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①⑦

①⑦

吃過晚飯，徐漠陽就離開了。張前和汪雲一起在廚房洗碗。

汪雲總挂念張前的手傷，堅持不讓張前碰水，張前只好站在一邊遞盤子。

母子倆誰都沒說話，但氣氛并不僵硬，這安靜反倒很舒服。張前只要看着汪雲的臉，就全都明白了。

洗好碗，汪雲關上水龍頭，張前突然說：“媽，謝謝你。”

汪雲轉身看着他。

“還有，徐叔叔很好，我很開心。”張前說。

汪雲短暫地笑了下：“這件事媽媽也謝謝你。”

“但是......”汪雲頓了頓，“你之前說的那件事，其實......”

她吸了口氣：“你是個有主心骨的孩子，也很優秀。媽不想幹涉你，也知道幹涉你沒有用......”

汪雲：“媽媽沒辦法說支持你，或者說很開心地接受，你年紀還小，現在心思太單純，未來不一定多少變數。”

汪雲：“但盡管不好接受，我也沒覺得年紀小或者你喜歡男生就不靠譜。青春的感情很真摯，很寶貴，只是你自己要把握好分寸，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汪雲：“我會站在你身後，努力做一個好媽媽，不管以後發生什麽。”

話不用說透，懂得就好。這已經是汪雲，是一位母親，最大的誠意了。

張前點點頭，上前抱了抱汪雲：“我知道，媽，謝謝。”

。

Advertisement

今兒是個陰天，太陽躲在大片的雲彩後邊玩嬌羞，小姑娘似的。

張前起了個大早，在家裏攪和上一鍋芝麻糊，和汪雲一起吃完，又用保溫瓶帶了一瓶去學校，給林既明。

這芝麻糊實在是香，又香又甜，張前還撒了把碎核桃進去，林既明吃得頭都擡不起來。

一旁的郭晗羽看着眼饞，酸酸地說：“真是造孽啊，這也太香了。”

林既明讨人厭地吧嗒嘴：“的确是香，但沒你的份兒，全是我的。”

“......”郭晗羽翻白眼，“瞅瞅你這德性，你真該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是一副什麽嘴臉。”

林既明笑嘻嘻地晃晃頭。

郭晗羽忍無可忍，指着林既明喊：“法海呢？快把這妖精收了，送去雷峰塔下給白娘子做個伴！”

張前在後頭看得好笑，搖搖頭說：“行了你倆，別鬧了。”

他對郭晗羽說：“今天就帶了一個人的份，等哪天再做，我多帶點。”

“你可拉倒吧。”郭晗羽嘆口氣，“你帶八人份他都能自己吃了，這是帶多少的問題嗎？他小心眼兒，不樂意給別人。”

“知道就好。”林既明嘴角還沾着芝麻，乜斜郭晗羽，“別打主意了。”

“看見了吧，尿性！”郭晗羽攤開手。

張前低低笑出聲。

這時候周雯從講臺上走下來，曲手指敲敲林既明的桌子：“林既明，你快點吃完，太香了，等會兒讓人怎麽上早自習？”

周雯：“郭晗羽，把窗戶開開散散香味。”

“好嘞。”郭晗羽立馬開窗。

“林既明你把外套穿上。”張前緊跟着在後頭說。

林既明仰頭幹了芝麻糊，聽話地穿上外套。

周雯愣了愣神，趕緊晃晃頭，又搓把臉，告訴自己要清醒點，臆想不禮貌，很無恥！——可憐了周大班長，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臆想是多麽正确。

“啊對了。”周雯想起來，“這不馬上期末考完試放假了麽，我準備組織一次同學聚會，你們看怎麽樣？”

“好事啊。”前頭的高遠旭一見周雯就活泛，轉過來說，“再開學高三下，天天複習，模拟考，還不得憋瘋了，年前去玩一次，就當最後的狂歡。”

“話是這麽說，但這個假期也是複習的關鍵，估計不會有太多同學願意去。”周雯說。

“那沒事，能湊夠一小波就行。”郭晗羽舉手，“我先報名。”

“去哪想好了嗎？”林既明問。

“海邊，組個轟趴別墅什麽的。”周雯說。

“挺好。”林既明回頭看張前，“我倆也去，行吧？”

“行。”張前點頭。

“好，那我把你們都記上了。”周雯說，說完走回講臺上。

張前扯了下林既明的衣服：“哎，大冬天去海邊？”

林既明樂了：“就知道你要問。”

“不科學吧。”張前皺眉頭，“上次你們去滑雪，有人工滑雪場，這還算正常，但冬天去海邊，下得去海嗎？”

“不是去游泳的。”林既明解釋說，“海邊有別墅，去別墅裏玩，要是天氣好，還能在海邊燒烤。之前我們就這麽弄過，很好玩的，而且冬天的海水特別清，特漂亮。”

“這樣啊。”張前這才弄明白。

他這人其實可精細，也就這點傻氣，倒顯得特別可愛。

林既明剛被喂了芝麻糊，嘴巴又甜又癢，正想說點什麽，調戲調戲張前，可突然，張前從座位裏拎出一本五年模拟三年高考，他把這磚頭一樣厚的冊子打開，遮住林既明的臉。

林既明：“......”

林既明：“你拿五三出來擋着我幹什麽？”

“許雅青一直在看你。”張前說，并把林既明擋得更嚴實了些。

林既明：“......”

被擋了個結實，林既明這會兒看不見許雅青是不是在看他。但張前既然說是，那就是了。

“還不讓人看啊？”林既明覺得有點好笑，故意問，“你是小孩兒麽？”

“看一早上了，沒完沒了。”張前讪讪道，“不忍。”

“但我怎麽覺得許雅青在看張前呢。”郭晗羽突然在一邊插話。

“嗯？”林既明想撥開五三瞅一眼，奈何張前一直擋着。

“你幹嘛啊？”林既明瞪張前。

“你，不許看她。”張前一本正經道。

林既明：“......”

林既明沒轍，只能盯頁面上一只大號燒杯看。

周雯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到座位裏，就聽這姑娘在前頭扯着嗓門跟高遠旭講題：“你是傻子麽？腦缺吧？你想象一下，一個糙雞大滴大騷/杯裏面裝着鹽三（酸）和......”

“哎呦。”林既明沒忍住，一下子樂了。

“笑什麽？”張前小聲問他，把頭湊過去。

“哎......”林既明樂得倒不過來氣兒。說實話沒什麽好笑的，但他就是特別想笑。瘋了似的，可能是青春期綜合征吧。

“笑什麽啊。”笑這東西有毒，會傳染。張前的嘴角也控制不住勾了起來。

林既明沒說話，眼睛看着張前。兩人對着眼兒，然後......突然就大事不妙了。

張前跟林既明一起，開始了一通狂笑。

林既明笑得拍桌子，張前笑得手抖，拿五三的胳膊一直顫，冊子立得哆嗦，但它還是頑強又倔強地立着。

“你倆有病啊突然？”郭晗羽瞪他倆，禿嚕嘴打瓢，“得氣滿了啊？”

“氣滿什麽病啊？你怎麽這麽有才？”林既明笑得眼淚汪汪。

“操。”郭晗羽忍住想笑的沖動，趕緊仰脖看天花板，以求冷靜。

郭晗羽一臉碰了神經，小聲說：“談個戀愛你倆要起飛啊？低調點行麽？”

“行。”林既明努力不笑，然而還是想笑。

“哎，我不行了。”張前深吸一口氣，咳兩聲，“林既明，別笑了。”

“好。”林既明低頭搓了把臉，好不容易才停下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開心得不行。”

“日子不都是這樣過得麽，想想其實沒什麽大好事，卻開心的不行。”張前說——他突然想，當時在鄉下他曾那樣糾結過，不過幸好，他來了濱城。他來了，遇見林既明，才有現在這份快樂，有這突如其來不知所以的大笑。

“遇見你真好。”張前直抒胸臆地說。

“啊？......啊......”林既明咳了聲，正巧趕上打鈴，他嗖一下站起來，成為全班最早響應早自習號召的學生。

郭晗羽：“......”

“沒眼看啊沒眼看。”郭晗羽捂臉，默默離林既明遠點。

早自習鈴聲響完，大家都站起來，大聲朗讀背誦，教室裏熱鬧起來。

這時候過道的同學捅了下張前的胳膊，遞給張前一張紙條。

“給我的？”張前有點意外，除了林既明，這還是頭一次有人給他傳紙條。

張前接過紙條，林既明轉頭剛瞅一眼，臉就放下了——這字體林既明認識，是許雅青的字。

“她給張前紙條幹什麽？”林既明皺起眉頭。

郭晗羽苦了下臉，猜測：“肯定是找張前助攻的。”

“助攻？”林既明沒聽懂，“什麽意思？”

郭晗羽：“你之前替張前跑三千米，現在你倆又成天形影不離，全班都知道你倆關系好，許雅青肯定也知道啊。”

“所以呢？”

“所以找張前助攻了啊。”郭晗羽啧一聲，“不是，明哥你智商哪去了？這還用問？”

他無奈地說：“實不相瞞啊，就這種，我也早就收過了。但我沒搭理，她就放棄找我幫忙了。”

林既明：“......你怎麽沒跟我說過？”

“你這話說的，人小姑娘，我跟你說，我成什麽人了，那不是洩露人家隐私麽，本來就下不來臺，再一說更沒面兒了。”

“也是。”林既明嘆口氣。

許雅青找助攻就罷了，只不過她這回助攻找得太妙，直接撞槍口上了，正面挑釁正主。

啧。

張前已經打開紙條在看了。

林既明觀察張前的表情：“寫什麽了？”

張前面無表情：“寫什麽也不能告訴你，寫給我的。”

林既明：“......”

“轉過去。”張前說，“還有，你不準看許雅青。”

“......知道了。”林既明只得老老實實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