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而另一邊，則顯得有些冷清。

重組家庭的存在讓沈君行感到煎熬，坐立難安。

屋內沒有說話聲，只有電視節目音效。

三十晚上，他本想着去舅舅家吃飯的，但奈何爸爸沈文東在自己家門口等了一個下午，拗不過他便就跟随來到這個陌生的家。

互對而坐，擡眼就能看見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雖然長得很乖巧可愛，但他卻無感，甚至不願意多看一眼。

每每想到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和自己相差不過一個月心裏就始終覺得別扭。

見沈君行不動，沈文東一個勁往他碗裏夾菜：“多吃點，都是你愛吃的。”

沈君行掃視一眼桌面，都是他愛吃的。

他聽話吃着，哪怕再沒有胃口都大口大口吃着，用以逃避說話。

飯吃到一半，陳文媛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紅包遞到沈君行面前，小心翼翼道：“小行，新年快樂，祝賀你考上喜歡的大學。”

沈君行很少和這個稱之為後媽的人有聯系，一年見不上一面，說話次數十個指頭可數。

但出于禮貌，他還是應下：“謝謝。”

晚飯過後，沈君行坐在院子裏發呆。

擡眸望月，黯然閉眼，陷入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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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再怎麽假裝淡然，但卻難掩骨子裏的黯然神傷。

遠處煙花亮起，為這一刻的寂靜增添幾分絢爛，顯得不再那麽冷清。

沈文東捧着瓜果盤子走了出來，特地靠坐在旁邊的椅子。

歷經之前的争吵，他也有反思過，這會不再像先前那樣燥急，多了幾分鎮靜。

語态溫和：“晚上留下來過夜嗎？”

他給沈君行準備了一個房間，但可惜他從沒住過。

“不了，”沈君行抗拒。

比起在這裏，他寧願回那個冷清一點的小家，起碼自在些。

既如此，沈文東也就不再強求，轉而道：“我送你回去。”

沈君行猶豫着，并沒有着急起身。

他心裏有一個問題。

“以前我媽在的時候你從沒關心過我，為什麽現在卻非得将我拴在身邊？”

管得死死的，不給他一絲喘息的機會。

面對質問，沈文東心存愧疚。

以前并非是不管，而是不想和沈君行的媽媽起争執，所以也就不怎麽關心。

而現在沈君行媽媽已經不在，照看孩子的重任自然也就落在了他身上。

離異家庭這個擔子壓在孩子身上太重了，不僅有來自于家庭的壓力，還會有很多來自他人的閑言碎語。

他不想沈君行被別人指着嘲笑是沒有人要的孩子，更不想讓別人知道家裏的事情。

其他地方也許管不了，但他必須保證學校是一片淨土。

時常出現，且保持一副兇狠模樣，只為确保沒有人敢欺負他沈文東的孩子。

擡眸對望沈君行，沈文東無奈搖頭，輕聲嘆息。

他已經老了，眉間皺紋是歲月留下的痕跡，耳鬓白發可見滄桑。

算了一下時間，他頂多就只能再管幾年；再晚幾年，或許有心也無力。

“我是你爸爸，總得為你做些什麽。”

話說一半，沈文東忽然停頓：“不過......我想我應該是要照顧一下你的感受、聽一下你的意見。”

若自己的關心只會換來兒子的埋怨，那就得不償失了。

尤其是回想起上次在校門口那個決絕離自己遠去的背影，沈文東心總是揪着揪着痛。

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害怕沈君行不要自己這個爸爸了。

可沈君行沒懂，忽然的态度轉變聽得他一愣一愣的。

沈文東想通了，心裏也就舒坦多了，直言道：“我不會限制你和那個女同學交往；但前提是你得好好學習，還有……不能做出格的事情。”

作為父親，在管理這件事情上他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當真？”沈君行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片刻過後欣喜若狂。

他有點激動，驚訝于爸爸的忽然轉變。

沈文東鄭重點頭，隐若淺笑卻莫名心酸：“我是你爸，不可能不要你。”

他別無所求，只求沈君行不要遠離自己，更不要抗拒自己。

“謝謝。”沈君行激動溢于言表。

他很想上去給爸爸一個擁抱，但最後還是出于腼腆克制住沖動。

難得見兒子開心，沈文東看着也舒心多了，談笑道：“走吧，送你回去。”

“好，”沈君行快步跟上。

他也還是一個小孩，開心了就笑，默默跟在爸爸身後。

月夜倒影下，他第一次認真細看了爸爸的背影。

高大、雄偉，猶記得小時候他最喜歡騎在爸爸的肩膀上，小小的稚嫩嗓音喊着：“小馬小馬快快跑。”

轉眼過去，他已長大，漸漸長得和爸爸一樣高大。

他從沒有問過爸爸到底喜不喜歡自己，但這一刻卻無比憧憬。

回家的路上，一路的氛圍都很歡快，車載CD也放着他最喜歡聽的歌。

到家門口，正準備下車，沈君行回頭認真看了爸爸一眼，別扭卻又正經道：“新年快樂。”

他已經很久沒有和爸爸一起過年，今年注定是特別的一年。

很平常不過的一句祝福語，沈文東卻濕了眼睛。

假裝若無其事看向窗外，顫抖的手卻難以掩飾他此刻的激動。

片刻過後，沈文東快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将早已準備好的紅包交到沈君行手上，祝福滿滿：“新年快樂，小孩。”

沈君行雙手接過，有些緊張：“謝謝。”

話半，停頓許秒，最後喊一聲：“爸。”

尴尬又臉紅，迅速下車回屋。

沈文東愕然轉頭，再回望，小孩已經跑得沒影。

一聲爸，足以将他的心搞得七上八下。

開心笑着，手舞足蹈，可最後笑着笑着卻哭了，轉頭看向窗外淚如雨下。

好久沒有聽到兒子喊自己爸爸了，甚是懷念。

回到屋內，沈君行同樣緊張着。

悄咪咪走到窗臺前掀開窗簾偷看。

爸爸的車依舊停在門口，他等待着，以為爸爸不過一會就會離開。

但可惜的是并沒有。

半小時過去，一小時過去，一個半小時過去；直到午夜鞭炮聲四起，新的一年正式到來。

與此同時，爸爸也下了車，久久目視面前的房子。

夜很黑，沈君行看不清爸爸臉上的表情；只見爸爸默默拿出鞭炮，走到門口位置點燃。

“噼裏啪啦，bangbang......”

屬于他們家的新年鞭炮正式響起。

沈君行在窗內看着，鼻音越發模糊。

去年這個時候，爸爸也是同樣在門口位置點燃了新年的第一發鞭炮。

即便年年争吵，再怎麽不歡而散，但卻始終沒有忘記守護這個家。

直至鞭炮燃盡，火燭熄滅，沈文東這才依依不舍開車離去。

他還有另一個家，注定要走在奔波的路上。

漆黑房間內，沈君行将燈點亮。

呆滞目光凝望天花板，此刻腦海裏所有的畫面都是有關于爸爸。

他時常在想，要是爸爸是他一個人的爸爸就好了。

無力哀嘆，越思量，越惆悵。

“叮叮，”手機信息提示音響起。

沈君行拉回思緒，拿起桌子上的手機。

看見是李星瑤發來的信息，瞬間喜笑顏開。

李星瑤：新年快樂【嘻嘻】

沈君行附上一個可愛求摸摸的表情包：新年快樂【心心】

他正好有點開心，這句新年快樂來得很是時候。

看着手機屏幕，一次一次孜孜不倦地查看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

網絡上的李星瑤就像是個小話痨，可愛極了。

看着看着，思緒不禁漸漸飄遠。

暗自念叨：“要是能一起過年就好了。”

亦或者說，要是能去拜年就好了。

滿懷期待心事，在這小小的房間裏将思念值漸漸拉滿。

羞澀淺笑，慢慢閉眼入睡，只望能在夢海相遇。

大年初一清晨

李星瑤被鞭炮聲吵醒。

吵，實在是太吵了，淩晨到早上的鞭炮就沒有停過。

等鞭炮聲過去人早已清醒，硬睡也睡不着。

摸了摸身旁，小雨早已不在。

看了一下時間估摸着這個點已經去便利店上班了。

“李......”

她口中的名字甚至還沒有念全，李星樂就以每秒八百米的時速“嘭”一聲沖進了房間。

“請吩咐！”

李星樂還特別恭敬九十度彎腰。

“新的一年，傭人小樂依舊為您竭誠服務。”

李星瑤：“出去。”

就是想叫一叫，沒有什麽其他的事情。

李星樂：......

要不是有求于姐姐，他真想抽起地上的拖鞋直接呼過去。

雖即便很不爽，但還是附上微笑離開，順帶關上門：“打擾了，您繼續睡。”

關門的那一瞬間馬上變臉，氣得他無聲錘門。

在床上又躺了一會，李星瑤這才慢悠悠起來，漫無目的在家裏走着。

不知道想幹嘛，就是走來走去。

而在她的身後，自始至終都有一個跟屁蟲。

“姐，你餓不？”

“姐，你累不？”

“姐，有什麽需要我幫你幹的事情嗎？”

“姐，”

......

李星瑤被念叨得耳朵痛：“說吧，你究竟想幹嘛？”

李星瑤嘿嘿一笑，攤大手掌：“給我兩百塊呗。”

李星瑤迷惑：“你不是昨天才收了壓歲錢？”

他的确是已經收了壓歲錢，但這些錢要買游戲機那是遠遠都不夠的。

見姐姐無動于衷開口就是一陣哭慘：“嗚嗚嗚，你上次答應給我買游戲機也沒買，現在我要自己攢錢買你也不給點贊助，你真的是我親姐嗎？”

打不過就耍無賴，一向是他的強項。

李星瑤笑了，搖搖頭。

每每都要掏錢，其實有時候也不是很想當這個姐姐。

李星樂假哭得更厲害了，說着就要拿起抱枕抵在牆上撞牆：“沒有游戲機我活着也被什麽意思。”

這樣的小招數她已經看膩，就只當是看馬戲。

優哉游哉坐在沙發上看弟弟表演。

打趣調侃：“不好吧，這大過年的。”

“行，不撞了。”李星樂馬上收。

他這人就一點好，給臺階就下，聽勸。

“給我三百塊。”

李星瑤：......

得寸進尺具象化。

不過她也沒有拒絕。

“給你也不是不行。”

但也是有條件的。

李星樂激動狂跳：“謝謝謝謝，我就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了。”

恍惚間他似乎感覺到最新版的游戲機已經到手，迫不及待要耍一把。

李星瑤起身，以身高優勢壓制弟弟。

目光銳利，像是一到無形的劍抵在李星樂的脖子上。

“怎.....怎麽了......”李星樂後退兩步，因為害怕就連說話都結巴。

他不知道姐姐怎麽忽然變得這麽兇狠。

将人逼至角落，李星瑤抿唇磨牙，意外滲人，捏着弟弟臉蛋冷聲威脅：“你要是再敢把我的溴事跟沈君行說，老子就滅了你！”

小時候的牙膏很甜，她趁爸媽沒注意吃了一整支，以至于吐了一嘴白沫爸媽以為她中毒了，連夜給送上醫院。

坐在雞蛋上孵小雞，一個不小心沒崩住坐碎了幾十個雞蛋。

暑假光顧着玩、沒做作業，為了不被爸媽發現硬是最後一個晚上坐在廁所連夜給寫完了。

很多很多的溴事，說都說不完。

……

有很多就連她自己都忘了，然而每次聊天的時候沈君行都要挖出來笑一次。

她甚至都不用猜，用腳指頭想想就知道究竟是誰将這些破事給抖擻出去的。

“唔......”李星樂害怕捂嘴。

他也沒想到沈君行嘴巴這麽松，一點也守不住秘密啊。

為避免被打，李星樂斬釘截鐵信誓旦旦道：“放心，我絕對不會再說！”

默默将姐姐的手掰開，他俊俏的小臉被捏得可疼，狗腿模樣笑嘻嘻讨好：“咋倆誰跟誰，我可是你弟弟，還能害你？”

“最好是！”李星瑤将三百塊錢拍在李星樂胸口，直勾勾惡狠狠威脅：“小孩，守住你的小嘴巴！不然我就将你現在還畫小地圖的事告訴小雨！”

“別，不要，求你......”李星樂一秒變慫，他知道錯了。

委屈巴巴，不敢再嚣張。

這事要是說出去，他哪裏還有臉……

李星瑤滿意松手，惬意舒爽筋骨。

“欠收拾！”

果不其然，在對付弟弟這件事情上，除了威脅、還是威脅最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