的話,大笑着“嗯”了一聲,配合穆憂演戲,然後從坑頂上垂下來一根長藤來,要把二人扯上去。

“虎哥力氣大,你們一道綁着上來吧!”

穆憂一吆喝,風不疑一手纏了兩下握住長藤,又環着謝諒的腰輕巧将他抱在懷中,沖着穆憂和那山賊喊了聲“綁好了”。

叫“虎哥”的山賊果然力大無窮,墜着兩個人重量的長藤竟然被他一個人就扯了起來。

快到坑口的時候,謝諒靠在師父的懷裏聽見他用靈識說:“屏息,閉眼。”

謝諒照做,師父一只胳膊抱着他,另一只胳膊攀着長藤爬上去,還沒等站穩,就有一把黑黃的粉末撲面撒來,虎哥朝着風不疑的後腦猛地一擊,風不疑應聲倒地,謝諒想起師父的囑咐,不再動作,也随着摔倒在師父的身上。

虎哥又罵了聲什麽走開了,像是去喊不遠處跟着的同伴,謝諒因是背着身跌在師父懷裏什麽都看不見正要生法子,誰知穆憂竟然蹲在邊上一把将他從風不疑身上推開了,此時謝諒微睜眼睫,正看見小賊對着師父的身體摸來摸去,口中念念有詞:“你們可別怪我,是你們自己找上門來,要報仇找龍虎寨的人。”

穆憂仍在觊觎風不疑身上的法寶,趁着虎哥喊人的功夫還不忘回來偷東西,但他只摸到了一把紅繩,還有幾張黃黃白白的符紙,于是又将這些破爛塞回風不疑的衣襟,腳底抹油一溜煙地跑走了。

若只是為了拿穆憂這個小賊,他們随随便便就拿了,眼下穆憂已然跑遠風不疑還是一副老實躺着的樣子,仿佛還有什麽計劃。

謝諒不再疑惑,自己也躺了回去。

不多時,虎哥帶着幾個随從山賊跑來,将他二人擡上一輛木輪車,拉着上了山。

上了山果然溫暖起來,雪白的世界裏驟添了幾抹蒼翠,大約都是被那溫泉的熱氣供養着,松柏長得十分挺拔,是北境裏不可多諵砜得的可愛顏色。

山寨門口站着一個穿着打扮沒有半點北境風格的人,他一身素白長袍,外頭裹着件同樣顏色寡淡的大氅,生的一副清秀書生樣子。

而虎哥卻徑直向這書生走去,抱拳拱手叫了聲“龍哥”。

龍虎寨有一龍一虎兩人把持,原來那白面書生就是龍虎寨的大當家。

虎哥叽裏咕嚕說了些什麽,謝諒不是很能聽懂,沒等問時,風不疑解釋的話語便已經通過靈識傳來。

虎哥說:“這兩人是穆憂那個小滑頭送來的,坑了我一大筆錢。”

白面書生像是有些不悅,大氅之下的指節嘎吱作響,斥責這位龍虎寨的二當家:“我不是說不許再做牙劊生意了嗎?”

虎哥被大哥斥責,立刻慌了神一樣,趕緊解釋說這兩個人不一樣。

“穆憂說那個高個子的人身上有法寶,想必也是哪個仙山上下來的,上面的人不是吩咐過了嗎,有這樣的人要給他們送去。”

剛開始謝諒還好奇,明明為了法寶才買的人,暈倒之後卻不見那虎哥來師父身上拿東西,現在終于明白了,感情買他們只是為了法寶。

他現在更好奇了,什麽樣的人拐賣人口,還專程挑會法術的仙山弟子下手。

那些黑黃的粉末,謝諒當時偷偷攆了一指,路上也看過了,不像是尋常的蒙汗藥,上面還下着些對他們才會起效的禁制,如非師父提醒,想必當時就中招了。

現在的情況,如果繼續守株待兔,等他們把自己送到想查的人手裏怕是早就晚了,謝諒捏了捏師父的指節。

風不疑心領神會,于是半空中浮起一陣符紙做成的金蝶,撲棱棱迅速向那龍虎兄弟飛去。

紙蝶來勢洶洶,白面書生揚起衣袖要擋也為時已晚。

最為碩大的一只金蝶落在他的肩膀上,雙翅揮動如刀刃,在他的脖子旁邊撲閃,白面書生去伸手去抓,手指卻被仿佛嵌在他身體裏的金蝶羽翅割破,流了滿地的血。

除龍虎外餘下衆人,都被紙蝶殺得連連後退,被逼進了角落裏,讓橫空而來的一根纖細紅繩捆住了手腳。

至于那虎哥,被謝諒随手丢出來的一只木偶糾纏着,越戰越弱,最後竟被木頭做的人偶牢牢抱住,雙手也被死死鎖在了腰間。

登雲盆被穆憂奪走了,謝諒身上只剩下一個路上刻來解悶的木頭小人,師父這一路趁着沒人從機關術教起禦道法門,這還沒有刻雙腿的練手小偶沾了謝諒一滴指尖血,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到此時,風不疑和謝諒才悠哉悠哉地從木輪車上起身,塵明仙尊還頗為風雅地撣了袖上灰塵,眯着眼,笑語吟吟地問那白面書生:“這位龍大當家,是打算把徐某二人送去什麽地方?”

白面書生能做大當家必定有些本事,他逢此關頭竟然還能定下心神來和二人談判,用的也是謝諒他們能聽懂的語言。

“我二弟不懂事,錯抓了兩位,龍某替他賠個不是,請二位仙長放我兄弟二人一條生路,就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龍虎寨的錢財都孝敬仙長。”

風不疑大笑一聲,扭頭和謝諒說:“他倒是會委曲求全,小仙長,你覺得呢?”

只有謝諒在側的時候,風不疑還有個師父的架子,做徐蔚做得總是不那麽痛快,現下一有了旁人便肆無忌憚地表現起來,一颦一笑都是那般招人嫌的模樣。

只可惜在場的人都不嫌棄他。

一個是不會,剩下的是不敢。

“殺了吧,綁了我一路,手都酸了。”謝諒配合他演戲,誇張地蹙眉,似是嗔怪。

此舉果然深得塵明仙尊歡心,他大袖一揮走到白面書生的面前,揚着聲音開口:“聽見了嗎,我家小仙長怪你們呢,不想死的話,就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

白面書生閉口不答,他稍微一動,皮肉就被金蝶割破流出血來,他只能顫顫巍巍地老實站着。

“啊——”

倒是虎哥嚎叫起來,原來抱着他的那個木偶人又加深力度,傷及內裏,就有鮮血從嘴角湧出來。

他哀嚎着向大當家求救。

風不疑撫過白面書生肩上金蝶,又将毫發無損的指尖浮誇地展示給他看:“生與死,大當家自己選。”

方才還一臉貞烈的白面書生看見二弟吐血,似乎終于撐不住了,顫抖動作又大了幾分,任由金蝶割下了自己臉上的一塊皮肉。

他終于妥協,吃力地開口說了三個字:“寅客宗。”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