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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自季遇之回來後林薄來找何離鶴的時間又被縮減了一部分，這個人總是在什麽地方都能出現，林薄心中無奈。

“又去找師父？”

“對。”

“師父那麽忙，就不要去打擾他了。”季遇之看着林薄手上的古籍，“哪裏不會，我教你。”

林薄捏緊了手中的書，其實也不是什麽難題，他只是想找個理由同何離鶴相處。

季遇之太過熱情，林薄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又怕被發現不對勁，只能将問題丢給他。

為了能擺脫季遇之的阻攔，林薄翻遍了藏書閣，找出了些上古難題，保準季遇之也束手無策。

見季遇之久思不得其解，林薄順利來到了何離鶴的洞府。

他看着何離鶴的臉，覺得好像蒼白了許多，嘴唇也沒有什麽血色。

林薄關心的話未說出口，在聽清楚何離鶴所說的話後渾身冰冷。

“以後就不用再來了，有問題的話去問步不語吧。”

直白的話語将林薄那點不明不白的心思轟了個粉碎，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原因，卻害怕難堪，自己給何離鶴找了個借口：“師父是要閉關嗎？”

“嗯。”

說罷何離鶴就轉頭向內走去，林薄看着何離鶴的背影，直到消失也沒等到一個回頭。

林薄苦思冥想也沒找出原因，只能認為是自己的心思沒有藏好，被何離鶴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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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上自己的師父，無論對于哪個時代來說都挺驚世駭俗的，林薄自嘲地想，就算是在現代，喜歡老師也不是什麽好事。

起碼何離鶴沒有徹底戳穿，還給他留了一絲臉面，林薄呆呆地看着夜空，今天的星星怎麽這麽亮，眼睛都酸了。

林薄以為何離鶴會很快出來，一年、十年、二十年……時間久到他的那點微妙情愫被時間消磨殆盡。

于是林薄不再等了，他終日游歷于外界，學會了梳頭發，做着行俠仗義的夢，救了很多很多的人，在修真界闖出了自己的名聲。

再一次回來的時候是聽說自己有了個師弟，他在玄揚峰上安心待了兩天，看見何離鶴帶着一個新的孩子。

林薄有些不自然地看着何離鶴的身影，他好像不知道該怎麽和這個人相處了，面對單相思過人好像怎麽做都有些奇怪。

和往日一般，林薄自認心理素質沒有這麽強，何離鶴已經明确疏遠了他，他也無法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過。

林薄只能學習其他人的方式，他偷偷觀察步不語和季遇之，他們似乎都不怎麽與何離鶴說話，林薄将這個重點記在心中。

他與何離鶴相處的時間只有前幾十年，後面發生了很多事，林薄從未想過他們之間還會有新的聯系。

該說不說陰差陽錯，林薄聽着何離鶴的心跳聲，腦中一團亂。

“是你叫我不要去找你。”林薄從何離鶴懷中退出來，一步之遙，“你說你要去閉關。”

林薄将那些藏在歲月中的秘密都說了出來，他只是遵守了何離鶴的要求，憑什麽現在好像是他做錯了一樣。

“我是喜歡過你，”林薄面色疏離，“但你說過以後我也沒有再纏着你，那點情愫後面也是真真切切消失了。”

“我從未想過那幾個人會是你。”

現在看來早有蹊跷，他所做的夢，周赴的天賦，明棠的劍無一不是提醒。

“你喜歡我也好，不喜歡我也罷，”林薄直視着何離鶴，“我是為你才回來，卻不只是為你。”

這裏除了有何離鶴，也有其他的人，他在這裏度過了百年，早就有了難以割舍的羁絆。

何離鶴卻突然怔住，他的心口像是有什麽東西壓着，窒息得厲害：“你……之前心悅過我？”

“早就過去了，算不得數。”

林薄面上平和，當作沒察覺心裏的難過，早就發生過的事情怎麽彌補，那些傷口會在随着時間愈合結痂，最後留下一道不痛不癢但是抹除不去的疤。

“怎麽會算不得數。”

何離鶴聲音顫抖，好像處在什麽極度的痛苦中。

林薄喜歡過他，林薄怎麽會喜歡過他，他喉間苦澀，聲音沙啞：“我以為你心悅季遇之。”

林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前仿佛是深淵，漸漸将他吞沒。

……

林薄對于何離鶴來說與其他人沒什麽不同，之所以救他沒有別的理由，只是順手。

他将林薄帶了回去，之後這人是死是活與他無關。

直到林薄因為一句戲言從山下一步一步叩上來的時候，何離鶴才對他有印象，這人天資這麽差，為何不早些認命。

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他主動收了林薄做徒弟。

但這點印象太過微弱，不過兩日後他就忘了個幹淨，反正玄揚峰人多人少對他也沒有區別。

一直到兩年後他才又見到林薄，腦海中依稀有一點畫面和眼前人重合，但是現在這個人好像又不想修仙了。

何離鶴本以為林薄會像他見過的其他人一樣，要麽執着地不肯放棄，要麽接受結果大受打擊。

但林薄很奇怪，明明為修仙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說抛棄就可以抛棄，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既沒有自怨自艾也沒有停滞不前，在做出決定後飛快接受結果選擇了另一條路。

這個人看似在乎很多東西，實則沒有什麽不可放棄。

或許是世間萬物自有緣法，何離鶴突然想要知道林薄的未來，他看着林薄正研究木頭的雕法，順從了自己的內心，讓林薄跟在他身邊。

感情這種東西玄之又玄，林薄在他的心裏一直如同玄揚峰上的花，有生命，卻無需多在意。

直到步不語和季遇之湊着熱鬧給林薄過三十歲生辰，打趣着說這是凡間的而立之年，何離鶴才恍然發覺往日瘦小的孩子也長大成人了，已經看不出當初的半點影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喜歡上林薄。

可能是在某一個風和日麗，萬裏無雲的下午，挽着劍花的林薄像個風流俠客，眉眼間皆是肆意，他突然就想把這個人抱入懷中。

何離鶴獨自思考了很久，他見過無數人，男女老少，數不勝數，為什麽是林薄？

他得不出結果。

畢竟感情若是能找出理由，便落入了俗套，正是因為不可測才讓那麽多人陷于其中，不可自拔。

那個意外的吻打破了他們的相處，這之前他們的感情從未有過征兆。何離鶴怕吓到林薄，刻意裝作平常模樣，但是做了再多的準備，看見林薄微微愣神後就繼續将注意力放在書本上，他心中不可避免的失落。

何離鶴時刻謹記着自己的身份，他是林薄的師父，不能做出一些身份以外的舉動吓到林薄。

他以為自己和林薄可以在漫長的時間中互生情愫，得到圓滿。

季遇之的出現粉碎了何離鶴幻想，原來林薄在其他人面前可以更為放松，他也會對着其他人笑，會為了其他人而不來他這裏。

由愛生妒，雜念入侵就在一瞬之間，他有了入魔的征兆。

他的執念是林薄，而林薄不喜歡他，他在之後的時間中得到了這個答案。

林薄不再需要問他問題，何離鶴站在遠處看着季遇之和林薄，心中的惡念瘋長。

他抑制住想要将林薄關起來的沖動，主動劃開了界限，将自己封閉在師父的位置上，再沒踏出過洞府一步。

他看着林薄從半大少年長成了青年，在外面風生水起，身邊再沒有自己的位置。

在收到天道的請求後何離鶴不過思忖幾秒就同意了，因着這個請求，他可以有理由出去，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林薄。

卻沒想到這個決定讓他這麽久的努力付之東流，何離鶴氣血上湧，林薄怎麽能這麽陌生地對他，怎麽能躲着他，怎麽能眼裏沒有他。

毀滅欲在這一刻達到頂峰，何離鶴把自己關了起來，道心破碎，再無法控制自己。

為了不失去理智堕魔，他将自己的靈魂分割，抹去所有記憶，玄揚峰上只餘一絲神志和軀體。

他以為這是最好的結果，卻不知天意弄人。

林薄的死訊太過突然，他什麽也不知，沒聽見步不語的請求也沒來得及見上林薄一面。

步不語的那句話讓他腦中一片空白，神魂動蕩，連碎片都處在崩潰邊緣。

何離鶴擦去唇邊的血跡，看見林薄的命燈明滅不定，他再難支撐，扶着桌角才堪堪站穩。

他從命燈上引出林薄的氣息，将痕跡印在每一個分身的靈魂之上，找到林薄成了他刻在靈魂深處的執念。

樹妖死亡後靈魂回歸本體，何離鶴短暫地恢複意識，靈魂碎片的死亡讓他的修為也下降了不少。

但他并不後悔這個舉動，甚至可以稱之為慶幸。樹妖與林薄相處的記憶出現在他腦海中，林薄安然無恙的消息并沒有讓他徹底放下心，不住地憂慮林薄千瘡百孔的身體。

何離鶴只想過守着林薄，護他無憂即可。

林薄愛上周赴對他來說是個意外，也是個驚喜，讓他又滋生了不該有的妄想。

随着碎片的死亡與回歸，何離鶴的神魂逐漸穩定。

周赴的死亡給了他一個提醒，他将自己的佩劍一并給了下一個碎片，也就是明棠。

在所有的碎片都回歸後何離鶴才徹底恢複意識，林薄喜歡他這個事實足以擊敗任何一個雜念，他不再受執念所擾，修為不退反增。

卻沒曾想這段感情從未順利過，他治好了林薄的傷，也沒再見過林薄睜眼。

這副身體只是空殼，而靈魂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