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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林薄幫着陳玉錦收拾好東西,兩人一同往城內走去,半道上梁子謙突然出現,用一種隐忍心痛的眼神看着陳玉錦。
“梁公子,有什麽事嗎?”
陳玉錦率先開口,這一月以來不僅她和梁子謙退了婚,連狐妖也再沒出現過。
“我有些話想和陳小姐說。”
梁子謙眼睫低垂,頗有幾分可憐之态。
陳玉錦思忖片刻就同意了,林薄自覺往後走了幾步。
“你想說什麽?”
“退婚一事,陳小姐你是知曉的嗎?”
陳玉錦點頭:“自然。”
梁子謙抿唇,看着陳玉錦:“從訂婚到退婚,都是由你們陳家說了算,那幾日打我的人是你們陳家找的吧?”
“我雖一介書生,比不得你們陳府家大業大,靠着一些雲裏霧裏的理由去退了婚,也不能這麽折辱人吧。”
陳玉錦皺眉,剛想要解釋就被梁子謙堵了回來:“今日一事只是想找陳小姐來問個清楚,既然這一切陳小姐都已知情還看在眼裏,恕梁某真是配不上陳小姐,被你們陳家玩在手心。”
說罷梁子謙便轉身離開,陳玉錦看着他的背影:“梁公子也別把自己摘得那麽幹淨,別以為除了你其他人都是傻子,你不會說你不認識那狐妖吧。”
梁子謙沒回頭,只是步伐快了些,走出陳玉錦的視線。
本來陳玉錦還在糾結是不是他們錯怪了梁子謙,今日梁子謙講了這麽一通,話裏話外都把自己說的如此無辜,真是令人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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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一見鐘情的是他,訂婚是他親口同意的,退婚一事是他們陳家理虧,但梁子謙居然說從頭到尾都是陳家強迫的。東西是他享受了,現在來說自己多無辜也是好笑,陳玉錦對着他的背影惡狠狠地踢了一腳雪,這人肯定有問題。
“走吧。”
林薄拍了拍她的肩,陳玉錦氣鼓鼓地把剛剛梁子謙說的話轉告給他。
“那妖怪與他脫不了幹系,他還裝什麽白蓮花。”
“不只是說給我們聽,還有那只狐妖。”
林薄看着一個方向,陳玉錦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什麽都沒有。
“準備一下,明天帶你去歷練一番。”
陳玉錦驚訝地蹦了一下:“哪裏有啊?我怎麽沒聽說過哪家出現過這種事。”
“隔壁村裏最近出現了些不幹淨的東西,聽說是溺死在水塘的,在那附近的人都說半夜有哭聲,擾的人不得安生。”
“這也就算了。”林薄繼續說,“從六天前那裏出現了命案,有幾人死在水塘邊。昨日有個人不知道這件事,從這經過,險些被拖了下去。跑出來後就貌似瘋癫,到處都說那邊有鬼。”
“是那人的鬼魂?為什麽不走?是有什麽執念?”
林薄敲了一下陳玉錦的頭:“鬼魂沒有生前的神智,死後便會入輪回,去轉世投胎。”
“若是生前執念過重,會保留神智滞留人間,但這些都是不會輕易害人的鬼魂。”
“這鬼魂試圖拉凡人下去,應當是成了怨靈,不過具體是什麽,還要明天看了才知道。”
陳玉錦回去又畫了幾張符,憑她現在的實力,一日七八張不成問題。
将符收好,再吹滅燈,陳玉錦躺床上想着明天的事,很晚才入睡。
村裏林薄很熟,但那名溺死的女子住在村莊後面,他也沒見過幾次。
陳玉錦跟在他身後:“這就是你住的地方?”
面前是一座茅草屋,裏面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書桌,真真切切的家徒四壁。
“嗯。”
陳玉錦用敬佩的眼神看着林薄,仿佛在說,在這裏你都能生活了這麽久?
林薄用眼神回她,為什麽不行?
他白天在外面亂逛,晚上睡覺,沒銀子就找點事情去做,輕松的很。
林薄把知道的信息告訴陳玉錦:“溺死的是位叫錢禮的女子,二十四歲,沒有丈夫子嗣,和母親一起生活,但兩月前母親已經去世了,具體是什麽情況還要晚上才能知曉。”
林薄在屋子裏不知道準備什麽東西,陳玉錦只能單獨一人出去找找信息。
從村頭到村尾,陳玉錦都問了個遍,她樣貌好,性情開朗,遇見的長輩都喜歡她這個類型,除了告訴她信息還提醒她離那水塘遠點。
陳玉錦笑着應了,走遠之後繞了一圈偷偷去了水塘。一步兩步,這裏都是泥土路,而水塘旁的路格外濕潤些,留下了一個個腳印。
到了,陳玉錦前方恰好是一顆柳樹,看上去年份已高,樹幹粗壯,向水面垂了頭,柳枝漂浮在水面。
這附近什麽也沒有,因為傳出了這件事,平日裏也沒人敢從這裏經過。陳玉錦小心仔細地觀察,突然目光緊盯着一處,那痕跡就在柳樹邊,靠近水面,陳玉錦心跳加速,有了點猜想。
她離開這裏,飛快地向林薄的屋子跑去。
“林薄林薄,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別急,慢慢說。”
“我剛剛在村子裏走了一圈,都問了個遍。你說那叫錢禮的女子母親兩月前去世了,也沒嫁過人,但有人說他見過一男子來找錢禮。”
“穿的還不錯,是……是大概三個多月前來的。”
“林薄,你想,那男子經常來找錢禮,可這麽幾個月也沒見他和錢禮發展出什麽,錢禮還莫名死了,肯定和這人脫不了關系。”
陳玉錦一邊講,林薄一邊點頭,鼓勵她繼續講下去。
“而且我剛剛去水塘邊看了一番,那裏有個腳滑的痕跡,就靠近水邊,我懷疑錢禮是被那個男子害死的!”
林薄垂眸沉思:“你說的有道理,不失為一種可能,晚上我們去看看。”
陳玉錦和林薄一直等到晚上,冬日的夜晚很冷,說話都是白氣。村裏也沒什麽動靜,走到路上只有自己的腳步聲。
“到了,你看就是這裏。”
陳玉錦跑到柳樹旁邊,指着那地方給林薄看。
“小心!”
林薄一只手抓住陳玉錦的手臂,用力往後扯,兩人重重摔在地上。
“這是什麽東西?!”
陳玉錦失聲,瞪大眼睛看着水面上的身影,要不是林薄拉了他一把,她早就掉下水中了。
水面上站着一紅衣女子,看樣式應該是嫁衣,頭發散亂的披在身後,面色蒼白,雙目漆黑,紅唇似血,呆滞地盯着陳玉錦。然後遲緩地轉頭,看向陳玉錦身旁的林薄,像是受了什麽刺激,發出凄厲的叫聲,朝着林薄攻擊。
“這是只怨靈,紅衣溺水枉死,又有柳樹相伴,陰氣更甚。”
林薄一手撐着地面站起來避開,一手扔出一張符,那符靠近女鬼便炸開,女鬼氣勢收斂一瞬,随即又朝林薄攻去。
“她認識你啊?”
陳玉錦一邊說一邊驅動符咒,威力不大,但成功吸引了女鬼的注意力。
“我不認識她。”林薄趁女鬼分心的片刻,飛快咬破手指,畫了一道符咒,不等陳玉錦躲開,女鬼立刻煙消雲散。
林薄喘着氣問陳玉錦:“沒事吧?”
陳玉錦搖搖頭,那女鬼又出現在了水面之上,還是最初的位置,但雙目不再是漆黑一片,逐漸變成正常人的眼瞳。
“多謝這位公子幫忙。”
聽見正常的話語,陳玉錦收起了攻擊的姿态,但還沒放松警惕。
林薄擦了擦手上的泥,與錢禮對視:“我們能送你去輪回 。”
錢禮是只怨靈,不解除執念自是不可能離開,林薄這麽說的意思她自然懂。
“多謝公子相助。”
“我名錢禮,年幼喪父,一直都是與自己母親相依為命。三月前,一名男子找到我說,他說他是隔壁鎮趙家的管事,趙家有人想要和我結親。”
說到這,錢禮面露怨恨:“我自然是不願意的,先不說我根本不認識什麽趙家人,我從未想過結親,只想照顧好自己母親。”
“但那趙管事隔了兩日又突然找了媒婆來說親,又告訴我母親,我全部都沒答應。誰知這人消停了半月,突然找人把我綁了去。到了趙府我才知道,他們要結的是陰親!說什麽我八字剛好相配,都是一群畜牲!”
陳玉錦倏地一拍手:“我知道!那趙大公子終日裏尋花問柳,好像……好像是因為馬上風死在了青樓。難不成是要嫁給他的排位?”
“對。知道我不願意,那趙家人居然拿我母親威脅我。我母親年事已高,我唯一的心願就是她能平安終老。他們答應我說,只要婚禮辦完,就能讓我回去見我母親。”
“我同意了,他們算了個日期,是九天前的醜時。我穿好了嫁衣,只等結束了就去看母親。”
剎那間鬼氣四溢,林薄冷呵一聲:“錢禮!”
錢禮被喚回了神智,流下兩行血淚:“一名丫鬟為我梳妝,偷偷告訴我,我母親長時間沒看到我人,心裏擔心,便出去找。趙家在我家附近留了人,知道我母親要去找我,怕尋不見人去報官,竟是将我母親勒死了。”
“那丫鬟看我可憐,不僅将真相告知于我,還助我逃了出去,我逃出沒多遠便被發現了,趙家的家仆要抓我回去,我一慌亂從水塘邊摔了下去,活活溺死。”
陳玉錦汗毛都豎起來了,這世上居然有如此喪心病狂的事,她看錢禮的臉都和善了幾分。
“趙家怕我死後變成厲鬼找他們複仇,找了道士把我鎮壓在這裏……為了能離開這裏,我殺了不少人。”
陳玉錦聽此陷入沉默,她不是受害者的家屬,也沒辦法代替別人原諒錢禮。陳玉錦越想越痛恨趙家那群人,狼心狗肺,豬狗不如。
林薄說:“我能送你離開這裏,你身上背了幾條人命,但那也不是你有意為之,你在地府還清了孽就可以入輪回。”
“趙家人的大限還沒到,你執意要報仇也只會讓你身上背負更多的罪孽。”
錢禮凄苦地看着林薄:“無論後果如何,我都要讓趙家那群人付出代價,生前他們毀了我的一切,死後還不放過我。”
林薄了然,他只是闡釋清楚該有的結果,錢禮怎麽選擇他不做幹預。
“我幫你從這裏離開,天亮之後會有鬼差來尋你。”
林薄看着陳玉錦:“你來吧。”
陳玉錦吓了一跳:“我來?”
“我記得我教過你解封咒。咬破你的手指,以血畫符,不要分心。”
陳玉錦跟着林薄的話動作,嘴裏念念有詞,手指在空中不停,起筆最難,落筆逐漸加快,最後一筆落成,眼前出現了一張血符。
“去。”伴随陳玉錦的聲音,水面上一個陣法正不斷破開,鬼氣大盛,錢禮朝陳玉錦和林薄鞠躬致謝,随即消失在原地。
這一切都像是做夢一般,陳玉錦難得沉默地跟在林薄身後。趙家人的惡毒,錢禮的冤屈,人命的輕微……陳玉錦看着手指的傷口,那裏早已止了血,只剩下一點點殘痛在提醒她剛剛發生的事。
“害怕了嗎?”
陳玉錦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只是覺得這一切都太荒唐,看你都沒什麽驚訝,是見多了嗎?”
“踏上這條路以後,你就會發現人心才是這個世界最難測的東西,妖魔鬼怪都比不上人心險惡。”
陳玉錦小跑幾步追上林薄:“只要我心一日不變,我便會盡我所能守護蒼生一日。”
她最初想走上修仙這條道路是為了自由,為了話本中一個又一個玄幻的故事。
當她真的走上這條路之後,她才發現,這條路不止有繁花似錦,更有明槍暗箭。越了解,陳玉錦越渴望能強大起來。錢禮這案子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人心難測,陳玉錦只求盡她所能滌清世間。
次日一早,陳玉錦就聽到如意說隔壁鎮趙家被滅門的慘事,血流成河,趙氏所牽連之人無一活口,只剩下一院的仆從,連殺人兇手都不知道是誰。
陳玉錦笑了一下,不做評價,經此一事,她顯得沉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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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