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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好我去接你嗎, 怎麽自己下來了?”

江珩話一出口, 原本嘈鬧的人群瞬間沉寂下來, 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看着前面的江珩。

橘黃色的燈影落在男人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更長。白黎無聲咽了下口水, 不止是別人,連她自己也吓呆了。

剛才見江珩生氣,她還以為是自己得罪了董家人,惹得他不快。

兩人郎情妾意的模樣,徹底惹怒了被視作透明人的董沁。她捏着自己的手心,忐忑不安地開口:“三,三少。”

之前一直以為白黎只是圈裏某個纨绔包養的小情人,所以董沁才敢這般肆無忌憚。可若是江珩, 她心下一顫,那就另當別論了。

江家人不好惹,江家三少更是。

江珩像是才看見她一般, 目光淡淡從董沁臉上掃過, 薄唇輕啓, 一字一句:“趕出去。”

什麽?!

董沁差點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目光錯愕地看向江珩,就算董家比不上江家,可她至小也是家裏嬌生慣養長大的, 哪裏受過這般委屈。

今晚她若是真的被江珩從宴席上趕走,明天她就會成為南城最大的笑柄。董沁雙眸睜大,似是不可置信一般, 呆愣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

不止是她一人,在場的包括白黎在內,都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還愣着幹什麽,等着我動手嗎?”江珩拔高了音量,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剛才對白黎的溫柔寵溺好像是所有人的錯覺。

傭人不敢多作耽擱,踟蹰了一會立馬上前,朝董沁抱歉一笑:“董小姐,這邊請。”

他說得恭敬,可聽在董沁耳裏卻是說不出的諷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狠狠甩開傭人的手,指着江珩怒吼:“江珩你什麽意思,我可是拿着邀請函進來的!”

江珩眉眼微挑,漫不經心地摩挲着自己的指腹,眸光淡淡:“不是你自己說的嗎?這裏是江家,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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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刻意強調了阿貓阿狗四個字,看向董沁的目光透着一股明顯的不耐。

圍觀看戲的人紛紛咂舌,早就聽說過江珩不近人情,沒想到真的絕情到了這種地步,這種情況下被趕出去,董沁以後別說出席宴會了,連出門都成了問題。

“你……”董沁惱羞成怒,胸前起伏不定,狠狠剜了白黎幾眼後,憤怒地甩袖,欲要離開。

“對了,”江珩驀地出聲,擡眸望着董沁,笑語盈盈,“你剛才問,她是什麽人?”

董沁不解,心底好奇江珩怎會無緣無故提起這個話題,只是直覺告訴她不是什麽好事。果然下一刻,就看見男人摟着懷裏的女孩,聲音輕柔:“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未來的妻子,白黎。”

“轟”的一聲,像是一記巨雷從耳邊滾過,董沁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她驚魂不定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面色如常的男人,睫毛輕顫。

不是女伴,不是女朋友,而是妻子。

名正言順的江家太太。

周遭不約而同又響起了一陣唏噓聲,落在白黎身上的目光也從好奇變成了驚羨。

江煜有意讓江珩接手江氏的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有板有眼,江珩的太太,就是未來整個江家的女主人。

一個晚上連續受了幾次驚吓,白黎早就吓得不輕,她眨了眨眼睛,小手輕扯着江珩的袖子,“江,江珩。”

這可是他的生日宴會,不是什麽小打小鬧的聚會。

“怎麽了?”男人目光前所未有的寵溺溫柔,白黎一晃神,到嘴邊的話也忘得一幹二淨。

圍觀的人像是才反應過來,趕忙上前向兩人道喜,各種好話都說上了,還有人提到早生貴子四個字。

白黎莫名其妙被人祝福了一通,連她自己都奇怪,他們連戀人都說不上,怎麽一下子就成為未婚夫妻了?

董沁早就被人請了出去,客廳又再次恢複到原先的熱鬧繁榮,剛才的劍拔弩張仿佛只是錯覺。

“少爺,老爺讓你過去書房一趟。”管家在江珩耳邊低語了一句,朝他作了個眼色。

江珩颔首,眸光平靜無瀾,和白黎說了一聲,擡腳上了樓。

江煜果然已經在書房等着自己,古樸典雅的書櫃上擺放着一層層外國文學。江煜随手打開了一本,放在手心翻閱。

見江珩敲門進來,江煜這才放下手中的書籍,擡手摘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一雙黑眸更為睿智精明。

“來了。”江煜淡淡地開口,目光朝桌子前的椅子一瞥,示意江珩坐下。

“剛才大廳的事,我都知道了。”江煜擡眸,拄着拐杖緩緩坐下,眼神平靜,“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是。”江珩面不改色,江煜會知道樓下的事江珩一點都不意外,如果他不問自己,江珩才會感到驚奇。

見江珩點頭,江煜神色一凜,拄着拐杖的手微微一頓。

“江珩,你從八歲就進了江家。”

是他将江珩從那個水深火熱支離破碎的家帶了出來,也是他幫了江珩改了姓入了江家門,于情于理,江珩都不該忘恩負義。

書房點着檀香,袅袅煙霧缭繞,房間挂着竹簾,古風古韻,大氣典雅。

江煜扶着拐杖站起,步履遲緩地走到窗前,輕撩起一角竹簾,露出一角夜色。窗外繁星點點,秋意濃濃。

江珩不語,垂首走到江珩身後。

“一晃二十餘年都過去了,”江煜從袖口掏出一個小方盒,樣式已有些年月,上面還有磨損的痕跡,“這是她的東西,現在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江煜顫巍巍地将手裏的東西交到江珩手上,斂眸掩下了眼底的落寞。那是他親手種下的罪孽,只是他這一生,卻從未後悔過。

聽見是那個人的東西,江珩淡漠的眸中終于有了波動,顫抖着手接過江煜遞給自己的東西。盒子上面的紋理已經有些磨損,江珩卻視若珍寶一般,一遍遍撫過。

“江珩,”江煜輕拍了下他的肩膀,“這麽多年,外公也算了解你的性子。”

他一步步拄着拐杖,聲音遲緩:“今晚的那個女人,你喜歡就養在身邊,沒必要那麽……”

“外公!”江珩不悅地皺眉,目光堅定,“白黎是我妻子。”

他不容許任何這樣貶低白黎,就算那個人是江煜。

“妻子?”江煜冷笑,手上的拐杖在紅木地板上狠狠敲了幾下,“別鬧了。”

也不知道他是在說江珩今晚的話,還是指他之前的演戲。

江煜緊緊盯着江珩的眼睛,目光如炬,“前幾個月,你從北城帶了一只狐貍回來,形影不離地帶在身邊,不就是為了做戲給別人看?”

“恰好剛好有一個笨的,做了這出頭鳥,莫名其妙被你當作槍使。”江煜擡眸莞爾,只是唇邊的笑意冰冷滲人,“江珩,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

就算這個世上所有人都相信江珩動了情,江煜也不會。因為,他們是同類人。

江珩不說話,只是看向江煜的眸光晦暗不明,看不清他心底深處真正的想法。

半晌,他倏然冷笑一聲,眼底一片清明:“果然什麽都瞞不過外公。”

只是可惜這一次,江煜也沒能看透自己。就像當初自己見白黎的第一眼,也絕不會想到今天的自己會入戲太深,再也走不出來。

聽見江珩的回答,江煜果然滿意一笑,拍着江珩肩膀的手多了幾分力道:“你長大了,外公也說不了你什麽。”

他擡眸,對上江珩的眼睛,“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演戲可以,切莫假戲真做。”

江珩可以喜歡上任何一個女人,但絕不可以真正動了心。江煜是絕對不會允許,将家業交給一個會為情所困的人。

“謝謝外公的教誨。”江珩勾唇一笑,餘光突然瞥見門口一閃而過的黑影,唇角笑意更深。

原來,是在這裏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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