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六十二章

林薄無法評判何離鶴是不是一個稱職的師父，這個人救了他，帶他走上了修仙的路，于他而言是大恩。

五歲的林薄被牽着回了極命宗，天賦不佳，沒有長老願意收他為徒。

林薄固執地不願離去，一個人開了句玩笑，只要林薄肯從山腳下一步一叩上來，他就可以網開一面。

沒有把這句話當真了，但林薄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三千六百八十二階長梯，兩天一夜，代價是鮮血淋漓的膝蓋和額頭。

那個長老沉默了很久，打算開口的時候何離鶴把林薄要去了，從此林薄改頭換面，一朝成了鴻鶴劍尊的弟子。

何離鶴是不近人情的代名詞，玄揚峰上并不熱鬧，也沒有人願意搭理瘦骨嶙峋的林薄。

步不語為他安置好了洞府，但她天生話少，見林薄可以照顧好自己後一心修煉去了。季遇之正是半大少年，對外界好奇得很，終日不在峰上。

林薄抱着功法啃，可能是天賦實在太差，一年過去了連引氣入體都不會。

他有些心急，常跑着去問步不語。

步不語脾氣冷淡，但從沒有厭煩過林薄的問題，總是很耐心地引導林薄。可惜她天縱奇才，修煉比呼吸還簡單，實在是難以理解林薄為何做不到引氣入體，兩人一同探索了許久也毫無進展。

林薄在玄揚峰上待了兩年，身高長高了不少，臉頰上也有了一點肉，頭發很長，但他沒學過紮頭發，只能胡亂地綁住。修煉也依舊沒什麽進步，他不得不接受自己無能的事實。

這個過程很痛苦，林薄前世雖算不得什麽天才，但勤能補拙，在商場上也是八面玲珑，步步高升。沒想到今生不僅開局差，連修仙這條路都被堵死了。

林薄打算看看有沒有別的方法來彌補，他邁着短腿朝步不語的洞府跑去，距離不遠，不過一會就到了。

“師……”

林薄看着一個高大的背影戛然而止，他記得這個人，是他名義上的師父，這個人決定了自己的去留問題，他乖乖道：“師父。”

Advertisement

何離鶴無情緒的眼眸掃過他，半點痕跡都未留下，卻讓林薄下意識僵住，他在這個人眼中好像不是一個人，跟路邊的石頭也沒什麽區別。

可能還是有區別的，林薄突然想到，起碼石頭不會礙他的眼也不會丢他的名聲。

步不語聽見林薄的聲音，把他叫了進來：“我這幾天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待在峰上不要亂跑。”

林薄點點頭，飛快地跑了回去。

步不語不在，林薄對自己的修煉也死了心，打算學會一門其他技藝，到時候被趕出去了不至于餓死。

他抱着一塊木頭糾結于從哪裏下手，巨大的陰影籠罩住了他，何離鶴的臉闖入他的眼中，林薄呆在原地，這個人怎麽來了。

“步不語這幾日不在，你跟着我修煉。”

林薄不敢拒絕，只是想着師姐好像沒跟他說過這個，是不是忘了？

他跟在何離鶴身後，慢慢就落了下來，只能小跑跟上。

何離鶴突然停住了腳步，等着林薄跑到他身邊，他伸出手，如同第一次相遇一樣，牽着他走了回去。

這是林薄第一次來到何離鶴的洞府，他匆匆看了一眼，和這個人一樣，到處都很冷清。

“現在是什麽修為？”

林薄扯着衣袖，聲若蚊吟：“還、還未引氣入體。”

沉默在蔓延，林薄破罐子破摔地想到，他的天賦不會差到把這個人吓到了吧。

林薄正想着自己下場的時候，突然被一雙手抱起來放在桌子上。

他被突然的動作吓了一跳，抓住了何離鶴的手臂，見這個人不是想摔死自己後松了一口氣。

何離鶴的指尖從他的手腕摸上去，冷淡地說出事實：“根骨不佳。”

林薄晃蕩着自己的兩條腿，這個人說話還是挺委婉的，他都已經做好了被大肆抨擊的準備。

他沮喪地垂着頭：“我還能修煉嗎？”

“可以。”

聞言林薄眼前一亮，沒想到峰回路轉，他居然還有救。

何離鶴并沒有讓他等待多久，他不知從哪裏拿出了一顆丹藥喂入林薄口中。林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沒什麽變化。

何離鶴單手抱着林薄往山後走去，林薄沒有心情四處觀望，劇烈的疼痛存在于他身體的每一處，連痛呼都發不出來。

他的手臂一寸寸裂開，鮮血并未湧出，依稀可見下面的森森白骨。

林薄感覺何離鶴好像停在了一個寒冷的地方，下一秒，他整個人被淹沒在水中。

又冷又痛，林薄感覺自己都要麻木了，他不斷向水底沉去，透過水面看見何離鶴站在岸邊。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消失，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愈，林薄迷迷糊糊地被一只手撈了起來。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泡在一個寒潭之中，寒氣包裹着這一片區域。

瀑布從天而降，落在水面發出巨大的聲響。

何離鶴的手指搭在林薄的手腕：“不錯。”

後來林薄才知道，何離鶴這句話完全是在安慰他，就算他洗經伐髓，踏上了可以修煉的道路，比起不錯這個詞也依舊差得很遠。

但此刻的林薄十分興奮，眼睛亮閃閃的，恨不得立馬去修煉。

何離鶴把濕漉漉的林薄用靈力烘幹，再把散亂的頭發整齊綁在腦後，這才許可了林薄的離開：“走吧。”

林薄在何離鶴的指導下跳過了許多彎路，成功引氣入體，摸到了修煉的竅門。

步不語也沒想到她不過離開一趟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林薄沖到她身前：“師姐，我引氣入體了！”

步不語茫然地看着激動的林薄，對這一切毫無所覺。

“師父給我吃了一個東西，然後去那個地方泡了一下就可以修煉了。”

林薄沒有說其中的痛苦，他手舞足蹈地比劃着，指向後山處的寒潭。

步不語望了一眼，那是師父的地盤，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師父是給林薄洗經伐髓了。

改變一個人的資質難于上青天，煉出丹藥本就不易，在服用之後一個不小心還容易爆體而亡，步不語并不糾結于何離鶴有這樣的實力，只是意外他會對林薄投入心思。

她與何離鶴相處的時間最長，雖然聯系不多，但足以她摸清楚這個人，冷心冷情，萬物不入眼。

步不語與他相似，卻并不盡相同，因此兩人修煉的功法也有所不同。

不知林薄是哪裏入了他的眼，但這是好事，步不語揉了揉自己小師弟的頭：“那就好。”

自那以後，林薄把去找步不語的時間都給了何離鶴，他們的關系也不像一開始那麽生疏。

林薄在何離鶴的洞府中出入自如，經常一待就是一天，同自己的地盤也沒什麽區別。

修真無歲月，幾十年的時間眨眼過去，林薄也從短胳膊短腿的孩子長成了青年。

他看着鏡中的自己，和上一世看上去沒什麽區別，都是自己的臉。

幾十年的時間他依舊沒學會梳頭，若不是這裏的人都是長發，林薄都想直接剪了。

修長的手指插入林薄的發間，不過一會的功夫就梳好了，林薄歪着頭欣賞了一會，幸好他還有師父。

兩人的距離的沒有随着林薄年齡的增長而分開，但在某一次意外之後林薄隐隐感覺有些不對。

一日他照常去到何離鶴的洞府，手裏端着一本古籍，這是等會要問的問題。

何離鶴伏身給他講了一遍，林薄趴在桌上思來想去都沒有結果，他兀地轉頭看向何離鶴，嘴唇擦過一片柔軟，兩人都僵在原地。

林薄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麽隐疾，不然心跳怎麽這麽快？

他看着何離鶴毫無變化的臉，不知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失望，垂眸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過，繼續指着書上的問題。

林薄伴着夜色回了自己的洞府，月明星稀，本該是修煉的好時機，但他遲遲無法集中精神。

他後知後覺地摸着自己的心髒，恍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是喜歡上了何離鶴。

這個想法似乎有些大逆不道，林薄無力地躺在床上，他的心跳在察覺出這個念頭後不減反增，他閉上眼睛，先去試探一下何離鶴。

何離鶴對他的舉動沒什麽變化，既沒有疏遠也沒有特殊，林薄的心直接墜崖，沒想到這只是個開始。

在外面游蕩的季遇之近日回了玄揚峰，抱着一堆寶貝找上了步不語和林薄。

林薄拿着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問：“這是什麽？”

季遇之一一給他解釋，吸引了林薄的不少注意。

他在季遇之那處玩了一天，見夜色太重不便去打擾何離鶴，一直在自己洞府修煉到天亮。日光出現的一瞬心滿意足地拿着季遇之給他的東西往何離鶴那邊走去，不知道師父會不會喜歡。

“昨日怎麽沒來？”

林薄像是獻寶一樣地把東西遞到何離鶴面前：“去師兄那裏了。”

“玩得很開心嗎？”

林薄感覺何離鶴的臉色有些不對，但他沒有多想，照舊點點頭：“師兄帶了好多東西回來。”

何離鶴沒再說什麽，但林薄感覺他的興致不高，想方設法也問不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