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

給我親一口

回家的高鐵票是下午三點，三個半小時的車程，回到家剛好是晚飯時間。

逢年過節兩家人總會聚在一起吃飯，今年的十一長假也不例外。

今天的晚飯在許檸家吃，兩家家長已經等在門口：“哎喲，檸檸到家啦。快快快進屋，洗手吃飯了。”

許檸和他們一一打過招呼，回房間放行李。陳敘進了對門，稍晚些才過來。

餐廳的圓桌能坐八個人。陳敘過來後，識趣和許檸隔開一個位置。手剛搭上椅背，他收到一條消息。

許檸：過來坐我旁邊。

“？”雖然疑惑，但陳敘還是很聽話地坐在許檸身邊。

兩家人随意慣了，各聊各的，沒人管小輩。陳敘起身給長輩每人盛一碗湯，而後才坐下。

兩人挨一起，他總喜歡蹭許檸。桌下的長腿非得又貼着她。許檸踩他一腳，老實了。

雖然表面克制距離，但枝末細節裏的愛意藏不住。陳敘時不時側頭問許檸要吃什麽菜，或直接給她夾菜。

許靜抽空叨了一嘴：“陳陳，你不用理這丫頭，這麽大個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不成。”

陳敘突然被點名，不由挺直脊背，後背沁出薄汗，讪笑了下。

幾個長輩一起看過來。好麽，這下話題的中心轉移到陳敘身上。先是詢問工作，後是生活，最後是個人感情問題。

俞碧琳放下湯匙，開口：“兒子啊，媽有個同事的閨女也在寧城上班，比你小一歲。你倆加個聯系方式，互相認識認識，見個面？”

原本許檸漾着笑在看熱鬧，這回笑不出來了。她低垂眼睫，抽回放在他腿上的左手，低頭喝湯。

陳敘盯她側臉，刮了下眉心，暗道：完了，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他放下筷子，覆上許檸的手背：“媽，你太操心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許檸移開手，不讓他碰。陳敘在桌布下，尋到她的手，強硬地和她十指相扣。許檸沒掙開，狠狠用筷子戳着碗裏炖的很軟爛的白蘿蔔。

“沒兩年就三十了，得抓緊。”俞碧琳又說，“你爸那邊也有同事的閨女和你年紀相仿，同齡人聊得來。我記得有照片，等着啊，我找找。”

好麽，相親就算了，竟然還有好幾個。許檸夾一筷子涼菜，酸溜得很。

俞碧琳很快翻到照片，手機從許靜手裏，傳到他們這邊。許檸目光幽幽地瞥他一眼，笑眯眯接過手機，佯裝一瞧：“都挺漂亮的，要不都可以認識一下。”

“對，檸檸啊，你也幫你陳陳哥看看。”許靜說。

陳敘後背一涼，奪過手機熄屏：“媽，我誰都不想認識。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不住側目，到嘴邊的話，過了一圈，最後還是咽下不再提。

俞碧琳驚訝：“噢？”

許靜忍不住八卦：“是公司的同事嗎？”

“不是的，阿姨。”陳敘答。

俞碧琳眯着眼，看來上一次視頻時許檸提到的，絕不是空穴來風。于是問：

“在一起了？”

“嗯。”

“在一起多久了？”

“有段時間了。”

“所以你把檸檸趕走了？”

陳敘無奈：“媽......”

俞碧琳可不管他，最後，她看向許檸：“檸檸，你見過那姑娘沒？”

許檸只是笑，拿勺子的指尖用力得發白，心裏有股想在家長面前公開的沖動。像一鍋煮開的沸水，蒸騰的氣壓和霧氣來勢洶洶，想沖破壺頂。

突然，她站起身，一下吸引四道目光。陳敘微怔，不知為何，心猶如坐在秋千上，晃晃蕩蕩。

“爸媽，叔叔阿姨。我、我......”許檸支吾，睫毛也跟着心間輕顫，“我吃飽了，想下樓走走。”說完，她不敢再看家長的表情，垂頭離開餐廳。

“這孩子，都上班了，還長不大。”

許靜頭疼，俞碧琳倒是笑她太過操心。

陳敘坐不下去了，許檸的手機還在他兜裏。他抽紙擦嘴，提着一口氣，也起身。俞碧琳瞧見，涼道：“怎麽，你也要下樓走走？”

“......媽，以後不準再提相親的事兒了。至于女朋友，等時機合适，我會跟您解釋。”陳敘說，“許檸手機落下了，我去送給她。”

陳靖觑了眼自己兒子離開的身影，問：“檸檸現在還住在陳陳那兒嗎？”

俞碧琳“啧”一聲：“你看你一點都不走心，上次不跟你說了，檸檸搬出來了。”

陳靖問：“那現在檸檸住哪？”

“離她上班的地方有點遠。”許靜說，“上次我和老許去參加同學會，去看了一眼，倒是碰上陳陳了。對吧，老許。”

許向樟應了一聲。

“噢？”俞碧琳若有所思，片刻，她碰碰許靜，“你說這倆孩子，有沒有可能？”

許靜“嗨”了一聲：“我覺得你啊，想太多了。來來來，我們接着吃飯。”

陳敘在單元樓前找到走得慢吞吞的許檸。

“還真是下樓走走？”陳敘笑。

“啊……吃撐了，走走。”許檸和他隔着半米的距離，“你怎麽下來了？”

明明沒吃幾口，晚上指不定要餓。陳敘沒戳穿她，從褲兜掏出疊在一起的手機，将白色那一部，遞給她。

許檸接過，問：“你出來，叔叔阿姨沒說什麽嗎？”

“他們說他們的，我做我的。”陳敘說，“許檸，我又不是媽寶男。”

許檸斜他一眼：“誰知道呢，萬一你背着我去相親——”

陳敘勾手勒住她脖頸，附在她耳邊：“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帶上，一起去看熱鬧。”

“真是惡趣味。”許檸默了會，幽幽道，“阿姨不會一直給你介紹對象吧？”

“不會。”陳敘向她保證，又問，“想去哪裏走走？”

兩人已經走出小區門口，許檸其實有些茫然，她也并不是真的想出來走走，就是挂不住面子。她蓄滿了一腔勇敢，卻又臨陣脫逃。

“去便利店吧。”許檸說。她現在不太想去思考關于是否要告知家長的辯題。

便利店在小區馬路對面。許檸逛遍貨架，也不知道該買什麽。最後在冷櫃前站了會兒，打開櫃門，伸手去夠最上面的易拉罐。

挑了瓶水過來的陳敘，把剛放進購物籃的易拉罐重新擺回冷櫃，手往下挪，給她換一瓶草莓牛奶。

許檸：“……”

“許檸，答應我，以後沒有我在的場合，不準喝酒。”他很嚴肅道。

“酒精能讓人放松。”許檸嘟囔。

“那你知不知道你有個壞習慣。”陳敘睨她。

許檸心虛碰碰鼻尖，轉了個身，又重新逛起貨架：“什麽壞習慣？”

“你喝醉酒就喜歡親人。我跟你說，你這個習慣不好，得改。”

“噢。”許檸賊喊捉賊，不滿道，“不能吧，誰喝醉酒會親人啊。你不會是在污蔑我吧？”

陳敘的臉一下變得很臭：“你以前親過誰，我不管。但以後，只能親我一個人。”

許檸別過臉，差點兒沒憋住。

“什麽态度，跟你說話呢。”不會真親過別人吧。陳敘忍着酸勁兒，把她臉扶正。

許檸跟着拉長臉：“噢。我去買單了。”

她提着購物籃放在自助收銀臺前，餘光瞥到櫃臺處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一觸，旋即挪開視線，又忍不住多看幾眼。許檸忽然感覺口幹舌燥。

陳敘已經在掃商品碼，壓下他的手，許檸指對面的奶茶店：“想喝奶茶了，可以去幫我買嗎，哥。”

許檸很久沒叫過他哥了，陳敘停下動作，盯她半晌，說好，推門而出。

她探頭仰着身子，從玻璃門往外瞧，确定陳敘走出去半程，手往櫃臺小貨架擺放的小盒子一摸，拿了兩盒。一盒黑，一盒白。

許檸跟幹什麽壞事似的，又多拿不少零食，好将小盒子藏起來，匆匆買單。

陳敘發來消息問她喝什麽，許檸提着購物袋給他回：不想喝了，你回來吧。

剛要準備掃碼下單的陳敘，停下動作，只好往回走找許檸。他欲要提袋子，又被許檸擋下：“你要什麽？我幫你拿。”

“我就拿瓶水。”陳敘好笑，“怎麽？還防着我？”

許檸把水遞給他，又趕緊系上袋口：“我怕你偷吃我零食。”

陳敘笑了聲，呼嚕她腦袋。揣在兜裏捂熱的手掌，貼上她臂彎：“回家還是去河邊散步？”

兩人住的小區臨河灣而建，傍晚時分，會有不少居民在河邊散步。

許檸用餘光掃他，而後垂下落在購物袋上，舔了舔嘴角：“叔叔阿姨這會兒應該還在我家吧？”

兩家人經常聚在一起打牌打麻将，還相約着爬山踏青，活動豐富得很。

陳敘呼吸一窒。有些事情就不能細想，一旦開閘，後勁綿長得很。他喉結輕滾，聲音含糊：“應該。”

兩家的房型一樣。只不過loft樓上那層兩間房全都打通，作為陳敘的房間。而許檸只擁有其中一間，另一間則改成書房。

許檸雙手擰着袋子提手走在前，她不是第一次進陳敘房間，卻是第一次懷着幹盡壞事的心态。

陳敘挺拘謹，指着沙發：“坐，要不要看電影？”

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是初見的陌生人，客氣，又端着距離感。

“好啊。”許檸輕聲回答，規矩坐在沙發上。

陳敘打開投影儀：“要看什麽？”

“都行。”許檸摸索着，拿出草莓牛奶，擰開湊到唇邊。

不知是喝急了，還是沒料到瓶口大小。淡粉色的液體傾灑而出，弄髒了身上的淺色襯衫裙。

陳敘扔下遙控，讓她別動，抽了一沓紙巾出來擦拭，又轉身去衣櫃拿了件T恤，說道：“去浴室裏面換了，我來收拾。”

許檸“唔”一聲，抿着唇挪近浴室。

陳敘蹲下，整理滴濺地上的污漬。

嘩啦水聲驟然響起。

電影沒按播放鍵，音響裏沒有任何聲音傳出，房間裏很安靜，顯得水聲的動靜格外明顯，帶着躁動和緊張。

陳敘倏地扭頭，意識到了什麽。

一時間，腦海的升騰起的某個想法，如裝滿風的袋子，鼓脹，呼啦響着。他像個十八歲的毛頭小子，失了沉穩和冷靜。

陳敘在卧室裏踱步。

腳下的步子不知何時調轉方向，停在浴室前。他握上推拉門的把手，手背緊繃，青筋明顯。

拉開門的瞬間，氤氲的水汽争先恐後，奪門而出。

他擡起眼睫。

許檸哪裏是在洗澡，她身上依舊穿戴妥當，坐在浴缸邊沿。右腿疊在左腿上，翹起。手臂支在膝上，撐着下巴，嘴角揚起得意的笑。

陳敘栽了，栽得徹徹底底。

他朝許檸逼近。

“故意的？”

“嗯，蓄謀已久。”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