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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六月份的頤和市,迎來了史上最殘酷的畢業季。

大學生畢業人數再次創新高,即使室外溫度已經達到了三十八度,招聘會現場依舊人山人海,比菜市場還熱鬧。

趙墨漓從檔案袋裏拿出打印好的簡歷,最後檢查了一遍,确認沒有回答不上來的內容,才又小心地裝回了袋子裏。

手機裏跳出一條微信消息,她低頭瞧了一眼。

是表哥嚴景。

趙墨漓念的學校還算不錯,但即便如此,還是沒能找到一份滿意的工作。眼見距離拿畢業證還有不到半個月時間,學校下了最後通牒。

每個班必須滿足90%以上的人簽好三方,這涉及到學校的就業率。

如此緊急的任務,終于讓趙墨漓想起了兩年沒有見過的表哥,拜托他幫忙找一份臨時工作。

主要是先簽好三方,其它的事往後再說。

嚴景倒沒有覺得是件麻煩事,挺痛快的就答應了,今天正好有空來接她見見未來老板。

嚴景:【我到你家樓下了,出來吧】

趙墨漓:【好嘞,這就來】

趙墨漓迅速換好衣服。

一身職業裝,白色短袖襯衫配上黑色格子褲,顯得十分精神。

即使是熟人介紹,也要穿得正式一些,給對方留下一個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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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的氣質偏柔和,烏黑的長發散落下來,白皙的皮膚,小鹿似的眼睛給人一種楚楚可憐的錯覺。

下樓之後,趙墨漓一眼看見了那輛嶄新的帕薩特,那是舅舅前些天送給表哥的。

這事他在家庭群裏炫耀了好幾天。

嚴景下了車,看見趙墨漓走過來。

“呦呵,幾年不見長個了啊,變成大姑娘了。”

趙墨漓沒忍住笑:“都什麽年齡了還長個,我看是你已經忘記我多高了吧?”

嚴景也不介意,跟着笑道:“那肯定不會,有句話不是說,二十三還蹿一蹿呢。”

趙墨漓沒理這茬,拍了一下他的胳膊:“還不快上車,別讓人家等着咱。”

兩人從小見面就是這樣嘻嘻哈哈的,即使長大這麽久未見,也不覺得生份。

車子啓動,趙墨漓系好了安全帶。

嚴景倒是沒怎麽變,人高馬大的,身上有些肉顯得很壯實。他比趙墨漓大了四歲,看起來卻成熟很多。

他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拉開抽屜,指着裏面的幾顆糖果:“吃不吃糖?”

趙墨漓搖了搖頭。

“不用那麽緊張。”瞥見她雙臂環着檔案袋,小心翼翼地樣子,嚴景打趣道,“簡歷扔了就行,我已經把電子版發給秦社長了,他看了沒啥問題,今天就是走個過場。”

“嗯,我知道,那也帶着點,萬一人家臨時又想問啥,也好有個參考。”

聽完這話,嚴景不自覺地感嘆道:“剛畢業就是認真,像我這樣已經混成老油條的,才懶得自己帶簡歷。”

趙墨漓笑笑,想起表哥介紹的這家公司,是她從未了解過的領域——

一家私人偵探社。

甚至在此之前,她都不知道國內竟然還有這樣的公司。

“對了表哥,你說的這家秦時偵探社,具體是做什麽業務的呀?不會是幫助警察破案的吧?”

“傻丫頭,你想多了,國內私人組織才沒有權利介入犯罪案件,再說,警察手段那麽多怎麽會找外人幫忙,你是被電視劇忽悠了。”

“......那它能幹什麽啊?”

“那能幹的可多了,調查公司財政啊,網絡詐騙啊,婚外戀啊,找找丢失的狗狗啊......”

......

察覺到趙墨漓無語的表情,嚴景立即解釋道:“你還別看不起這些業務,我跟你說,那天我在公園的柱子上看到一貼尋狗啓示,你猜猜獎勵多少錢?二十萬元!娘親,我丢了都沒這麽多錢......”

“你丢了應該會倒賠錢——別看我好好開車,兩條人命呢。”

趙墨漓倒是沒太相信他的話,想着到時候秦社長應該會給她科普。

車子來到了一家飯店,看起來比較典雅,複古的閣樓,還帶着獨立的小院。

只是位置有點偏。

如果趙墨漓沒記錯的話,這段路程開了兩個小時才到,後半段她都睡着了。

嚴景将車停在了院子裏,此時已經是下午六點二十,他們約的時間是六點半。

“喂?你們到了沒有?——好好,這就上去。”

嚴景放下手機:“他們已經到了,我們進去吧。”

注意到來的不止一個人,趙墨漓疑惑道:“他們?除了秦社長還有誰呀?”

“還有一個姓吳的,他們兩個一起投資的偵探社,都是你哥的舊友,不用擔心。”

趙墨漓沉默着點頭,然後跟着嚴景走進了二層閣樓。

兩人徑直來到了二層最裏面的汀蘭閣,推開門後,趙墨漓一眼便看見了坐在屋裏的兩個男人。

二人皆是身高腿長,一左一右坐在桌子兩端。

左邊那位身穿淺色T恤,五官清澈溫和,端坐在椅子靠前的位置,看見他們時淺淺笑了一下。

而另一位,則是極致的相反。

一身的黑色。

黑色的褲子加上黑色襯衫,頭發蓬起,細碎的劉海落在額間,眉眼鋒利且攝人。

此時已将袖口挽起,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整個身子斜靠在椅背上,姿勢散漫又狂傲。

只是歪頭瞥了一眼,便繼續抽着手中的煙。

看着眼前的一幕,趙墨漓的心裏不由得一緊。

聽到身後的服務員将門關上,她并沒有跟着往裏走。

腳步停在了原地。

有件事趙墨漓從沒跟別人提過,或許連嚴景都不知道。

她對煙味過敏。

只要聞到不久後,便會不停的咳嗽,然後是流眼淚,最後鼻涕眼淚一起流,場面極其壯觀。

但是因為這種反應是有滞後性的,每次有人在旁邊抽煙她都會立即走開,所以這件事除了她的父母,別人并不知道。

嚴景回頭看了她一眼,招手道:“快過來啊,別害羞,有你表哥在這怕啥。”

想到此時也不可能臨陣脫逃,她只好猶猶豫豫地往前走了幾步。

“給你介紹一下。”嚴景指着淺色衣服的男人,“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時,秦社長。夠自戀吧,用自己的名字當公司名——”

秦時被調侃後也不生氣,反而笑着說:“我可沒你哥自戀,為了證明自己嚴謹,把名字改成嚴景。”

嚴景改名這事還是發生在初中,他跟父母争執了長達半年時間才說服他們,因為那時總被同學笑話是小迷糊。

開過玩笑之後,嚴景又轉向另一位穿着黑衣的男人:“這邊這位——吳哲羽,名義上是社裏的高管,其實就是個組長,你直接叫他名字就行,不用講究那麽多。”

趙墨漓咬了咬嘴唇,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地說了句:“秦社長好,吳總好。”

嚴景自讨沒趣,低頭瞟了眼吳哲羽手中的煙。

“诶我說,你把煙掐了,看見小姑娘來也不知道自覺點。”

趙墨漓聽到這話,立即向表哥投了一個贊許的目光,剛要覺得松了一口氣。

卻看到吳哲羽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譏笑:

“既然你們能聞,她為什麽不能。”

完了又漫不經心地補充了句:“我可不能歧視人家小姑娘。”

看着煙霧從他的手裏慢慢升起,趙墨漓的心裏也跟着冒出一股無名火。

長這麽大,她可從沒見過如此無賴之人。

嚴景看不下去,“啧t”了一聲,直接從他的手裏将煙頭拿走,按滅,“你小子從來不會聽人勸是吧,我就知道跟你能動手就別動口,打上學時就是這副德行。”

這一動作發生得極快,吳哲羽似是沒預料到。

但他也只是稍頓了一下,而後露出一個無所謂的表情。

趙墨漓看着他站起了身,直接從自己的身旁繞過去,拉開門。

對着門外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服務員,上菜。”

下一秒,就見守在樓道的服務員們立即開始忙碌了起來。

這樣一個小插曲,讓現場的人都有些尴尬,除了那個始作俑者的人之外。他坦然得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菜上全之後,衆人開始動筷。

嚴景一邊夾菜一邊稱贊自己的表妹:“你們別看她一副安安靜靜人畜無害的樣子,其實鬼點子可多呢,幹起活來絕對不拖後腿。”

......

這話聽起來半分誇獎半分調侃,也不知道對方信了沒。

趙墨漓敷衍似地點點頭,繼續埋頭吃飯。

秦時吃了半飽之後,放下筷子擦了擦手,面向趙墨漓饒有興趣道:“聽說你記憶力很好,是怎麽個好法,能大致舉例下?”

像是遇到随堂檢測般的,趙墨漓趕忙坐直了身子,鄭重道:“我高考文綜成績全班第一,每次背誦課文都是第一個一字不落背下來,差不多可以說是過目不忘吧。”

工作面試不同于平時交流,不需要謙虛更不能隐藏實力,這點她很清楚。

她的語氣誠懇,秦時也沒有再追問,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便繼續吃飯。

這一關應該算是過了。

趙墨漓剛要拿起筷子,盤子裏的肉還沒夾起來,就聽到耳邊傳來一個不緊不慢地聲音:

“光自己說有什麽用,要證明給大家看。”

不用擡頭也知道,這個聲音來自吳哲羽。

他的音色帶有一種特有的嘲諷般的氣息,和身上那無賴的氣質渾然一體。

趙墨漓手臂僵了一下,又坐正了起來。

“我能證明。”

話落,秦時和嚴景也好奇地望向她,想知道她會怎麽證明。

“剛才從樓道走進來時,每隔一段就站了一位服務員,她們的身上穿着統一樣式的旗袍,但印在肩膀上的圖案不同。分別是梅花,蓮花,牡丹,海棠,竹子。”

趙墨漓一口氣說完後,嚴景甚至站起來開始鼓掌。

目光落向了吳哲羽,他的表情依舊沒變,看不出在想什麽。

趙墨漓補充了句:“剛才給我們端菜的兩位服務員,分別是印有梅花和海棠圖案的。”

随着嚴景的掌聲落下,吳哲羽終于挑了挑眉,輕笑一聲:

“有點意思。”

看着衆人開始動筷,趙墨漓長呼了一口氣。

終于可以繼續吃飯了。

剛才沒吃成的那盤子肉,她連續夾了三塊。

吃飽喝足後,天也黑了下來。

嚴景最後沒忍住還是喝了點酒,說話都開始打捋,他拍了拍趙墨漓的肩膀:“诶,表哥今天不能送你回去了,我跟他們再聊會兒,你自己坐地鐵能行不?地鐵口離這裏也不遠,走路十多分鐘。”

趙墨漓點了點頭,叮囑了一句:“那你記得叫代駕。”

然後起身收拾東西,準備往門外走。

“诶等下,差點忘了,這一帶還挺偏的,也沒個路燈,你一個小姑娘走夜路怪危險,那個——”他掃視了一圈,還是指了指吳哲羽,“兄弟,要不你送我妹到地鐵口吧,你自個走回來不怕吧。”

吳哲羽斜了他一眼。

“不用。”趙墨漓馬上拒絕道,“我自己走沒事,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不行,萬一出了事姑媽得打死我,這事你得聽我的。”

趙墨漓沉默了一瞬間,打量了一下屋裏的幾個人,略過滿臉通紅醉醺醺的表哥,然後擡手指向秦時:

“如果非要送的話,我讓秦社長送。”

......

秦時把趙墨漓送到了地鐵口,最後交代了一下:“這幾天好好休息,下周來上班時,我再給你具體分配工作。”

他說話時不疾不徐地,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趙墨漓痛快道:“好,謝謝秦社長。”

-

趙墨漓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嚴景的家距離吃飯的地方還近一些,她想着這會兒他應該也到家了,于是打了個電話。

“喂?我還正想給你打呢,安全到家了吧?”

趙墨漓拉開冰箱的門,打開一瓶柚子汁:“到了,你呢,也回去了嗎?”

“嗯….是呢。”嚴景的聲音有點含糊不清,趙墨漓想着他應該還沒醒酒,“行,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啊。”

“诶先別挂——”

趙墨漓剛要按下關閉鍵,聽到裏面的傳來的聲音,又放回耳邊:“咋了?”

“有件事我挺好奇的,順便問問你——”

嚴景打了個嗝,語氣裏帶着調侃,“你咋特意挑秦社長送你呢,不會這麽快就學會和領導套近乎了吧?”

“才不是。”

趙墨漓撇撇嘴,回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單純地不想讓姓吳的送而已。”

“哦?不想讓姓吳的送。”

嚴景似乎沒料到這個回答,他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吳哲羽,像是準備看熱鬧似地按下了公放鍵:

“說說看,為什麽?”

“因為那個人啊——”趙墨漓故意拉長了語調,聲音裏夾雜着一絲憤慨。

“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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