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

給我親一口

陳敘不知是真的加班，還是刻意避開她。同住一個屋檐下，許檸卻已經連着一周沒見過陳敘。

他幾乎半夜才回家，那會兒許檸已經睡下。早晨她起床去上班，陳敘的房間門口緊閉。若不是門口地墊上的整齊擺放黑色牛津鞋，許檸幾乎以為他夜不歸宿。

在職場浸染一周，令許檸快速成長，她也不再是沒有眼力見的學生。成年人的心照不宣，不提并非不介意，而是用沉默代替言語。

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她還沒領工資，只有在學校攢下來的小金庫，也不知道夠不夠她在附近租下一套房子的租金和押金。

這兩天，她查詢各類租房app，路過房屋中介時，也會留意租金的漲幅。這一帶聚集寫字樓，金融中心，商圈于一體，房租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光陳敘這一套房子的月租，就令她咋舌。

以她現在的存款，着實過于奢侈。不行就住遠一些吧，許檸想。噢對了，搬走之前，她還要折現，将租金付給陳敘，畢竟陳敘沒有收留她白住的義務。

許檸退出中介發來的聊天對話框，繼續完成手裏的工作。

臨下班前，她被主編叫親切呼喚。

幾步路的路程，許檸膽戰心驚，在心裏過一遍這一周工作出的差池。

許檸承認，她有些畏懼這位把着她命脈的頂頭上司。Emma五官線條淩厲。利落又有時尚感的短發，穿衣風格也是偏設計感。不愧EL旗下的時裝雜志主編。

她敲敲透明玻璃門，得到回應後，進辦公室在桌前站直，忐忑等待責罵的暴風雨。

暴風雨并未如約而至，主編連頭都沒擡，只說明天讓她跟着去出差，備好一周的必需品。

許檸回到工位，Niki就滑着電腦椅湊過來。

Niki是海歸，比許檸早半年入職，早摸清上司的性子。她探着腦袋做賊般，瞄一眼主編辦公室，輕聲道：“M沒刁難你吧？”

M是員工在背地裏對主編的昵稱，全稱是Monster，俗稱罵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許檸搖搖頭，在鍵盤上敲下一行字，才道：“明天要和M去城北出差。”

Niki微瞪大眼，倒吸一口涼氣，同情拍拍她肩：“作為過來人，聽姐一句勸，記得多備解酒藥。”說完，她滑走了。

許檸：“？”

大概是第一次被委以重任，許檸有些失眠。看房搬家的事只能暫時擱置，躺進被窩前，又檢查一遍行李，就怕有遺漏。

十一點躺進被窩，刷半個小時手機，翻來覆去到十二點半，正準備強行關機，門外突然響起關門的動靜。

許檸機警坐起，旋即反應過來，是陳敘回家了。

她赤腳下床，貼在門後。

拖沓的腳步聲，檸檬的貓叫聲。他大概在倒水，許檸聽見了馬克杯接觸大理石櫥櫃面板的聲音。

許檸握上門把手，擰開一條縫隙，又快速合上。

算了，還是等出差回來，再和陳敘提搬家的事吧。

次日一早，許檸拉着行李箱，麻溜出門。

大門“砰”地響起。

陳敘睜開緊閉的雙眼。

這一周，曼妙身影漸漸模糊，他大概可以平靜地面對許檸了。

今晚不用再找借口加班，他可以正常下班回家做飯。

許檸平時大概不進廚房，也不知這一周是不是在外面解決的。他每晚回家都會檢查冰箱，上周屯的不少菜已經失去新鮮度。打蔫的，脫水的，發黴的。

陳敘無視支起的帳篷，起身進浴室洗澡。心裏想的卻是下班後去超市備點什麽菜，要不要順道把許檸接上，反正兩家公司離得并不遠。

下午六點。

項洋見他關電腦，調侃打趣：“喲，陳總今天不加班了？”

陳敘哼笑一聲，無視他的合夥人。

他和項洋是大學同學，研究生又剛好是同門。二人從研一就嚷着一起創業，終于在畢業那年落地執行，創業方向是私募基金。

項洋這個人鬼精，有行業內的導師做背書，資源利用得淋漓盡致。總體來說，公司發展穩步向前，目前仍朝着利好的方向發展。

不說別的，單說這三年來，他們從幾平米的格子間，搬進了金融街的寫字樓，年底有望将樓上那一層租下。

陳敘離開前，項洋叫住他：“後天城北有個ipo項目，你走一趟？我這邊排不開，港城那邊着急走合同，明天就得過去。”

城北的項目一直由項洋對接，陳敘稍一思忖，擔心又要重新打點。項洋立馬看穿他的表情：“放心吧，對面的負責人是睡你上鋪的老同學。”

陳敘應下差事，款步離開。經過樓下大堂被保潔擦得锃亮得反光的玻璃窗，他摸摸臉，喃一聲：這麽明顯？

他坐進車裏，給許檸發消息：下班了嗎？

過了一個紅綠燈，他又補充：今晚我做飯，想吃什麽？

發完消息，陳敘檢查一遍，覺得自己發的沒有問題。許檸剛搬過來時，他也是這般詢問的。

許檸沒回消息，陳敘當她還在忙碌，便自己驅車趕往超市。直到他做好飯，炖好湯，蒸好魚，依舊沒收到許檸的消息，莫名開始心慌。

檸檬今天難得沒有跳上竈臺湊熱鬧，反而蹲在靠牆而放的邊櫃前，伸長爪子，不知在掏什麽。

陳敘看它那費勁樣，暫時擱下手機，蹲下把貓挪開，拿了根逗貓棒，往櫃底劃拉。

貓玩具沒見着，反而掃出來一張紙條。

陳敘拿起看一眼，是一張皺巴巴破損的小票。

他展開抻平。小票票頭寫着銀記，銀記是寧城排得上名號的粵菜館。他又繼續往下掃，點餐菜品是燒鵝和蜜汁叉燒，不是他點的。

陳敘定睛看日期，卻是一僵，一時之間忘記動作，小票被檸檬勾走。

上面的日期是顯示一周前。難怪許檸發消息問他煮飯放多少杯米。

陳敘撫上僵硬的後頸。開始反思自己，那天是不是回複得太晚。他忙拿起手機，翻看聊天記錄。

這一周，兩人并無溝通，拇指往上劃，便出現一周前的聊天內容。

兩個小時二十三分。

間隔了兩個小時二十三分，他才給許檸回複消息。

等待的滋味好受嗎？

并不好受。

陳敘在這一刻，真切體會到等待的情緒。他已經撥去三個電話，許檸那邊沒有接聽。

他在陽臺上來回踱步，撥打第四通電話。

許檸壓根沒有聽到鈴聲。

此刻的她正和出差的同事，在為明天秀展後的采訪做準備。

看到陳敘打來的未接通話，已經是她忙完工作，回房間之後。

接近十通未接來電，許檸以為出了什麽事情，顧不上兩人之間的隔閡，回撥電話。

嘟聲響起，對面接聽。許檸今天接了太多工作電話，下意識說出：喂，您好。

許檸疏遠的問候，讓陳敘感到陌生。往常許檸是怎麽稱呼他的？

沒大沒小地學長輩喊他陳陳，或者直呼他的名字。有求于他時，則不情不願叫一聲哥。

任何一種稱呼都可以，但不應該是這一聲堪比在和陌生人打招呼的喂。

陳敘那邊沉默許久，久到許檸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覺的時候，陳敘開口了，他聲音有些沙啞：“看你沒回消息，怕你出事了。”

許檸指尖劃着被面，忽然頓住。陳敘給她發消息了？

她按了外放，切換app。陳敘還真給她發消息了。

“你還在加班？”陳敘問。

許檸解釋道：“我和上司還有同事出差了，不好意思啊，忘記和你說一聲了，檸檬……就麻煩你幫忙照顧了，我得下周才能回寧城。”

陳敘無聲扯着嘴角。好一個忘記。

“檸檬我會帶去寵物店寄養，我明天也要出差，不在家。”

許檸小聲“噢”了聲，忍住心裏的好奇心。去哪裏出差？又是和誰一起？

可惜她無權過問。

許檸糾結着該怎麽結束通話，直接挂斷吧不禮貌，但話題已經無法再繼續下去。

好在陳敘沒有再多問，只道：“不早了。早點休息。”

“噢，晚安。”

“……晚安。”

晚安在特定場合，是暧昧的情話。那麽之于她和陳敘，只是單純地起到了終結尴尬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