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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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和張前一起去自招了。
這是林既明在醫院醒過來,找回意識之後的第一個想法。
他應該給張前打電話。但他不敢。而且這個時間,張前人還在飛機上,打也打不通。
林既明這麽想。
他清楚自己為什麽不敢。
他一聲不吭地失聯,失約,張前
會生氣嗎?
不會。張前那麽溫柔,哪裏會對他生氣。
張前只會疼惜他,只會擔心他,只會覺得遺憾。
他突然很怕聽見張前溫柔的安慰。那種能救命的安慰。
能一起去該多好啊?這機會來之不易,尤其對林既明來說。他又拖後腿了。拖自己的後腿,拖張前的後腿,拖他們未來的後腿。
他害怕看清自己到底有多差勁。
一邊是渴望,一邊是恐懼,林既明覺得自己站在一道渺無人煙的冷水中,冷得渾身發抖,四肢被鐵索拴住,進退不能,扯得他馬上就要分崩離析,四分五裂。
他怕他變成魔鬼,吸着張前的溫度過活。
喜歡一個人是為他好的。可林既明知道自己一直很自私。他享受張前的溫柔,想要占有張前的全部,卻只給了張前壞的東西。
他病态。他不該。他太脆弱了。他配不上張前。
而現在和張前四目相對,林既明感覺心肝脾肺突然被什麽腐蝕,在痛苦地溶解。
“我配不上張前。”他又在心裏說了一遍。
張前手撐着膝蓋要站起來,結果腿腳太麻,一下鑽心得疼,身子打晃,差點摔地上。幸好郭晗羽眼疾手快,一把撐住張前。
“你沒事吧?”郭晗羽頭皮發麻,因為這修羅場面尴尬不已。
張前沒有回答郭晗羽。他少見得抛開禮貌,竟忽略掉一邊驚訝的林遠征和文姨。
他眼裏只有林既明,唯一的林既明。
第一句不是質問,而是輕輕的關懷:“林既明,你還好嗎?”
看吧,他只會給溫柔的安慰。
林既明仿佛被當胸悶了一錘,砸得他眼冒金星。他聽見自己像個游魂一樣說話:“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沒有飛機了。”林既明看着張前,“沒有飛機了你知道嗎?”
林既明:“你為什麽在這兒?”
內疚,憤怒,痛苦,難以置信,還有一陣滾燙的熱,轟一下全炸在林既明的胸腔裏。他的腔子成了重災區,他的心髒在搖搖欲墜!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張前在做什麽?
林既明幾乎要站不住:“火車,高鐵......肯定還有辦法。”
林既明去扒林遠征的衣服,要拿手機:“肯定還來得及。”
他慌不擇路,像個卑劣的小醜。他不得不承認——
人是那麽貪得無厭。恐懼和病弱會讓黑暗擴張,不斷膨脹,以至吞沒一切美好的東西,将那最珍貴的也染成黢黑,暗淡無光。
張前不能再為他付出了。原來他扛不起。
那麽好的張前。那麽優秀的張前......
“林既明。”張前一把抓住林既明的手腕。
林既明手指尖停在林遠征的褲兜邊緣,那裏多跑了一層針腳,摸起來有點硬。
林既明不敢動。
“你們......”林遠征回過神,他看了眼郭晗羽,又瞪了眼張前,居然無法處理這個局面。
林遠征早聽說過,張前和林既明一起取得了競賽名次,都拿到了參加自招的資格。
那麽張前現在在這裏......一些東西不用解釋,就已經很清楚。——他為林既明放棄了自招機會。
林遠征掏出鑰匙,打開家門,感覺腹部的傷口隐隐作痛:“都先進去。”
他說完,第一個走進家門。
文姨看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麽事,但也被這低氣壓影響,沒有說話。
張前抓着林既明的手沒放,牽着人進屋。郭晗羽看得眼皮亂蹦,真不知道張前這股子棒槌勁兒從哪摳來的!人家親爹還在眼巴前兒呢!這就是個鐵頭瘋子!
進了門,幾人站在客廳裏。林遠征打開燈,又回頭盯着張前看了會兒。
張前還是抓着林既明的手沒放。
其實他不是故意的,更不想挑釁林遠征。他只是......他只是抓着林既明的手,才能感覺到踏實。
天知道,他這一下午是怎麽煎熬過來的。
他們都還太年輕了,太過無能為力,只能眼看着他們之前單純的感情,被無常世事折磨。
林遠征捂住小腹的傷,在沙發上緩緩坐下。他傷還沒好,這一趟折騰帶驚吓,實在夠嗆。
林遠征擰緊眉頭,又多看了張前一眼,才沉聲說:“你是真的膽子大。”
之前張前冒冒失失在他車裏一通表白,他就發現了。這小子是根直棍子,什麽姿勢都敢打。
但出乎林遠征的意料,張前的舌尖舔過寡淡泛白的嘴唇,輕聲說:“我已經被吓破膽了。”
林遠征一愣。
林既明緩緩扭頭看着張前:“你跟我進屋吧,我們談談。”
張前垂下眼睛,老實地跟着林既明進屋。
林遠征沒攔着。他一是擔心林既明的狀态,二是覺得眼下這情況,想攔也無從出口,而且攔着也沒什麽用,說不定他再講幾句,事情反而會攪得更亂。
他多少看得懂林既明的表情。林既明現在的樣子告訴他,不能插手。絕對不能。說來荒唐,他們父子關系太微妙,林遠征此刻居然不敢逆他。
林既明帶着張前進自己卧室,把門關上了。
客廳裏又是一陣沉默。
郭晗羽渾身像紮了針一樣別勁,委實受不得這氣氛,他難受地擰巴臉,颠簸膽子小聲開口:“叔叔,您能跟我說說......到底出什麽事了嗎?”
郭晗羽:“明哥......林既明手機關機,找不到人,我和張前這一下午都快急瘋了......”
林遠征終于嘆了口氣,他從兜裏掏出林既明的手機。這可憐的玩意已經八花九裂:“他手機壞了。”
郭晗羽:“......”
“他在路上,碰上了車禍。”林遠征說。
郭晗羽“咕嚕”一聲,嗆了口水。
……
那邊林既明把張前帶進屋裏,點開頭頂的大燈。
白熾燈的光很亮,煞白煞白,突然間刺得林既明不得不閉上眼。就算閉上眼睛,眼皮也又酸又疼。
等他察覺到張前在用指腹輕輕擦他眼角,他這才發現,自己哭了。
遇上張前,他的眼淚就軟了又軟。
“對不起。”張前貼近林既明,“我太擔心你了。”
他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不敢問。他怕問出來,再刺激到林既明。
林既明現在的樣子很不好,他不得不畏手畏腳。
“你沒事就好。”張前把人拉到懷裏抱着,“我......”
“你是不是傻啊?”林既明突然說,他聲音脫了力氣,仿佛垂死之人。
“你瘋了?”林既明輕輕地、慢慢地,推開張前,“你不是一向很穩重嗎?”
“你在做什麽?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林既明盯着張前看,視線一陣一陣模糊。
他從沒想要耽誤張前!真的從沒有!
他是渴望張前的溫暖,對張前上瘾。這些對他來說,就是黑暗裏的光,是将他拔出陰影的力量,是釣着他走的鈎子。
他知道自己累贅。可他......是啊,他累贅。終于累贅成了傷害。
“你先聽我說。”張前摸摸林既明的臉,短暫地笑了下,“我放棄自招是我自己的決定,你不要多想。”
張前了解林既明心思細密,最會作繭自縛,叫他心疼得不知所措。
“我成績很好,也很穩定。”張前認真地說,“自主招生只是一個機會,我會考上更好的學校,你不相信我嗎?我保證,我一定會......”
“張前,夠了。”林既明的眼淚掉下來,像斷線的珠子,一滴接一滴“你......”
他呼吸不暢:“你不累嗎?”
張前身子猛地一僵,他預感自己不願意聽林既明接下來的話。
“我有病。”林既明用手背飛快抹了把眼睛,“我有病,你知道。”
林既明指自己心口:“我這兒有病,我有東西過不去。”
林既明側過臉,不看張前:“我今天在路上撞見一場車禍。我當時就受不了了。”
“除了高處的窗戶,我又見不得血,見不得意外,我不知道我還害怕什麽。”林既明的胸口劇烈起伏着,“我害怕的東西太多了。我越來越怕,任何事情都能讓我絕望,我每天都心驚膽戰的,一遇見點事兒就受不了。我沒有任何承受能力。”
“我這樣能陪你去哪?我能給你什麽?擔心,着急,焦慮......我給你的全是這些東西。我一直在拖累你。”
林既明哽咽着:“張前,我們要不就......”
——我們要不就算了吧。
我們分手吧。
他想這樣說。也知道應該這樣說,這樣才對,才是為張前好。
可林既明唇齒一抖,一時停頓,沒能順利地說出來。
這片刻的停頓過後,他又不敢說了。林既明緊緊閉着嘴,話噎在嗓子裏忽上忽下,不能吞,不能吐,很難受。
張前又等了幾秒,确定林既明說不出口,才調動渾身的力氣,做了個深呼吸。
張前一步跨上前,用力掰過林既明的下巴,逼林既明和自己對視。
“幸好你沒說出來。”
張前的表情非常冷。林既明瞪大眼睛看他,從他們相識到現在,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張前。
林既明能感覺到,張前在痛苦地壓抑着什麽,他一貫的溫柔徹底消失了,他......竟然很兇。他就像個栓了頸環,關在籠子裏,即将發狂的困獸。
他特別兇。渾身的氣息都是兇的。
“你敢說試試。”張前的聲音很重,撞得林既明幾步後退,一屁股跌在床上。
張前彎下腰,雙手撐住床墊,将林既明籠在身下:“你試試。你猜我會怎麽做?盡管這是你家,你爸和文姨就在外面。”
“我告訴你林既明,我不會放過你的。”張前深深看着林既明,那漆黑的眼睛,仿佛要人命的深淵。
他在警告林既明:“剛才的念頭,你必須給我打消,再也不要想。不然......”
張前頓了頓:“我早說過,我沒你想的那麽好。”
林既明張了張嘴,頭一遭覺得張前有點可怕。
張前生氣了,真的生氣了,他快發瘋了。
“我再跟你說一遍,你給我聽好了。”張前湊上去,在林既明嘴角咬了一口。
林既明疼得一哆嗦。
張前:“我放棄自招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自己。”
張前:“我掂量過,對比過,我覺得這次自招的機會對我來說不是什麽獨一無二的東西,它的珍貴程度,它的價值,于我而言,趕不上你一根手指頭。”
張前:“我不是以你為中心,我也不是受你拖累。我是在做讓自己不後悔的選擇,誰都拖累不了我,懂嗎?”
張前耐心地強調着:“是因為我覺得,來找你比參加考試更重要。”
“這是我自己努力來的機會,是我打敗所有競争對手搶來的,是我的。所以我愛放棄就放棄,我樂意。”
張前:“我也不需要為自招感到遺憾,因為我有能力。我成績很好,很穩定,我可以考上更好的大學,甚至是清北。我會有非常好的未來。”
“聽明白了嗎?”張前輕輕蹭着林既明的臉頰,“我就是這麽自負,懂嗎?”
“我一直相信我自己。在我媽抛棄我,在我爸成為殺人犯的時候我就一次次告訴自己,我會一直往前走。我會走得很好,很遠。我對自己有要求,我有這個本事,我值得擁有世界上最好的。”
張前頓了頓:“其中,就包括擁有你。”
林既明渾身發抖,一動也不敢動,他似乎被張前俘虜了,似乎被張前奪走了魂。
這般自負自傲的話,從來不是張前會說的。但張前說了。他的确溫柔,而他強大的本性,也是這樣盛氣淩人。
“但無論如何,我害怕失去。”張前又輕嘆着,像是在朝某種力量低頭,“我也會害怕,我也有陰影。”
“我失去過很多東西。”張前的手插/進林既明頭發裏,一下一下揉林既明的頭皮。
“小前,媽媽要走了。”
“張前,你爸殺人了。”
“前進,大姑想你去城裏。”
……
“張前,我們要就不分手吧。我們算了吧。”
你們為什麽都這麽狠心?你們怎麽永遠不知道自己在別人心裏的位置?憑什麽說離開就離開?憑什麽随心所欲?
張前沙啞地說:“林既明,我現在最怕的,就是失去你。”
“我求你乖一點。”
“你可以生病,可以脆弱,可以逃避,可以有各種問題,但不要想着......”張前的氣息輕薄,滾燙,灑在林既明臉上,“不要想着和我分開。”
“一點點都不要想。”張前吻上林既明,貼着他柔軟的唇,“你不能想。你不能這麽對我明白嗎?”
張前:“別逼我真的瘋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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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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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