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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賞賜次日就送到了祁府。

門房小厮一聽來人是太後身邊的宮女, 連忙去禀告祁烨跟孟清泠。

祁烨正跟外甥,外甥女在一塊。

臨近新年,他們在商量如何過春節。

孟序沒什麽想法, 反正他每天都要練武, 孟清泠也沒什麽想法, 反正她一直閑着, 每天都跟過年差不多,祁烨就道:“行吧, 還是跟以前一樣, 交給幾位管事操辦……”

屈年這時禀告道:“老爺,有位叫碧雲的宮女要見姑娘,聽說她帶來了太後的賞賜。”

祁烨愣了下, 看向外甥女:“太後為何要賞你?”

孟清泠也不知道。

“領她過來吧。”但她知道碧雲确實是壽康宮的宮女。

屈年出去吩咐小厮。

祁烨皺起眉頭:t“這太後是不是非常希望你當她孫兒媳啊?”一會請入宮的, 一會又賞賜。

迷信八字的人是這樣的……

孟清泠念頭一動, 莫非謝琢又立功了?

立得什麽功?

若是打贏西夏的事, 太後不至于現在才有反應。

可別的……

崇寧六年十二月, 孟清泠仔細想了想, 着實沒發現有關于這個月的深刻的記憶。

她一時很疑惑。

碧雲是太後身邊的大宮女, 很得太後信賴, 平常穿着非常講究,但今日打扮普通,看來是得了吩咐, 低調出行。

孟清泠假裝不識:“你真是宮女?”

碧雲笑道:“您不認識奴婢, 奴婢卻見過您兩次了,一次是在太後殿下的小生辰, 一次是在九月,”她取出一個檀木描金匣子, 雙手呈給孟清泠,“這是殿下賞您的禮物,原本奴婢該宣讀口谕,但太後殿下說這次就随意些。”

孟清泠露出吃驚的表情,猶豫着接過賞賜:“無功不受祿,你可否告知我,太後殿下為何要賞我?”

碧雲回答:“當然是因為太後殿下喜愛您……殿下也很關心您,聽說您有恙在身,一直心懷擔憂,您如今可好些了?奴婢瞧着您氣色不錯。”

粉雕玉琢一般,容光煥發。

應該是指有關熱病的事,孟清泠想起謝琢提到的“神醫”,暗暗笑了笑道:“此病不太好治,我舅父交游廣闊,聽聞在別處有神醫專治此病,或許年後會去看一看。”

碧雲呆了呆:“……是嗎,還有比太醫的醫術還精妙的大夫?”

她何時被太醫看過了?定是謝琢找的借口,那自然由他想辦法去圓謊。

不過這并不難,謝琢肯定知道哪個太醫最忠心。

“總是要試一試的,看過才知道真假,”孟清泠手指輕撫了一下匣子,“不管如何,太後殿下能如此惦念小女子,真的讓小女子感激不盡。”

碧雲微微颔首:“奴婢望您早日康複。”

她告辭離去。

祁烨跟孟序一直沒有插嘴,此時前者問道:“泠泠,你何時生病了?還要找神醫?”

“裝得,不然早成皇子妃了。”

祁烨:“……”

孟序大為佩服:“姐姐你真的誰都敢騙。”

那倒沒有,她起初只想騙謝琢,以為輕輕松松就能讓他打消主意,誰料失敗了,後來希望讓太後打退堂鼓,結果又敗給太後的過于迷信。

孟清泠将匣子打開。

眼前寶光閃爍,匣內竟放着一對鑲嵌了紅綠藍寶石的金手镯。

雕工精致不說,那寶石又大顏色又好,紅的色若朱砂,綠的好似碧葉,藍的猶如深海,孟清泠取出來,在手腕上戴了戴,只感覺到兩個字:“沉重”。

真的重,也不知太後怎麽受得了的,簡直要把手腕都壓痛。

她記得這是太後自己戴的镯子,這回竟送了她。

祁烨“啧啧”兩聲:“這是要收買你,讓你趕緊嫁給大皇子。”

孟清泠:“……完了,退都不好退。”

孟序出主意:“要不我去趟兵部衙門,讓大殿下去還給太後?”

“算了,”孟清泠搖搖頭,“先收着吧。”

謝琢已經替她擋了不少,這镯子真退回去,肯定會惹惱太後,到時他又要費盡心思去哄……她忽然想到上回看見他眼皮下的烏青,這笨蛋為了娶她确實也夠累的。

可誰讓他作繭自縛?

原本他們一起重生,各自都有了重新選擇的機會,可以體會與前世完全不同的人生,結果他偏偏不肯。

當然,他身為皇子有他的不得已,但她沒什麽不得已嘛。

孟清泠将匣子交給楓荷收好。

“舅父,您派人去打聽打聽,最近京城可出過什麽事情。”

祁烨奇怪:“怎麽?”

“我感覺太後殿下的這份賞賜應該不只是因為喜歡我……”

“那還能是因為什麽?”

“比如,心情好。”

祁烨:“……”

廣恩伯府此時亂成了一鍋粥。

許夫人哭得眼睛通紅:“老爺,一定是那蔣萬景胡說八道誣陷阿信,阿信怎麽可能殺人?他才十九歲,還是個孩子啊!”

許登心煩意亂地掐着眉心。

孩子?

他這孩子犯下的這樁事已經證據确鑿了!

他打聽到那姑娘是被蔣萬景親自解救出來的,當時別苑不止有蔣萬景,還有他的三位下屬,那都是人證,他們親眼瞧見的還能有錯?

不過兒子并沒有真的掐死人,原本也許還有救,可那姑娘卻說聽見兒子已經殺了兩個人,那才是真的要命。

他剛才問過兒子的侍從,他們一個個面如土色,不敢吭聲,可見确有其事!

許登越想越怒,腦血上湧,差點沒暈過去。

身後随從扶住他,勸道:“老爺,您要保重身體啊!”

次子許毅也跑來打探:“爹爹,哥哥到底犯了什麽事?您告訴我……”

“沒你的事,下去!”許登低喝一聲,他已經夠煩了,沒有精力再應付次子。

許毅吓一跳,朝哭泣又無奈的母親看了一眼,默默離開。

許登的手扶住額頭,忽然道:“我倒是想起來了,阿信他九歲時掐死過一只貓,”他額上青筋跳動,“我跟你提起過,你說小孩子瞎鬧……現在好了,鬧到十九歲,殺人了!”

許夫人瞪圓通紅的眼睛:“老爺,您這是在怪我?那确實只是只貓啊,阿信又不是故意的,您在說什麽啊?”

慈母多敗兒!

也是他疏忽,提一提就忘了,如今想起又有什麽用?

許登後悔莫及。

門外小厮禀告:“二殿下派了人來。”

許是有什麽主意,許登忙在書房與那人見面。

是個面生的年輕人,大概是護衛,許登打量他一眼問:“二殿下可有辦法?”

那人道:“二殿下說‘壯士斷腕’,伯爺您應該即刻入宮求見聖上,說此事您難辭其咎,求聖上嚴懲世子爺,并主動請辭。”

許登臉色一變,渾身發涼。

但細思之後卻發現謝繹說得沒錯。

這樁案子早晚要查得水落石出,兒子犯下大錯,他這做父親的豈能幸免?擁立謝琢的官員必定會群起而攻之,對他大加指責,到時他還不是要引咎致仕?不如早早表明态度,至少可以減少天子對廣恩伯府的不滿。

許登想明白了,馬上乘車前往皇宮。

除非是緊急軍情或是謀逆大案,不然沒有官員會為這樣一樁案子晚上去驚動天子,故而崇寧帝也是剛剛才得知此事,

“讓袁應祯馬上審理此案,”他臉色陰沉,“這許信也太膽大妄為了,竟然在自家別苑随意殺人,他當京城什麽地方?簡直無法無天!”

話音剛落,有內侍禀告,說許登求見。

“叫他滾進來!”崇寧帝喝道。

聲音好似洪鐘一般傳到殿外。

許登渾身一顫,小心翼翼走入殿內。

“臣有罪,臣教子無方,讓逆子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臣萬死難辭其咎!”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老淚縱橫,“臣讓聖上失望了,請聖上嚴懲微臣!”

本來崇寧帝是要痛斥一頓許登的,結果見他哭得涕淚橫流,一時倒斥不起來了。

“不是還沒定罪嗎?怎麽就萬死難辭其咎?”

“臣已經問過下人,那逆子确實是在別苑對那姑娘動手了,所以臣不替他求情,無論最後他是什麽結果,都是自作自受……”許登一邊說一邊哭,“臣很少過問家事,是臣疏忽,是臣這父親當得不稱職啊!”

這話引起了崇寧帝幾分共鳴。

身為天子,日理萬機,他在幾個孩子身上花的時間也少。

要說稱職,他可能也談不上很稱職。

崇寧帝道:“要哭回家哭去,丢人現眼!起來!”

許登擦擦眼淚,慢慢爬起。

“這樁案子已交給大理寺調查,若他真殺了人,朕絕不姑息,但此事與你無關,回去吧。”崇寧帝自問還是了解許登的,他定是毫不知情。

許登紅着眼道:“可臣還有什麽臉面留在京城?臣現在真的想回老家了……”

“你若是怕別個官員指責,那朕告訴你,大可不必,你當不當官,當什麽官,朕說了算,”崇寧帝淡淡道,“下去吧。”

許登知道,再惺惺作态,只怕是過猶不及。

他謝恩之後,連忙告退。

聽說舅父去過垂拱殿了,謝繹松了口氣。

他是嫔妃所生,是庶子,不能像謝琢一樣,光明正大地常跟富昌伯府來往,所以廣恩伯府出事,他不方便露面,幸好舅父得了父皇諒解,也算是及時止損。

至于許信……

他是不可能去幫許信的。

許信自己不争氣,拖累他,拖累整個廣恩伯府,罪大惡極!

謝繹心想,這樣不顧大局的人,死了才好!

大理寺開始審查此案後,消息很快t就傳了出來。

祁烨得知後,對外甥女佩服至極,在吃飯跟她道:“泠泠你真是料事如神啊,這太後确實是心情好,因為廣恩伯府出事了。”

印象裏,許登不是糊塗人,從未犯過大錯,唯一的大錯,應該就是養出了許信這樣的孩子,孟清泠頗為吃驚,難道許信被抓了不成?

她問:“出什麽事情?”

“據說他家大公子殺人了,如今被關押在大理寺。”

“只是據說?”

“還在調查。”

“既然沒有查出來,那他因何被抓?”

“兩樁事,一樁已經定案,說他本來要殺一個姑娘的,結果被一名指揮使阻止,那算殺人未遂,另一樁是調查他之前殺掉的姑娘。”

不用說,這一定是出自謝琢的手筆了。

此計乃一箭三雕,既除掉了喪心病狂的許信,又打擊了廣恩伯府,還順帶削弱了謝繹背後的勢力——畢竟謝繹已經落於下風,廣恩伯府再受重創,那些官員當然要重新考慮,是否還有支持謝繹的必要。

孟清泠唇角一翹,笨蛋越來越能幹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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