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重逢

重逢

大金搬到靠近海邊的開發區，告別了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大胡同。鐘珍一到休假的時候，便去看看大金，給大金稍點兒水果和零食，也會去外灘轉轉。

他想讓媽媽提前辦好退休手續，不想讓媽媽再受大累，誰知鐘珍一秒駁回了。

“我一個單身老婆兒就這點兒樂趣了，自己幹得好好的，我才不退呢！還有我也住不慣高樓，嫌暈”

大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有才華的人在哪也不吃虧，一步一步地向上爬，他年紀輕輕就當上新聞部的主編。

不過那也是七年後的事了。

一天晚上，大金在卧室裏審核素材，窗外遠處飄着亮光。

“又是哪兒着火了？”大金看着遠處的火花，也沒有太在意，去廚房拿點宵夜填飽肚子。

過了一個小時，窗外的火焰仍未減小，警報聲不斷地響起。

“某些人肯定玩忽職守了，拿着納稅人的錢不幹正事，真夠可以的！先去論壇看看吧，要是再這樣發展，明天肯定又有素材了……”

霎那間，白光閃過，火花四處飛濺，震耳雷鳴的爆炸聲響起，所産生的能量引來劇烈的沖擊波，大金沒差點摔倒，此時窗戶的玻璃已經四分五裂。

“媽呀，這是要世界末日了？”

大金起身向外跑去，還沒來得及起身，下一個沖擊波接踵而至，這次的沖擊波比上一次還要猛烈，大金伴随着粉碎的玻璃屑被轟出了卧室，當場就沒了意識。

但沒過三分鐘，大金就緩了過來，忍着劇痛起身一看，書櫃裏的書飛得到處都是，

地板上的牆皮稀裏嘩啦地掉了一地，身上全是鋒利無比的玻璃渣子，眼鏡和手機也不知甩到了哪裏，防盜門被爆炸産生的沖擊波竟炸出一個窟窿。

樓道裏裏外外全是碎玻璃，對門的鄰居是一個年逾古稀的獨居老人，老婆婆趴在門口，動彈不得。這一樓層有三戶人家，除了自己，居住的人都是老人婦孺，地上有一個還在吃奶的孩子，他的臉被劃破了，血流不止。小家夥被疼得嗷嗷大哭，女人早就吓傻了，呆呆站在那裏無助地哭泣。

Advertisement

“有空在這哭，還不快想想辦法啊！”大金用勁全身的力氣背起老婆婆，“把孩子給我，你跟着我跑！”

女人傷到了右臂韌帶，她費力地把孩子連帶腰凳裝在大金背上，用破碎的桌布把老人固定好，三人一娃沒了命地向樓下沖去。

外面的景象更是驚悚至極，猶如人間地獄：随處可見的血跡，偶爾殘渣着碎肉、眼球和斷指，汽車被砸地看不出原來的形狀，人們臉上，身上全是鮮血，哭喊聲接連不斷。

“老天爺啊，你怎麽就這麽不開眼啊！”一個老婦人癱在草地上仰天長嘯，她的胳膊已經血肉模糊，實在是慘不忍睹。

唉，這哪是天災啊，分明就是人禍！目睹這一切的大金已經氣得說不出來什麽了。

“喂，你帶着電話了嗎？打120。”

“有的，大哥。”

接通是接通了，但救護車都派走救人了，可現在老婆婆的情況很不樂觀，如果繼續等待的話，随時會有生命危險。

“你還是跟着我吧，咱現在就去泰達醫院，去外面看看哪有車吧！”三個人咧咧嗆嗆地朝小區外移動。

社會在高速地發展的同時，帶來人際關系的冷漠，只有危難時刻，才能體現人與人之間那寶貴的溫情。

交通系統早已被擾亂，車輛圍得水洩不通。大金背着老婆婆緩慢地挪移，腿上的疼痛越來越劇烈。此刻他真的痛恨瘦弱的自己，要是再強壯一點，自己會走得快一點，更快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一輛面包車停在馬路邊，緊接着下來一個男人。

“小子，好久不見啊？”

“老疤癞？你怎麽在這？”當初救大金的疤癞男，現在站在他的面前，“世界真太小啦！”

“行了，別感慨了，我送你們去醫院！嘿！那位坐前面的，快下來給老太太讓讓，你就在後面先擠擠！”

車上下來幾個人，七上八下地把老太太扶上了車。

“你也上車吧。”把女人和嬰兒塞進車裏，疤癞男招呼着大金也上去，“你的小腿破了，就別将就了。”

此刻大金才注意到自己的小腿劃了一個大口子，血還在汩汩地流着，可現在面包車裏至少有十來個人，還是別擠了。

大金正想拒絕，疤癞男一把抓住大金。就這樣，大金也被塞進面包車。

“大腿貼郵票——走人！”

一腳油門踩到底，風馳電掣真刺激。大金看了看周圍，這是一輛貨運面包車，全車居然塞了十幾個人，男女老少全是傷員，手指斷的，額頭受傷的，眼睛被玻璃劃破的，甚至還有眼球耷拉在臉上的，什麽樣的都有，有個男的腰上卡了一塊碎玻璃，男的疼得一直滋味叫喚。

“大哥再忍忍，馬上就到了！”

疤癞男抄着小道帶着大夥前進。紅燈亮起，疤癞男無視紅燈就直接一個油門闖了過去。

“喂，闖紅燈會被扣六分，再來一次你就重考駕照了。”

“嘛玩意兒？這兒人都快沒了還跟我提罰款呢，現在已經超速加超載了，大不了我就不幹這行！”

但疤癞男的車技真的是沒話說，左躲右閃，但車開得快而穩。

在半路上，又搭上了一個受傷的老大爺。疤癞男從扶手箱掏出繃帶和鑷子，“後面幾個坐着的，把老爺子身上的玻璃碴子摘摘！”

大金主動攬下了活兒，“老疤癞，你車裏的家夥什還是那麽齊全！”

“那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終于出現醫院了，車上的人歡呼雀躍起來。醫院沒有設立關卡，面包車就直接開進院裏。醫院裏出來醫生護士，用擔架把重傷員擡走了。

大金在醫院處理好腿上的傷口，從換藥室出來，看見疤癞男在走廊上席地而坐，滋溜滋溜地抽煙。

“醫院裏禁止吸煙。”

“查過了，這是吸煙區。”疤癞男滿臉的不屑，“幾年不見，你小子嘴變得這麽碎了，剛才你就在車上叨叨叨的。”

“我可是有素質的人，對于不文明的行為有給予制止的義務！”

“假清高！你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反正我得接着幹活了！”疤癞男把煙掐了，起身準備離開。

“現在這麽亂你還去掙錢？”

“掙什麽錢，我現在得接着拉人，你不也看見道上還有那麽多人還挂着彩呢！”

“你把你名字和手機號告訴我，我現在沒有手機，回頭我轉給你錢。另外，我目前在報社工作，你的事跡應該傳播下去！”

“我拉貨要錢，拉人不要錢！我也不需要當偉人，沒有當大明星的命！還有，擅自要別人聯系方式也是不禮貌的喲！”說完，疤癞男便大搖大擺地走了。

這個男人真是膈色！

大金的觀察能力真不是蓋的，也正因為這個，大金才能有這麽高的職位。下車的時候，他注意到雜物箱上有一個揉皺的小卡片，便随手順走了。現在打開一看，它是一張名片，雖然沒有姓名，但上面印上了手機號，大金露出了一絲微笑。

突然，他想起來重要的事，折騰了老半天，天已經亮了，自己還沒給媽媽報平安，現在他也沒有手機，只好找一個大姐借來一部電話。

聽到大金的聲音，鐘珍的聲音變得更哽咽了。盡管沒法看見她的表情，但從她的語氣來看，她真的擔心很久了。

“大金，你還好嗎？你沒傷着吧？現在幹嘛呢？”

“我沒有受傷！在小區門口聽人家安排！”要是告訴鐘珍自己小腿受傷了，她會徹夜睡不着覺。

“媽從電視上看到了，你們那邊燒得特別嚴重！我現在沒法去看你，公交車和輕軌都已經封了。”

“沒事的，等我把家裏收拾好了，我就回來看你！我先撂了啊！”

嘟——嘟——嘟——

“大金這孩子，又在編瞎話！”聽着電話那頭的搶救聲，鐘珍更不安了。

大金是踩着門進去的，家裏變成了後現代戰争主義風格。

在一堆廢紙裏，大金找到了手機，還好只是屏幕碎了，拿來還能接着用。

牆皮完全脫落，地板兩頭都翹了以來，沙發裂了一道道口子，窗戶上沒有一塊玻璃。電腦已經燒壞了，幸運的是，U盤并沒有損壞，文件全都存在U盤了。

當初順手幹的小事，沒想到今天能有那麽大的作用。

“唉，這家得重新翻修了！”

自己的工作是讓百姓了解最新的資訊，況且出來這麽嚴重的事件，他們急需得到更多的信息，他沒有在家休息，把自己腿上的繃帶整理好，拿起U盤和手機便接着去上班了。

那時是他們公司最忙的時候，參加了一場又一場的見面會，多次走訪醫院，采訪各個工作組。但大金一點兒也不覺得累，這是他們應該做的。

“我們能不能多點實際的內容，少來點煽情的廢料？今天寫誰誰誰比誰誰誰多捐了三十萬，明天推頭條寫誰給犧牲的消防兵轉發了幾根蠟燭，用它啊？點蠟燭能把人整複活啊？”大金看着審稿裏充斥着各種明星祈福、明星捐款和最美某某某的無用信息，越看越覺得窩火，“如果我們不着重調查事故發生的原因，像事件發生的起因、企業安全設施的漏洞、企業領導責任是否缺失，只追求感動，那些殉職的消防員豈不是白犧牲了？你們都記住一句話：英雄，不應靠死亡來成就。”

大金的訓斥讓各路編輯改變了撰寫風向，可他也受到了上方的批評，只因他說的得太露骨了。

幾個月後，事件的調查結果出來了：RH公司集裝箱裝置的硝化棉保養不當發生大規模自燃事故，相關責任人已被公安機關控制。後期報道還在持續，但工作量稍稍輕松一些了。

一天，疤癞男收到了未知號碼，原來是那小子打來的。

“你怎麽知道我的手機號？”

“名片上啊，想必你也是不知道吧？現在有空嗎，告訴下你的位置我要去找你。”

“咋的？你現在還想着把我抽煙的事曝光嗎？”

“不是！你幫我兩次忙了，這麽着也是欠了兩次人情，你就讓我好好感謝吧！”

要是在不告訴他，這小子會一直糾纏着自己，索性就把家庭住址告訴了大金。

下午，大金就帶着一箱幹果來到了疤癞男家。

“這是給你的答禮，還有這個。”大金從包裏掏出一個黑底燙金的半臉面具，給疤癞男帶上，“我特意定制的，你臉上的疤可以完全遮下去。”

疤癞男遮掉傷疤後，仔細一看也是一個美型的人，搭在肩上的黑發配上面具更顯出獨特的氣質。

大金怎麽看都覺得這個人怎麽那麽面熟。不不不，自己有七年沒有碰男人了，一定是太饑渴了。這位長着一張又喪又廢物的臉，哪有能讓人喜歡的地方呀！

“晚上你留在這兒吃飯吧，你想吃什麽？”

“好的，太謝謝了！”

大金趁着疤癞男做飯的工夫，把他的屋子好好收拾一下。到處都是垃圾袋和紙盒，

他是怎麽住下去的。

疤癞男慢悠悠地炒着老爆三，內心想着這小子還跟以前一個樣。突然，大金竄到廚房，滿臉驚訝。

“你是方俊嗎？”

今日更新！

此事應該算有原型的……大家自己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