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成全

成全

面對大金的質問，林一清也沒有掩飾，直接跟大金痛痛快快地坦白。

原來他不是說着玩的，林一清真的在外地打聽大金的一舉一動，當他得知大金挨打了，氣得不打一出來，千查萬查，找出了那幾個二把刀，給了他們點好處，讓他們去學校檢舉。

“阿清，不至于啊，他也沒什麽太大的錯，只是讨厭我，你就這麽把他弄上絕路了……太狠了！”

“金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他們都這樣對待你了，你還給他們開脫！你是唐三藏還是樂山大佛轉世啊？”林一清一臉不滿，“我不光給那些二皮臉了，還讓我爸給學校好處呢。呵呵，那種人讓他哪涼快哪呆去吧！”

大金此刻更內疚了，佟亮本來可以前途似錦，可因為自己……

“記住，對別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所以，我的眼裏可不容一粒沙子，誰也不能阻攔我們，如果誰敢，我就去整死他們！”

“那我媽呢？她也讨厭這個，你難道也想把她......”

林一清那狠戾的目光令大金感到畏懼，沒想到平常那麽溫潤而澤的人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那不至于……行了，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大舞臺關門了，那咱去音樂廳吧，聽說今天晚上演《圖蘭朵》，前些日子裏面剛裝修完，特效老好了！”

劇中圖蘭朵公主不知斬斷多少求愛者的頭顱，她的兇殘冷酷，與最後小鳥依人地依附在王子身邊，形成了鮮明反差。

可公主和王子真的一定能幸福地走到最後嗎？全局裏公主一直極端暴戾，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王子的體貼溫柔對于公主的反複無常，也只是杯水車薪的感化，更何況王子不知公主的本性呢？

不過無論如何，都希望他們一直幸福安康。童話故事的套路往往會在結局安排一句“從此王子和公主過上幸福的生活”。至于婚後怎麽樣，誰還樂意聽呀，現實生活裏已經被雞毛蒜皮的瑣事折磨得不成人樣，再去虛幻的世界裏找虐純粹是M瘾犯了——自作自受。

回家的路上，大金對林一清講：“那個，我媽知道我喜歡男人，把我轟出來，這兩天我回不了家。”

“別看你媽這樣，但我覺得她用不了多久就能釋然”林一清嘆了口氣，“唉，我家可就沒那麽好過，家裏人都是事業單位的，他們要是知道了，可真的不敢想！”

“那你打算多久告訴他們，這個可瞞不住，我就不是嗎？”大金曾也想找個機會去坦白，可結果可想而知。

Advertisement

“能耗幾天就好幾天吧！不過以目前的情況，恐怕宿舍是沒法再住下去了，下學期咱倆在學校外面租房子吧？”

“啊？咱倆有那麽多錢嗎？”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畢竟現在他們倆還沒穩定收入。

“有啊，我們家裏人一個月給我一萬塊，每個月我連一半都花不完，剩下的都給存起來。”

“天啊，他們家也太（1）趁了吧？！”

大金他們家可能一年都掙不來一萬，可對于林一清來說這只是一個月的零花錢。

“你盡管放心，錢不算問題，你也不用去打工了，我養你。”

“不行！咱倆必須五五開，不夠的話就先記着。”

大金直接就拒絕了。從小到大，鐘珍一直教育不能占別人的便宜，哪怕一針一線也不行。

大金還沒上小學的時候，在方俊家玩時，大金順手把拿了幾個他家的（2）大八件，打算送給他媽媽，沒有得到鐘珍的表揚，反而是一頓擀面杖加掃帚把，鐘珍轉天去南市買了一大兜子江米條去方俊家道歉，自打那以後大金就不敢手欠了。

再有，他一個男的，怎麽可能讓別人養着自己，那樣豈不就是跟（3）小白臉一樣嗎？

“哎，小金子，咱倆都已經在一起了，還計較這個？”

“就是不行！”

“好好好，我知道你是一個能耐人。”林一清拗不過大金了，“不過，你也回不了家，咱倆現在去哪？”

“那還能去哪兒？（4）招待所呗！”大金捏了捏林一清的臉。

突然林一清攬住大金的腰，大金來不及反應，就被林一清橫抱在懷裏。

“你幹嘛？一會就被人看見了！”

“駁回！現在連個人影都沒有，你都有這麽好的待遇，就別再窮事了！出發喽！”林一清抱着大金向招待所跑去。

“喂！快放我下去！喂！喂！”

暑假到了，大金和林一清打算去拉薩玩。前一天二人各自回家去收拾行李。打那件事後，大金大半個月都沒回家了，他不是不想回家，而是沒法面對他媽媽，不知該說什麽。

“大金，你終于回來了！”鐘珍滿是欣喜，“還以為你真的不回來了，我一直給你打電話，可你不結，你把媽急壞了，我去學校打聽，學校說你一直上學，這才放心。”

大金看着電話上幾十個未接來電，羞愧得低下了頭。

“等會，你的頭怎麽了，被誰打的？”大金的傷早就愈合，可還是烙下一點兒痕跡。

“沒事兒，跟別人鬧着玩兒弄得，已經解決完了！”大金火速地進了卧室，他不想再回憶起那件事了，它就像那個痕跡一樣，只能一天天變淺，但始終不能忘記。

轉過天，大金準備出發了，鐘珍給他帶了整整二斤的火腿，又怕大金水土不服，又拿了一大桶水。

“大金，上次我說話太難聽，讓你受了委屈，當媽的實在對不住你，你也知道你媽的脾氣。可你再怎麽樣，也不能這樣罵……”

“沒事，我早就忘了！”大金若無其事地笑道。

“大金，我問你，你以後真的打算不找女的嗎？”

“對！”

“但兩個男人真的沒有未來，‘嚴打’才過去幾年啊，萬一以後又開始了，你倆不就是自毀前程嘛！你倆年輕，時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可老了呢？別說老了，能過幾十年都費勁……聽媽一句勸，找個女的能湊合過就湊合過吧！”

大金的臉瞬間就黑了。

“媽，您真的忍心看到您未來的兒媳婦和您當年一樣遭罪嗎？”說罷，就拿起行李箱離開了家門。

鐘珍孤零零地站在客廳裏，沒得辦法，她只能無奈地唉聲嘆氣。

“從現在開始，我就不踏進這個家，免得髒了您的屋子！”

大金放下了狠話，氣沖沖地走了。

鐘珍始終無法理解。

“同性戀也能遺傳嗎？”

剎那間，她想起來了，大金小學時挨欺負了，她得知後，氣得直接去學校理論，難道他的同學早就看出來了？

“我是怎麽當媽的呀，從沒想過他是……”

鐘珍看着張鋒的照片，喃喃罵道：

“死兔子，你可真不讓人省心！死了還把你那惡心人的毛病傳給了你兒子，我恨你……”鐘珍狠狠敲了敲鑲嵌的玻璃。

一切皆是命，大金在怎麽樣也是自己的兒子，總不能不認他吧。自己的婚姻已經很不幸了，就不能把痛苦強加在兒子身上，大金這些年也因為這個受了多大的困擾，只要他能快樂的生活就行了。

往後的日子，鐘珍一直在反對和支持中來回糾結。

一天，大金回到了家裏，身後還跟着一個男孩。

這個男孩身材高大，長相也挺精神的，自己家的大金跟他完全沒得比。

“大娘好！我是林一清，現在跟金子正在交往。”林一清将一兜隆順榕的阿膠塞到鐘珍手裏，“這是給您的薄禮。”

“您是在做飯嗎？”林一清掃了一眼周圍，“今天我幫您吧，我向金子也學了一些廚藝。”

“哎呦，不用了，我自己就行。”

林一清已經進了廚房，鐘珍無奈，只好叫大金跟他一起進去。

三個人幹活都很利落，沒過多久就做了一桌子菜。

“小清，畢業後你想找什麽工作？”鐘珍給林一清碗裏夾了一個藕片。

“考公務員，我們家裏人都是工商局的職員，他們想讓我進去，這樣好照顧我。”

“那你跟大金的事，他們知道嗎？”

“不知道，但一定找個機會說。”

“好的。”鐘珍勉強笑了一下。

九點片刻，林一清問好後，就回家了。

“大金，我要說出來的話，你一定不高興。”鐘珍在洗着碗，“那個林一清，跟你不合适。”

“你怎麽還這麽說！”大金火了，林一清幫他們做飯還送禮物，她還不滿意。

“我就說你肯定不高興，林一清他們家跟咱家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你倆長不了。”

“他不已經說了要跟父母坦白……”

“他說啥就是啥啊，我的傻大兒！”鐘珍打斷了他的話，“用腦子想一想，他家裏都是公務員，會支持你們在一起嗎？”

“我不管，我想和他一輩子在一起，我跟定了！”

大金摔下碗，氣呼呼地進了卧室。

鐘珍獨自一人刷完了碗。

“這二位真的能過一輩子嗎？大金還是太單純了呀，不撞南牆不回頭呀，算了，就随他去吧！不過真不希望他走我的老路，但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我也多大能耐阻擋他。”鐘珍自言自語道。

名詞解釋：

（1）趁：北方方言，有錢。

（2）大八件：京式糕點，是采用山楂，玫瑰，青梅，白糖，豆沙，棗泥，椒鹽，葡萄幹等八種餡料制成，外裹含食用油的面，再放在各種圖案的模子裏烤制而成。

（3）小白臉：被包養的年輕男孩。

（4）招待所：公私立單位為職工和職工家屬所設立的住宿場所。

今日更新！

希望各位觀衆大大們多多點心，多多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