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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古怪的想法?
就算他們真有肌膚之親, 那也是他負責啊。
謝琢沉默會道:“淼淼,你別胡謅亂道,我們并沒有像你想得那樣親密。”
謝麗洙一點不信:“孟三姑娘來宮裏做陪讀時, 我常與她一起吃飯, 一起聽課, 但我卻認不出她, 而哥哥只有休沐日才見她一次,如果你們不夠親密, 那哥哥難道長了一雙可以穿透面具的眼睛?”
謝琢:“……”
他竟忘了這件事!
看兄長啞口無言, 謝麗洙“嘻嘻”一笑:“我就是猜對了!”
謝琢未免頭疼,指尖按了按額角,告誡道:“淼淼, 你在這裏與我胡說便罷了, 遇到她, 千萬管住你的嘴。”
放在以前, 她肯定會答應, 但現在哥哥跟孟清泠已經如此親密, 她怎能袖手旁觀?萬一孟清泠以後嫁給別人, 哥哥怎麽受得了?
謝麗洙假意答應:“好, 我不說,但是哥哥,我剛才的話是認真的, 你貴為皇子, 世上哪個姑娘能如此待你?就她一個肆無忌憚的,都這樣了, 還拒絕,可不就是為騙取你的美色?所以哥哥必須要讓她負責!”
“……”
謝琢感覺沒法跟妹妹再繼續說下去, 看向榮寶齋的店面道:“時候不早,如果她要來猜燈謎,應該快出現了。”
榮寶齋公布燈謎的時間在戌時中,四周已經站滿看熱鬧的人,而那盞月華燈就挂在屋檐下,在周圍普通花燈的承托下好似一輪明月。
謝琢的目光投向遠處。
有位姑娘身穿折枝紋玫瑰紫錦襖,月白縷金挑線裙,外罩梅紅色鬥篷,不急不慢往這裏而來。
與印象中很是不同。
她沒戴面具時,他只會注意到孟清泠的表情,她在這一世,表情很多,但沒想到戴上面具了,他才發現她走路的姿勢都跟前世不同。
不再那樣端莊,優雅,她走得很随意,有種無拘無束的快樂。
他忍不住笑了。
正如妹妹所說,他們足夠親密,他才能認出她,哪怕她的姿勢都已改變。
謝麗洙發現他在笑,急着問:“是哪個?”
謝琢指給她看。
謝麗洙搖頭:“我真看不出她跟別的姑娘的區別,也只有哥哥……”
感覺她又要開始說什麽“負責”,謝琢拿起面具給她戴上:“走吧,下樓。”
等他們到達榮寶齋門口時,掌櫃見時辰已到,立刻命夥計們将燈謎同時貼在二十盞燈籠上,并且還高聲念出,以便讓所有人都可以在第一時間确認燈謎。
那些詩句,一句接一句,幾乎不停頓地落入耳中,根本來不及想這句的燈謎是什麽,就已經不得不聽後面的詩句了。
謝麗洙目瞪口呆:“這要怎麽猜?”她記得第一句詩是“無邊落木蕭蕭下”,打一字,但她猜不到謎底,而接下來的詩句,就那麽一耽擱,她完全不知道念到哪兒了,只能擡頭在燈籠上面尋找。
“哥哥,你可猜到?”她問。
謝琢很有自知之明,早早就放棄了抵抗:“不猜。”
謝麗洙:“……”
夥計一直在往下念。
裴亦秋安靜聽着,沒有一句猜不到謎底的,但他不知孟清泠有沒有來,始終有點分心,偶爾會側頭往左右看,然而并未發現她的影子。
可能又戴着面具了。
他目光在一張張面具上掠過,找不到孟清泠藏在哪張面具之下。
或許,她真的沒來。
裴亦秋心裏七上八下,好似被根繩子拴住,不時牽扯。
而謝琢很清楚孟清泠在何處,悄悄盯着她看。
小姑娘一動不動地站着,側耳傾聽,好似木樁一般。
謝琢見狀便知道她也在猜燈謎。
一旦她出手,那月華燈肯定非她莫屬。
謝琢很驕傲。
不過如果她猜到了,他是不是不能馬上去找她?不然孟清泠重生的身份就暴露了,他忽然想到,如此,他還得請妹妹瞞着皇祖母……
夥計此時念完了最後一句。
在驟然安靜下來的時刻,裴亦秋将答案告之南回。
南回剛剛張口,與去年一樣,那道清冷的聲音同時也響了起來:“謎底有二十字,連起來乃‘日落江風狂,江花水上飛,吳船二十丈,背得夕陽歸’。”
兩道聲音融合在一起。
掌櫃對他們的聲音印象極深,擊掌大笑:“去年二位便一起猜中了燈謎,今年又是如此,小店能得二位才子才女助興,實在是蓬荜生輝!”
此話一出,引起一陣喧嚣,衆人紛紛猜測這“才子才女”是誰。
謝麗洙也聽得出孟清泠的聲音,瞪圓眼睛問:“哥哥,真是她嗎?她怎麽猜得到的?”印象裏,孟清泠可不是什麽絕頂聰明的人。
可今日這樣的燈謎,若沒有遠超普通人的反應,沒有足夠的學識為底蘊,根本不可能這麽快就猜到!
謝琢沒有回答。
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除了孟清泠外,竟然還有一位公子猜到,該不會是……
但聲音并不像。
可這聲音是那公子身側的随從發出的。
掌櫃此時笑道:“月華燈只有一盞,請問兩位打算如何解決?”
“給這位公子。”孟清泠去年被裴亦秋讓了,今年她不想再要這個人情。
裴亦秋看着身披梅紅色鬥篷的小姑娘,讓南回替他說道:“不必,君子成人之美,你已有一盞,再得一盞,正好成雙。”
沒有人知道,他聽到孟清泠的聲音時有多歡喜,所有的期待都得到了滿足。
如他所想,她就是他此生最好的對手!
去年他們一起猜到,今年的燈謎比去年更難,仍是一起猜到,怎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表現得很有風度。
看客們紛紛勸道:“這位公子一片好意,姑娘你就拿着吧。”
“是啊,一個姑娘家能猜這麽快,真不容易,你得月華燈當之無愧啊!”
祁烨并不插手,只看孟清泠的想法。
掌櫃催促道:“姑娘,快過來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看情況,她不去都不行。
罷了,裴亦秋是為成人之美,但她拿月華燈也是成全的裴亦秋君子之風,何必扭扭捏捏?怎麽說,她也是憑自己的本事得到的。
孟清泠便打算過去。
誰料沒走幾步,左手忽然被人抓住,緊接着就聽到謝琢刻意壓低的聲音:“是我。”
孟清泠一驚:“你怎麽在?”
她打量他,發現他也帶着面具。
“我一直在找你……在你猜燈謎前找到你的,”他的手握得很緊,“不要去,清泠。”
孟清泠心頭一震。
重生後,謝琢一直喊她“孟三姑娘”,如今突然叫她小名,顯然是發現了她的身份。
是了,她猜到了燈謎。
她猜到燈謎的那一刻,暴露了自己。
無處躲藏,無從辯解,孟清泠一時難以動彈。
其實謝琢也是迫不得已。
他本來可以繼續配合她的,可他突然發現,原來孟清泠去年就已經跟裴亦秋相識,原來前一世,在她嫁給他之前,她就跟裴亦秋有交集了!
難怪裴亦秋要當她半師!
他心裏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以至于倉促間做下了這個決定——戳穿孟清泠的僞裝,讓她回歸他前世妻子的身份。
只有這樣,才能阻止她去拿那盞月華燈。
衆人都在等着孟清泠,見她遲遲不來,翹首相看。
也有人發現孟清泠身邊多了一位男子,又開始猜測這二人是何關系。
裴亦秋的目光是一直落在孟清泠身上的,他親眼看見這位披玄色鬥篷,個子修長的男子忽然間走到孟清泠身側,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體型既不像祁烨,也不像孟序,裴亦秋的心一陣疾跳,難道是……
謝琢?
可如果是他,他怎會做出如此冒犯的動作?難道這位大皇子之前表現出的謙遜,禮貌都是假的嗎?
他在強迫孟清泠?
孟清泠又為何不反抗?只要她出聲,祁烨都會幫她從謝琢手裏掙脫。
她是有什麽把柄在謝琢那裏不成?
瞬間,無數的念頭湧入腦海。
掌櫃又在催促。
裴亦秋低聲在南回耳邊說了一句,南回道:“看來這位姑娘不想欠在下人情,也罷,這月華燈在下便先收着了。”将所有人的視線都先引到他們這邊。
祁烨已經跟孟序快步上來,一把扣住謝琢的手臂:“你竟敢……”
“是我,祁公子。”謝琢道。
大皇子?
祁烨愣住,随t即又很生氣:“你為何抓泠泠?”
“因為我有話跟她說,請您允許我帶她走。”
祁烨皺眉:“你要帶她去何處?”
“對面酒樓。”
無端端地忽然要帶外甥女走,祁烨看向孟清泠:“泠泠,你可願意去?”
剛才僵住的身子此時才緩過來,她深吸口氣:“我是要跟他好好談一談。”
彼此都知道對方的身份了,逃避有什麽用?只能面對。
祁烨十分奇怪,但外甥女既決定去,肯定是有她的理由,便道:“我跟阿序在樓下等你……”看向謝琢,“不要太久,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好。”謝琢答應。
謝麗洙一直在旁觀察,此刻忍不住道:“你們真是大膽,竟敢對我哥哥……”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哥哥在孟清泠家人面前竟如此謙和,毫無架子,任人欺負。
真傻,怪不得被孟清泠騙色!
謝琢生怕她胡說八道,一把捂住她的嘴:“淼淼,你去車上等,”吩咐萬良,“你帶她去!”
謝麗洙一肚子的牢騷,但因為謝琢還是忍住了。
見妹妹坐上馬車之後,謝琢帶孟清泠去剛才的雅間。
他們走入酒樓時,裴亦秋的目光才收回。
看來孟清泠确實是被謝琢脅迫了。
他将月華燈交給南回,站起身。
再無任何隐瞞的必要,孟清泠一走入雅間,就将面具摘下,表情冷淡。
謝琢也摘了面具,卻是笑着的。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孟清泠凝視他片刻,輕嘆口氣道:“殿下,您既知我身份,該當打消主意了吧?”她不是他認為的“可愛”的姑娘,她是他前世他不喜歡的妻子。
謝琢的笑容淡了些:“我沒有改變主意。”
好吧,跟她一樣,她的主意也沒有變,孟清泠不跟他繞圈子,直言道:“殿下,此前我撒謊,說得了熱病,其實是為了不去魏國公府,不想引起太後殿下注意,我不想再當皇子妃了,殿下,請您見諒!”
謝琢當然很理解:“前世是我拖累你,你怕累,怕操勞,我明白,所以我已經答應你,任你吃喝玩樂,縱使是在嫁給我之後,這一點也不會變……清泠,這樣都不行嗎?”
原來如此!
聽他一席話,孟清泠恍然大悟。
怪不得謝琢如此執着要娶她,原來是覺得虧欠她。
孟清泠笑了:“殿下,既然你我已經重生,您就不必再挂念前世的事情了,我不需要你彌補,你已經做得夠好,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坐上太子之位……從今日起,我們之前的恩怨一筆勾銷,好嗎?”
謝琢:“……”
她怎麽能笑着講出這樣殘忍的話的?
他才不要一筆勾銷!
“不,我欠了你一輩子,本就該拿一輩子來還,什麽一筆勾銷?不可能。”
債主都不要他還債了,何必如此?
孟清泠道:“我不要你還,我現在過得很好,殿下你應該也看得到,我在舅父家逍遙自在,別提多快活,所以你不必有一絲一毫的愧疚。”
拆穿了,便是如此後果。
什麽都講得清清楚楚,反而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就在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裴亦秋的聲音傳入耳中:“孟三姑娘,你在裏面嗎?”
謝琢驚住。
他居然會找到這裏來。
孟清泠也愣了下,但她覺得與謝琢之間已經講清楚,沒有必須再繼續,便站起身來。
看樣子竟是要去開門。
謝琢一急,也跟着站起:“別去!”
孟清泠面向着門,背對着他:“我們該說的都說了,殿下。”
那樣冷靜的語氣,一點聽不出情緒的起伏。
她對他真的毫無任何留戀嗎?
他們曾經一起共度了十二年啊……
謝琢感覺到一陣劇痛,額頭瞬間溢出汗來。
孟清泠不再停留,快步走向門口。
就在這時,男人從後面擁住了她。
他的手緊緊摟住她的腰,仿佛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
孟清泠猝不及防。
敲門聲一直在繼續。
“孟三姑娘?如果你再不答應,我便要破門了。”
她的心狂跳起來。
可身子竟莫名的軟,雙腿提不起力氣,在熟悉的懷抱裏,氣味裏,她感覺到一陣微微的暈眩。
男人聲音低啞:“你可以不要補償,但我們前世……我是你丈夫,我上輩子就只有過你一個女人,你去世後,我也沒有納妃,我為你守節守了四年,重生後依然沒變……而你呢?你居然想嫁給別人?你怎麽可以這麽不負責任!”
孟清泠:“……”
她聽到了什麽?
他一個前世的天子,居然要他早亡的皇後對他負責?
他這是從哪兒學來的這麽不要臉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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